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二章：悲徒城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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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
他们靠近了北狄最大的军营——岭南大营。
黑虎止住了行进的队伍，下令道“狂沙、狂风带上两匹马，在岭南大营周边50里，绕上一圈，看看是什么情况。”
一天下来，虽然是王国最优秀的两位骑手，也累得瘫软在地。
狂沙说“黑虎哥，这极暴天气成全了咱们，岭南大营已收缩在了方圆30里以内，所有沿路的哨所都撤了，没有人。”
黑虎看向金山，金山笑笑“果不出我所料，飞渡将军这么做也有道理，在这种极暴天气，没有人会在漠北行军。”
二十几个漠北汉子大多都是从军营里出来的，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要不是这天气保佑，想要越过岭南大营，绕过这些哨所，他们需要绕行几千里外，在一处叫白狼山的山岭中偷偷穿行过去，没有人走过那条路。
“天助我也！生火做饭，今夜就绕过岭南大营，继续北上。”黑虎的心情谁也看不出，但从语气中大家都听出了他的兴奋。
黑虎本来想，南岭大营会是一个大麻烦，可能要与飞渡有一番较量，弄不好，会坏了他的计划。
雪夜行军，最苦的是战马，他们要感谢悲徒，这头肥猪除了会将女人养得胖胖的，还将他的战马也喂养得膘肥体壮，纵使这样，每人两匹战马换乘，天刚拂晓时，那些马儿也累得走不动了。
黑虎向前望去，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好干净，雪没过了马腿，除了白，什么也看不见。太阳升得好快，刚刚还是一片红霞，这会儿它又躲进了灰萌萌的云朵里去了，风还没来，雪花就一片一片飘下来，看来又是一个大雪天。
“这里是哪里？”他回头问。
昨天傍晚，队伍一路向东，后半夜他才指挥马队掉头向北，这会儿肯定是绕过了岭南大营，但所有的路都掩埋在了大雪下面，无法判断，他们走到了哪里。
他当头马已快半个时辰了，一提马缰绳让在了一边，他要让后面的马替换它，他能感觉跨下的马也快到了极限。
“如果判断没错，应该是往呼尔吉村的方向。”跟上来的傲寒说“tmd这雪也太大了，连个敖包也看不见！”
黑虎下令道“换马，弑杀者你来蹚路，再往前走一个时辰，尽量往高处走，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处山仡佬！”
都换乘了马，脚程就快了很多。
终于见到了两株老榆树。二十名弟兄牵着40多匹马，围绕着两棵树转了十几圈，终于踏平了一片雪地。
不用吩咐，鼹鼠、麦苏、穆尔几个小猴子，已爬上树梢。
山羊从马背上抱下来一捆干柴，生起了火，那些小猴子们扔下来的树杈水分太多了，浓浓的烟，呛得他直咳嗽。“小猴崽子，捡点干树杈，太湿了，点不着。”
麦苏在树上回道“大叔，没有呀，我也想找干的，这湿杈子，用刀子都割不断，要不你自己上来找。”
“小猴崽子，再找不到干树杈，一会就让你们仨个吃生马尻、生马□□！”山羊骂道“这是tmd什么天呀，老子长这么大，也没遇见过！”
火最终也没能生起来，山羊从悲徒城堡中带来的一捆干木头，很快就燃尽了，那些湿树杈只能烧出一股股烟来。二十个人都喝了几口热马血，吃了几大块半生不熟的马肉过了这一顿早餐，围在两棵树周围睡着了。
接下来的行程更为艰难，火也不用生了，干脆吃生肉。
终于在第三天，飞狼一声高叫“前面有路了，我看见了一个敖包！”这会儿他是头马。
站在敖包前，金山和黑虎都辩明了所在位置。
队伍兴奋了，终于可以在村庄里过夜了。
这是一个离石头城仅有300余里的城南镇，这里的牧民都很富裕，每家成百上千头牲畜供应着王城的消费市场。
他们是在入夜时分赶到了这里。
没有亮光，没有炊烟，没有狗叫，更没有人声！
这个笼罩在夜色下的村庄，没有一丝烟火气，像个**。
黑虎道“鼹鼠、麦苏前面探路！”
两个小猴子打马上前。又一骑马也奔出队伍，是飞狼“这个村子我熟，我也去！”
雪太厚了，马儿跑不起来，在前面艰难地趟雪而行。黑虎大部队跟在50米后。
看见三匹黑影已接近了镇子口，黑虎远远地听到了几声刺耳的口哨声，这是北狄人应对外来入侵者的报警声。鼹鼠、麦苏同时回复了口哨——“自己人！”。
黑虎很欣慰，这村子还有活人!
