第55章 死亡之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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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旁，三个男人无语地喝着酒。
篝火驱散了寒冷，在黑暗中发出莹莹红色的光芒，没有人说话，都在默默地喝酒。
萨迪将鸡冠壶中的酒倒向篝火，篝火忽地一下冒了起来，过客正在无聊，冒起的大火差一点燎着他的头发，他本能地向后一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十分狼狈。萨迪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哈里克，一路走好、玛塔罗、哈迪尔，一路走好、艾尔……！
他念一个人的名字，就往火上倒一口酒。
劫心开始没有理会他的行动，当念到最后几个时，他也忍不住，把自己鸡冠壶中的酒也倒上了两口。火苗更旺盛了。
这些人的名字过客听过，但他对不上号，一路上只知道，大胡子、胖子、光头、山羊胡子……
“愿你们在天之灵得到永生……如果你们今夜能显灵，就带走这颗煞星的头！结束他邪恶的生命！”他恶狠狠地说了这么一句，扔下了皮制的鸡冠壶，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了一个小山洞。那是他们北狄最后一夜的宿营点。
过客知道，他嘴里说的煞星就是自己，很尴尬。
冲着劫星笑了笑。但劫星并不看他。
“你活着有什么用？”劫心看着火堆，冒出了这么一句。
过客听男人主动跟他说话，有些受宠若惊，但他听不懂，男人在问什么。
我活着有什么用？？想了半天，有什么用？还真没有什么用？
“不知道！”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之前，公主让你活着，可能就为了让你杀死如月娘娘！可是你已经做到了，为什么还要保你的命？”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劫心那张破了相的脸，在篝火的照映下显得有些狰狞。
过客听明白了男人的心思。
“谁？你是说谁让我杀死如月？”过客疑问道。
“你在装糊涂！是女神给你的指令！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你还要隐瞒吗？”劫心对男人的装腔做势，表现出很反感。
“后半夜，我们将翻越长城，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了你的女神，到那时，你就不用推诿，可以邀功请赏了。而我死去的弟兄将得不到一点恩惠！你害死了这么多的人，就没有一点愧疚之情！”这会儿，劫心的表情已不是鄙夷而是憎恶。
这深深地刺痛过客。他欲言又止，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解释。
“你以为过了长城，你就是功臣！你为她杀死了自己的亲姨娘，这种行为，没有人会从内心喜欢你的，你不过是她留在北狄的一条疯狗。进了欧阳府，就算她不把你送回北方，也只会将你关在笼子里！”劫心狠毒地说。
“我真后悔为了你，而不顾弟兄们的劝说，让他们为你而丧命！”劫心怒了，喝了一大口酒，把酒囊直接扔进了火堆，起身而走。
“没有人让我杀了她！是她自己死的！”憋闷在心已久的过客终于爆发了，他大声地喊叫道。
劫心重新坐了回来，盯着过客。
“你放屁！谁都知道是你杀死了月亮！你奉了女神的命令，杀死了月亮，但你完全可以不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去折磨一个女人……”
“我没有折磨她，是她自己要那样死的！”过客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谁信！”劫心根本没心思想听他胡说。站起身来又要走。
这彻底激怒了过过客。他一把抱住劫心的一条腿，力量大得出奇。“你不要走，你听我说！”
“我根本没有想杀死她，我是喜欢她的，她不让我靠前，嫌弃我身上全是狗的气味，她要剜去我双眼，流放到岭北大营一辈子关在狗笼子里……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爱她！才跪在她的脚下，说出那么多的真心话，她却要那样对我……
我控制不住自己，随手拿起了刀子，割下了她的鼻子和眼睛，她痛苦的嚎叫，让我清醒了，但一切都晚了！
她扑向我！
没有了眼睛、鼻子的女人好可怕，当她扑向我时，我吓傻了……她自己看不见路，掉下了窗户，摔死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男人仿佛又回到那一晚的场景，揪着头发痛哭着诉说。
“哦？这么说，你是无辜的？”劫心重新坐了回来。
男人一边哭，一边往嘴里灌了几口酒，烈酒让他平静了下来，好半天恢复了正常。
他看见劫心捡起了萨迪丢在地上的酒袋子，也喝了一口酒。这么多天，他真想找一个人倾听他的痛苦经历，这会儿，他有了不吐不快的冲动。
“人家都说，这王国是我的，就是这个□□，贪恋男人的大□□，与叶落同谋合污、狼狈为奸，成就了他俩今天的好事……
