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绝处逢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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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生凿遍了整个山洞，根本没有第二个出口，他想起龙帝对他讲的话，这本就是一整块水晶石，是他将内部掏空了，才形成这个水晶屋。那他要出这个水晶屋，道路只有一条，从山洞原路返回。
他只好再一次爬向洞口，他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探出洞口，借着月光，向四周观望，顿时叫苦不迭，整个山崖已被厚厚的一层冰面所覆盖，他看明白了，经过万年的演变，这里已形成一个瀑布，冬天，瀑布冰封。
向下看，是黑不见底的深渊……
他只好又爬回水晶屋，这会儿，那璀璨的五彩光透着清冷，整个水晶屋让他感到有种穿透羊皮衣的阴寒，纵使他有神一样的智慧，这会儿也只能想到他会有三种死法：冻死、饿死、摔死！
还能怎么办呢！
他忽然想到人面对死亡时，总会做出的一件事，那就是呼叫“救命！”龙帝的呼叫可以有人听见，那我的呼叫是不是可以有人听见！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在水晶屋里开始了呼救！
开始，呼救声还是人声，他喊叫：救命！救命！救命！我是龙生！
后来，那声音变成了哀嚎声，已近乎野人。
最后，连自己都听不见他的声音了。只有喊叫的姿势了。
……
当他再也无力做出那姿势了，他彻底的放弃了。跪坐在地上，闭目开始等死，安静地等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他听见细微清脆“咔”——什么东西炸裂的声音，接着很密集的“咔咔咔”声音传了出来，龙生一抬头，声音是从水晶屋顶上传来。
龙生傻傻地盯着屋顶那一个个像冰柱一样的水晶柱，当第一个尖尖的水晶柱断裂了，直直从屋顶上扎向地面时，龙生还在看，第二个、第三个……
当一根水晶柱扎在他身边时，终于龙生知道了危险，吓得他一跃窜进了地道。
那些尖尖的水晶柱像是下雨一样从屋顶断裂摔下，半晌，再没有噼里啪啦掉落的声音了，龙生回头一看，一地的水晶柱，亮晶晶，发着七彩的光，煞是好看。
他倒着爬回来，看着屋顶仅有几个水晶柱没有断裂，他没有被扎死的危险了。
他捡起一根，拿在手上，看了又看，又沉又硬，泛着晶莹的绿光。
他想这可能就是龙帝当年发现的绿宝石吧，拿到中原应该是很值钱的。
可是他这个将死之人，拥有这么多的财富又有什么用呢？
他又捡起了一根，二根……
龙生呆傻在那里，他想，在中原如果能拥有这么多的无价之宝，他的命运可能就会改写，现在他拥有它们，又有什么用呢？他即将死去，永远地失去妈妈、爷爷……
再也见不到雪莲、哈斯爷爷、金山、银河、黑虎……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那一根根晶莹的无价之宝，在他的眼睛里就变成一根根带尖的木棒、那些矿山奴隶使用的铁凿子……
一堆毫无价值的工具而已。
冥冥之中龙生想到了矿山那些奴隶矿工为了下到矿底，会在矿洞的墙壁上钉上很多的铁凿子，然后他们每天就踩着它们上下矿洞。
想着想着，他脑海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可以把它们扎入冰中，给自己也搭建一个天梯！
他为自己的想法激动不已，他觉得这一晚上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是上天已安排好的，他只要按照旨意办事就行。
他把第一根水晶柱使劲地扎向洞口的坚冰中时，他又一次想长啸一声，可是他发不出声音，他的嗓子已喊破了。他又离第一根水晶柱一步远的地方扎下了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他在怀里揣上满满的水晶柱，踩着第一根，抓住第三根，再踩上第四根，他又扎下了第五根、第六根……