快马加鞭，赶了上去。
偌大的城镇开始出现几处星星点点的亮光。
镇口涌出了几十个人，为首一位老人，点亮了火把，颤颤巍巍走了过来，飞狼认得，下马紧走几步道“大伯，是我，我是三狼。”老人还未见人，已然听出，带了哭腔说：三狼，你这是从哪来？你带来的都是什么人？
……
五六十户人家的镇子，现在只存活着这几十人，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黑虎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黑虎队围绕着大火盆，吃着烧马肉，听着老人讲述着这三个月以来的遭遇。
马是悲徒城堡的马，一共42匹，黑虎全部带上了，一路上换骑，保证了行军速度，但是今天，按照金山国师的说法是，没有必要了，他们明天只需要一人一匹马，看着全村已快饿死的老人和孩子，黑虎下令挑选出20匹战马，其余全部分给了村民。
当夜，杀了四匹马，煮的煮，烤的烤，与村民们分享了最后一次饱餐。
“黑暴来时，我们没有准备，以为跟往年一样，暴雪过后，就进入了冬天。可是经过了一个月的黑暴后，我们就开始了粮食短缺，但并没有发愁，牛羊可以帮助我们度过过这个冬天。”
“到了第二个月，城里官兵开始来征羊，本以为价格合理，就卖给了他们……”老人被烤马肉噎住了，咳了半晌。
“可是再往后，我们也发现不对了，这极暴天气根本不见结束，这些羊是我们保命的本钱呀，我们不再卖给城里官人了。哪想到，后来他们根本不是来买，而是抢，强行把所有的羊都赶进了城里。没有粮食、没有羊，实在没有活路了，成年人都进山开始猎杀白虎……”
黑虎看向国师，国师摇头不语。
黑虎道“猎杀白虎？找到了吗？”
“不知道，男人们都出去五天了，一个人也没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黑夜绚烂的可怕，忽而黑暗，忽而飘浮着一片片光芒，照亮雪地泛着七彩的光。白虎是漠北草原的神兽，千百年来，漠北人对它们敬若神明。
黑虎说“这真是个死亡的寒冬！”
“也可能是一个孕育希望的冬天！”金山意味深长地说。
一顿饱饭只能让那些还未懂事的孩子们高兴，老人与女人们的叹息声和哭泣声不时传来。
天空中的极光还在飘忽不定。
黑虎说“岭南的状况是这样子，岭北就更堪忧，难道是老天要亡我北狄族吗？”
金山看向黑虎，目光深邃“将军，这是上天给你的一次机会，让你来拯救我们北狄族呀！”
黑虎一惊，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相国，何出此言？”
金山国师缓缓道“这一路走来太惨了，我原以为带领北狄人入西北郡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要引起一场百年未发生的战争，可能会把北狄族拖入一条不归路。现在看来，南下入关，不但是一条最好的路，也是唯一的一条活路！”
黑虎想了半晌，道“确实如此！希望宇文过客也能这样认为，那样我们就会省去很多麻烦。”
“不！我们不能将这个民族的命运，压宝在那么一个疯子身上！”
黑虎咦了一声，他很少见过老相国这么激动过，他要说什么？
“彻底放弃文谏的想法吧，我们一定要进入王城，见到这个宇文过客，如果他能听从我们的安排，那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他不听，那就只有一条路——废了他，夺下虎符，带领军队、带领族人，进入西北郡，先保住活人！你一定要担当起来！”金山国师盯着茫茫的黑暗，根本不看黑虎。
同样盯着眼前黑暗的黑虎咬着牙道“好！死神面前，我们别无选择！”
一直还抱着文谏的两个人，在这一刻达成了一致，为了族人，他们将做一件天不敬的事。
石洞的传说。
三天前。夜已深。
肥猪悲徒城堡灯火依旧明亮。
黑虎不解地看向金山国师“如何进行兵谏？”