王国我可以不要了，给她们俩人。我只求一欢，她却要用那么恶毒的语言诅咒我，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就是喜欢男人那个大东西嘛！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装纯洁、装圣女！我的东西也不比叶落的小，她为什么要那样说我……”男人呜呜地哭，很委屈。
“谁跟你说，如月喜欢男人的大东西？”劫心戏谑地问，刀疤脸有些邪恶。
“冬草嬷嬷、萨顶拉姑都跟我说过，开始我不相信，直到小媛在那个晚上跟我说，我才真的信了，她那日看了我的东西，说：你要是早一日回北狄，用这个东西讨了月亮娘娘的欢心，这个王国肯定是你的……”男人有点自豪地说。又喝了一口酒。
……
劫心的心思已不在这上面，他不愿意听这些宫帷的丑事。
“跟我说说，你在南方的生活。为什么人们都叫你小恶魔、疯子？”
“小恶魔！疯子！哈、哈，我只有当了小恶魔，才能活到今天！”男人又一次流泪了。
“初进上官府中，没有人在意我，可是北狄源源不断的运来的金银，让我有了地位，我不懂钱的价值，挥金如土，王国就不断给我送来……终于上官家人明白了我的价值。
我十五岁那年，我初次进入了妓院，尝到了女人的味道，我好喜欢那种感觉，就长在了那里……”
“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上官家开始对我严加管教，让我不得随便出府，我的北狄随从也全部换成了新人……”
“她们开始让我背诵太阳经，指导我去做每一件事……”
“后来她们又请来了两个蛊心术士，换着法在我身上试验，给我出一道道题目，让我去完成，开始我抵触，就会受到百般的惩罚，后来我学乖了，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而且把它们做得更完美，更有创新，她们就高兴了，不再用那些非人的法子折磨我……”
男人说着说着，呜呜地哭起来，岔了气，又喝了几口酒，顺了气。
劫心来了兴趣，道：给我讲讲，他们都让你干了什么？
过客抬起头，盯着劫心，看不到一丝同情或是讽刺的表情。
一时收了情绪，痛苦地说：有什么好讲的，我发过誓，一辈子不对外人讲那些经历，要是实在太难受了，我只对自己最亲的人讲出来。
“哦。”劫心对此没有兴趣，自顾自喝酒，再不提此事。一时俩个人又恢复了安静。
好半天，过客开了口说“劫心将军，你也讲讲你的故事。”
劫心笑了，喝一口酒，“我就是一军人，有什么故事，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有什么好讲的。”
过客十分好奇地问：听说你为王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为什么被剥夺了上将军衔。
这问话揪出了劫心的一块心结。劫心说：要是论起来，你得跟我叫声姐夫。我娶了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宇文紫霞。
过客在仔细回忆，好像是有这么个姐姐，但是他回忆不起来姐姐的长相。“印象里是有这么一个姐姐，但我那时太小了，与她的事情，一件也想不起来。那后来呢？”
劫心低下了头，喝了一大口酒。“死了！”
过客啊了一声，好奇问道“怎么死的？”
劫心一声苦笑：让我气死的！
过客又啊了一声。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六年，很相爱，她为我生了个儿子。那一年，我奉命西征，我们打进了西戎城，西戎王带着王后和王子跑了，留下了一群嫔妃，我那时正值年少，哪见过这么多美人，一股脑全都掠回了北狄。
在回来的路上，竟然有九位美人跟我示好。我见她们年轻貌美，就动了歪心，私自留下了她们。北狄女人凶狠彪悍，我哪敢让她们住进将军府，就将她们养在了府外。
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姐姐知道了，在我一次出征之时，把她们全都杀了。那是一群多么娇美的人呀，对我无比眷恋又忠心耿耿。就这么全都死了……”说到这里，劫心也有些动情，喝了几大口酒。
“我一气之下，就住在西北大营，三年没有回家。三年后，我听到了紫霞的死讯，赶回家时，看到的不光是血已流干的女人，还有我的儿子。那一年，我儿子八岁了，紫霞管不住他，他与一帮王府子弟，偷偷去黑龙河玩水，被洪水冲走了。
找到时，已被黑鲶鱼吃掉了一半。紫霞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给我留下了一封诀别书，割腕自杀了。让我悔恨终生。”劫心眼睛也湿了，泪水流过脸颊，转成几滴血水落下。
过客见他半晌又不言语了。问：那后来呢？
劫心收住了思念，又喝了一口酒，一切恢复了正常“后来，我就心灰意冷了，正好你父亲雷霆大怒，削了我的将军封号，让我当了一名外宫守大门的御林军。永世不得翻身！
虽然你哥哥继位后，提升我当了御林军的头，但谁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毕竟，我气死的是他的亲姐姐。我就这样一天天混日子，正在这时，遇见了欧阳公主，是他重新燃起了我男人的**……”