他在一点一点建着他的天梯，水晶柱用完了，他就小心地退回来，再揣满怀，一次又一次，他终于看到了悬崖顶，可惜水晶柱又没有了，还得再回去一次。
当他终于爬上了崖顶，他重重地倒在了雪地上，累死在了崖顶！
紧张、兴奋、激动、疲劳……
当这一切都过去后，就是一种死过一回的感觉。当第一缕曙光照在雪地上，刺眼的光和彻骨的寒，让龙生终于张开了眼睛——他看见人间！
真实的雪、凌冽的寒风，汗水湿透了羊皮衣裤，此时已冰冻成了铠甲，透心的凉，抬头一看，是初升的太阳，又大又圆，红红的。往远处看，悬崖下是成片成片的树，是那么小，像小草……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确实是一个现实的世界！
这时，依稀听见远处骑兵呼唤的声音……
他使尽全身最后一丝力量爬了起来，看见骑兵，是骑兵！他迎着那队骑兵，踉踉跄跄地走去，想呼叫他们，但他说不出话，摔倒了，他想再爬起来……
可是只是想一想，没有力气了，他再一次闭上眼睛，开始等死。
他知道这时不能睡着，睡着了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但是眼皮不听他的话，他脑海里浮现出来，温暖如春的“其的库尔”山洞里，那六口大军锅里冒出的滚滚热气，飘着羊肉的香味，男人和女人们围着那通红的火炉跳着舞……
他听到最后一句话，风中传过来骑兵的声音：崖边有人……
骑兵队伍发现了他，龙生想终于可以睡觉了。
当他再一次苏醒过来时，发现身边好多人都在盯着他看。
他的身体好温暖，躺在厚厚的羊毛被里，他第一个看见了春花姑妈，他想跟她打招呼，可是他太疲惫了，甚至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他想说话，可是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算了吧！他又一次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那是一个无尽的黑洞，他在极速地向下跌落，他像是要抓住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抓住，那黑洞的下方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力，终于他摔到了洞底，可是却没有一丝的痛感，他觉得自己像一缕烟一样，飘离身体，飘浮在了空中，回头一看，自己的身体，被那一根根幽绿的水晶扎进他的眼睛、心脏、肚子………
露出半截，那黑红的血就一点点从上面流下来……
啊！龙生再一次醒了过来，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这一次他是真的清醒了，他坐了起来，看见疲惫的春花姑妈倒在身边，和衣而睡。
春花是队伍中的军厨长，龙生知道她与黑虎有亲戚关系，具体什么关系，龙生从来没有打听过。
因为黑虎叫春花为春花姑妈，所以每次见到她时，也跟着叫她春花姑妈。春花姑妈是个善良又勤劳的女人，她是四虎的母亲，她好像有四个儿子。
她每天第一个起床，为整个队伍熬奶煮饭，晚上是最后一个睡觉的人，她要准备好第二天的伙食。
龙生对春花姑妈知道得就这么多。
这会儿，他的动静惊醒了春花姑妈。
他看到了一对母亲那欣喜、爱怜，又有些悲伤的眼睛，听到春花姑妈长长地吐了口气：你终于醒过来了！
他傻傻地接受着春花姑妈的爱抚。
他听到走过来的军医说：烧退了，不妨事了，一会给他喂点羊奶，四虎身体好，不出两天就会活蹦乱跳了。
龙生脱口而出，问：春花姑妈，我怎么了？
话已出口，却没有声音传出，他听见春花姑妈笑了，冲着军医说：就是，你看这娃子，刚醒来，就饿了，要吃的嘞！
他想下地，可是浑身酸痛，动一动，就痛到骨头里。
春花姑妈给他喂了奶，看他要起床，按住说：不要动，军医说，你要休息两天，才能动。
龙生就听话地闭上眼睛，他想这样躺着也挺好，他要安静地、慢慢地消化一下自己的梦！
那天晚上，有一人声音在召唤着我……
自己跑向那声音，然后跑到山崖顶上，就摔了下去……
咔嚓一声，我把木板撞碎了……