“我们要进入北狄王宫！见到宇文过客，当面给他讲清当前的局势……”金山平静地讲出他的计划。
“如何能进入石头城，又如何进入王宫？”黑虎打断了国师的话，他觉得国师的计划如同天书。
石头城建在北狄神山，这是一个突兀在草原上丘陵中央的一座百米高山，千百年来漠北人在呼喇的召唤，来这里祭拜神山，在山下支起帐蓬，享受着光明神带给每一个人的庇佑，整个祭祀活动要在秋收开始，直到冬天第一场雪来临时才结束。
北狄四世决定修建王城时，派出二十八名呼喇沿着王国八个方向进行选址，最终选在了这里。
一座面对广阔的大草原，背靠着滚滚的黑龙河的大神山。
北狄王四世、五世历经了50余年，依山形筑成10丈高的城墙，将神山围在中间，北狄王宫建在了神山之巅。
在山腰之中，是八大相府，围绕神山八个方向，即是王国最高权力机构的象征，也是对王宫的保护，进入王宫，必须要通过其中一家相府。
再往下60米，才是普通王城百姓的居所。
经过几代人的不断加固完善，石头城响彻于漠北草原，漠北人认为这是一座永不会被攻破的山城。
进入石头城亦不可能，进入王宫更是要经过无数关卡。
通往王宫的路是一条仅有一条高60米，99级的台阶的王道才可以进入王宫。
60米山腰下的八大相府，紧紧相连，戒备森严，仅有东西南北四条通道可以登上相府大道，可是登上去了又如何？没有人能越过八大相府，而踏上王道。
黑虎的问话，也是二十勇士共同的疑问。
石头城不比西仓城，他们爬不上去。
每到冬季石头城会在城墙上浇上水，一层层结成冰，冬季的石头城墙就是一座冰城，这是石头城建成几百年来一直延续下来的规矩，几百年来，城墙就在冰冻冰化中依然傲立于山顶，没有一点被腐蚀的痕迹，修建城墙的那些大石头都是漠北最坚硬的岩石。
如果说开始是为了防御，后来它已经成为了一种装饰，在草原漠北夕阳下的一座冰城好壮美，展现出璀璨的光芒。
金山国师端起了一杯酒，像是对大家说，又像是在回忆过去：“我年轻时，刚刚进入国学院时，帮助我的老师月光国师整理王国档案时，曾经翻阅到一篇关于王都建造的记录。
那是两派学者的一番争论，关于城墙的高度、城市的规模、王宫的安全……都有很详细的记载。
当时，有一点我记得很清楚，有反对的人提出，王宫建那里，如果被围困在在山上，三面环山，一面悬崖，崖下又是百丈宽的黑龙河，如果一旦城池被围，那岂不就面临着亡国之灾。
我记得很清楚，建设者当时的解决方案，在神山修建一条密道，直通山下黑龙河，如果真有城破的那一天，国王可以通过密道，乘船渡过黑龙河，重返漠北草原……
当时我暗叹设计者的巧妙构思。
但这条通道自王城建成之后，从来没有使用过，也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但我确信有这么一条通道！
国师缓缓讲来，黑虎与众勇士都被吸引住，眼睛里燃起了希望之火，亮亮的望着国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通过百年前先人留给我们的通道进入王宫，就可以面见宇文过客，不管他是疯子，还是杀妻弑子者，他毕竟继承了宇文王室，相信面对这个百年不遇的大灾面前，他不会选择亡国亡族之路。
天赐机遇，极寒的天气，百年不封冻的黑龙河封了冻，我们何不赌上一回！”金山盯着黑虎，期待答案。
“从其的库尔山洞出来这一路，我们赌的还少吗！再赌一次又如何！”黑虎一口干尽了碗中酒。“弟兄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酒足饭饱上路！只要我们不死，就要保护北狄永存！”
“北狄永存！北狄永存！”声音响彻悲徒城堡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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