劫心在这件事上说了假话。他与叶落是发小，他比叶落大了两岁，每天出入宫中玩耍，就是因为有了这层关系，才频繁见到紫霞。
叶落登基了，他不是没有前途，而是前途光明！
一席交心的话，又燃起了过客内心的热火。
“姐夫，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的话，告诉我你内心的秘密。”
劫心一摆手，说：别叫我姐夫，你姐姐已死，我愧对宇文家族，不配做你姐夫！
“那，那，那我就把你当作兄长，跟你说些心里话！开始我怀疑你的用心，现在我为当时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你救了我，是真心实意的救我，如果，你愿意，我愿拜你为亲哥哥，我以前在上官府中有很多结拜兄弟，但那都是假的，只有这一次我是真心的，可以吗？”过客的请求在劫心眼里似一只可怜的小狗在找一个伙伴。
结就结吧，结了可能聊天时更容易沟通。
“好吧，我们就对着这篝火，在火神面前宣誓吧，我们互不相负！如果……，就让这大火焚烧我的内心，烧死我的躯体，化作一缕青烟，任草原风吹、漠北雨淋，永世成为飘荡在寒风中的孤魂，不得……”
他念一句，过客也跟着念一句。
过客第一次有了亲人，开始讲述他的经历，停不下来了。
她们见我喜欢一位女孩，叫倩儿。就把她嫁给了我，女人也给我生了一个孩子，不同的是，我的是女儿。
她们对我施行了一种蛊心之术，中了这种毒的人，表面和正常人一样，但是却绝对服从施蛊之人。他们就拿我做实验，几次下来，我已伤痕累累，欲死不能。
后来，我服从了。你的女人是让你气死的，我的女人也是死在我的手上的。一次她们又拿我试验，施完了毒，她们给了我一把短剑，让我杀了倩儿，我拿着剑下不去手，倩儿哭着对我说，杀了我吧，我在那边等你，咱们一起远离这魔窟，远离这些魔鬼，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我们仨个人在一起，就我们仨个人……
可是我还是下不了手，倩儿就冲我扑了上来，搂住了我。我也紧紧地搂着她，我们痛哭……
可是一会儿功夫，倩儿就软了，原来她胸口对着剑尖……
我将倩儿放在了女儿身边，对她说：倩儿！你慢些走，我带女儿来了。我亲手杀死了熟睡中的女儿，然后将剑尖捅向自己。
也许是我捅得不准，还是她们救得及时，我竟然没有死！
我哭嚎，我狂闹，却没有受到惩罚，她们认为这次试验是超级成功。
第二天，她们将倩儿和我女儿的肉剁成肉酱……
再一次对我施了毒，那个蛊术师对我说：这是用你的女人和女儿的肉陷做成的包子，你品尝一下，看看滋味如何！
那一刻，我再不想死了，我发誓要活着，我要等到那一天，我也吃她们的肉。
我吃了一个，呵呵地笑，说：好吃，真好吃！
又抓起一个，往嘴里塞……
我笑，她们也笑。
有一次，她们在蛊毒之中添加了淫毒。她们把我放在了怡红楼，为了让她们看一看实验效果，在一个月之内，我睡遍了那里大大小小100多个女人，包括那个50多岁的老鸨，后来，我就不穿衣服了，装成一只发了情的公驴，逮住谁，就是谁了……
那一次，她们看着我这么出色的表演，又笑了。
她们为了试验我中毒的深浅，往往把我牵在闹市里，然后念诵经文，那时我就得找女人拜服在地，向她们宣誓效忠，然后去吻她们的鞋子。不管是老是丑，是年轻的还是孩子，我都得这样表演，每一次，这都是集市上最热闹的一个游戏，大家都喜欢看我的表演，大家都笑了。
可是，我一次都没中了他的蛊术呀！我脑子十分清醒我在做什么，可我有权力不那么做吗？……
“我像狗一样活在南方，终于回到了北方，春风告诉我，我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再不是狗了……可是那个女人依然当我是狗！我跪求她，表示永不觊觎王位，可是她依然当我是狗……”
“我是狼！我是一匹北方的狼！我渴望成为狼！她不认可我，我就咬死她……”
这一翻话足足说了两个时辰，劫心终于忍不住困意，睡着了。
过客还在说，对着一堆快要灭了的篝火和一个鼾声大起的男人，继续哭述。
“她们都是小偷，偷走了我的王位，却要我当一只听话的狗，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反抗……”
他喝多了，最后也倒在火堆旁边。
第二天醒来时，他又恢复了五花大绑。身边没有了结义的劫心哥哥，只有萨迪与岭南大营几百名骑兵。
他冲着那个山洞嘶喊道：劫心，你是负心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可是金兰结义的弟兄！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出来，我要你亲口告诉他们，我是你结义的弟弟！
萨迪走过去，冲他狠狠地吐了一口，道：没有一起上过沙场，一起战斗过的人，永远成为不了亲兄弟！
过客不喊了，他不想挨巴掌。
他冲着萨迪说：那你转告劫心一句话，他可是对着火神发过誓言的……！
“啪！”他还是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他又一次回到了石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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