看见了一扇门，里面有个老人的声音，让我进去……
拉开了门，爬了进去，里面很好看……
洞门被风吹得关上了，屋里一片漆黑，吓得我只好躲在大石棺后面……
屋子亮了，进来一个小孩……
他冻僵了，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推他，也不动，就抱起他来……
他清醒了，却不知道为什么骂我、打我……
龙生突然明白，这不是他的记忆，这是四虎仅存的一点记忆。
他使劲晃动脑袋，拾起了自己的回忆。
他听到洞的深处，有个声音在召唤着自己，可是他却过不去……
哈斯爷爷咳嗽不止，他把雪莲交给了自己……
那声音一步步指引着他摔下悬崖……
他摔在一块突出的木板上，木板断裂了，他抓住了铜环……
龙帝正要与他合体，是四虎一个无知的举动，毁灭了一切……
他与四虎合体，最后他选择了四虎的身体，龙生永远地留在了那个水晶洞……
他的嘶吼声震落了水晶柱……
他制作、攀爬了天梯，回到队伍……
他从记忆中清醒过来，他是龙生，但大家都认为他是四虎！而不是龙生！
发生的这一切，都是那么匪夷所思，他躺在那里，一动没有动！只有脑子在飞快转动。就这要慢慢地消化了一天。
傍晚时分，骑兵们回来的声响让他清醒了些，刚走出回忆，他又收到了大量的信息。
夜已深，他听到了继续回来的男人们、女人们回来的喧嚣声。
他抬头看向每个人，发现整个队伍笼罩在一种沉重而悲怆的气氛中，一个个小分队回来了，洞里人迎接他们第一句话是：找到了吗？透着关心与急切。
又一个小分队队回来，大家还是问：找到了吗？
得到的结果又是默默地摇头。
“龙生”明白了，他们是在寻找龙生！
雪莲回来了，春花姑妈把她拉了过来，用手捂着冻得通红的小脸，心疼地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又哭了，看你的脸都冻皴了，一会儿姑姑给你抹点油……
你爷爷刚走，你心情肯定不好，明天，你不要随队伍出去了！
雪莲的眼泪又出来了“我不是伤心爷爷，爷爷跟我说，他死得其所了。我是在想念龙生，爷爷走时，把我托付给了他，他都答应了，可他怎么就走了呢？走丢了呢？他一个人，在这漫天的大雪地，肯定活不了几天，我想争取找到他……”
啊！龙生心里悲喜交集，哈斯国师真的走了，他不愿意相信，但确实是事实。
雪莲的一番话，又让他心内一暖。
黑虎小分队是最最后回来的，大家看他的脸，就知道结果了，没有人问他。
他走到炉火前坐下，军厨给他端上一杯热奶茶。金山、银河坐了过来，几个人都默默不语。
黑虎终于开口了：我们今天跨过了岭南河，这是一个军人能到达的极限。今天，是第五天了，这也是漠北汉子在暴雪里生存的最高天数。我想，我们只得放弃了！
龙生听到这里，他真想爬起来喊：你们别找了，我就是龙生！他心里想着，但发不出声音。
“就算能发出声音！又能怎么样呢？这故事自己都恍如隔世，说出来谁又能信呢？”龙生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没有人会相信他是龙生！”
他可以通过讲述一些细节，让黑虎相信他是龙生，但是大王能信吗？下一步，要如何走！
他感到脑袋欲裂，不能再想了，再想就会崩溃了。
找不到答案。他就安静地躺着吧，不要着急说话，因为四虎是不会说话的，他只会傻笑。安静地等待，等待一个机会……
“这个结果是在预料之中。我目前能想到的一条出路，就是先不能告诉大王。这百年一遇的极暴雪天气给了我们时间，明天可以派心腹去岭南大营，通知玉龙将军，风暴不停，我们的队伍前进不了……”金山说出他这几天的思考。
黑虎看向银河，银河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只能缓缓而图之，丢了龙生要屠三族，欺骗大王也是屠三族，我们目前能做的事情就是让家人多活几天！”阴冷地说。
黑虎果断地说：我同意两位国师的意见。先欺骗大王和玉龙一段时间，或许上苍会给我们一线生机！但我不能再欺瞒我的弟兄们！
“将军三思！大难当前，人心难料呀！”银河提醒黑虎。
黑虎站起来，冲着所有的人命令道：宣我将令，所有人都过来，包括洞外铡草的马夫、集雪的军厨……
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