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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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年雨月 社星第一航天中转站
陈沐人沮丧的坐在椅子，眼睛紧盯着杯中翻滚的茶叶。之前通过陈家等势力的不懈努力，终于将有关人体改造的提案顶了回去。可是提案的支持者们并没有放弃，他们四处散布相关消息，并宣称只要进行改造，就可以使人精力十足，智能过人，进入上层社会指日可待。
这一举动让地上的平民们和低级贵族们开始躁动不安，他们有的集群示威，有的公然向有关机构发起冲击。星联议会向人们公布了改造失败的惨烈案例，又对人们进行了伦理相关的宣讲，可是得到的确是完全相反的结果。人们认为，星联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不想让低层居民获得强大的力量来威胁他们的统治。相当多的支持者势力被散布到了民众之间，公然鼓吹“愚民论”，这让底层民众的情绪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
想到这里，陈沐人不由得苦笑起来。莉莉丝之前一直坐在一旁喝着鸡尾酒，没有打扰陈沐人的思考，看到沐人笑了，莉莉丝就趁势问到：“怎么了？想起什么了？”
“唉。”陈沐人摇了摇头：“我回忆起我在三江道闹事的时候了。”
莉莉丝拨弄了一下吸管：“引导情绪走向是扩大影响力和获得舆论支持的有效手段，你能做，别人自然也能做。”
“是啊。老实讲，虫洞空间站的建设和摩西计划的实施，也是让这些人蠢蠢欲动的原因。”陈沐人直视着天花板：“若是用某些人的说法，这可就是报应啊。当年私下做了不少小动作，如今如今也算是‘感同身受’了。” “居然说报应什么的，真不像你。”莉莉丝轻轻的吸了一小口酒：“有下一步的计划了吗？” “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相信什么报应，只是觉得有些有趣罢了。”陈沐人微微低头：“不管从哪方面，都难以找到破局的方法啊……先让我静一会吧。” 莉莉丝点点头，也就不再搭话了。 “你看，我就说应该早点准备全方位监控吧，你们这些家伙三番五次阻挠，你看看，现在怎么样？” 远处突然传来了争吵声，陈沐人眉头皱了皱，莉莉丝则是饶有兴味的看了过去：“看起来是两个议员诶。” 陈沐人瞥了一眼，只见被指责那人也是愁眉苦脸：“以前谁会对那些垃圾那么在意呢？暴动越来越多了，防都防不了。干脆放着不管好了，反正也没什么实质性威胁。他们自己不想好好过，我们可拦不住。” “说那种屁话，出了问题不还得我们背锅。”对方冷哼一声：“要不是你们当年天天顾忌这顾忌那的，今天又怎么会这样？” “不谈那些烦心事了。”那人颓废的举起了酒杯：“今天咱们不醉不休。” “不醉不休。”两人开始了无止境的酗酒。 “现在再当缩头乌龟是不是有点晚了？嘛，不过各大家族高层现在也就是在议会上扯皮和踢皮球，倒确实是有闲。”陈沐人冷哼一声，忽然转头对莉莉丝说：“莉莉丝，你说安全和隐私可以可以找到一个平衡点吗？” 莉莉丝歪头想了想：“我想恐怕很难吧。” “是吧。”陈沐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咱们还是去实地探查一下吧。”绞尽脑汁也无法得出结论，陈沐人终于决定出去看看：“干想大概是得不出结论了。”
整整一个下午，陈沐人和莉莉丝都在实地考察中度过，可惜所看到的不但不能给陈沐人以宽慰，更是让他彻底绝望：混乱的冲击着政府的居民，焚烧着的民居，疯狂破坏抢夺着的强盗，哭泣的孩子，这一切让陈沐人不能想到任何解决办法，对自己的梦想感到无比颓丧。
心情沉重的回到家，陈沐人重重的跌在床上：“唉，早知道就把宋瑶光带来了。”
“带她干什么？”莉莉丝眼珠转了转：“她不是说不想做无用功才不来的吗？”
“滴滴！滴滴！”就在这时，通讯室的铃声响了起来，陈沐人把自己从床上拖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了通讯室。
不过看到来电显示，更是让陈沐人感到头疼，是谁不好，偏偏是这个李乔生。这个节骨眼上，这家伙打电话过来，准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电话一接通，李乔生愤怒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上：“你们议会干得什么事？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陈沐人苦笑一声：“我当我是议会首脑还是什么了，他们硬要搞，我有什么办法。”
“我当然知道，要不然早就找你当面对质了。”
陈沐人心中暗叹一声，你这么搞和当面对质有什么区别？
“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在阻止民众进行人体改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沐人一顿，旋即开口说到：“这种危险而又不符合伦理的事情，当然要加以阻止。”
李乔生冷哼了一声：“危险？你知道当年咱们组织起义，有多大的风险吗？”
“知道啊。”陈沐人有一点困惑：“最终不也是失败了吗。”
李乔生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既然知道危险，那为什么你还如此直接的和政府对抗？难道只能你博命，就不允许别人也这样做吗？”
“起义就算失败，以我的身份影响也是有限的，但是这种改造就完全是未知的。”陈沐人解释到：“更何况，只要有一些人牺牲就够了，没必要将大众都扯进来。”
“只要一些人牺牲？你真的把自己当成世界的救世主了吗？由你来拯救别人？”李乔生声音带着些颤抖：“如果人们连这种风险都不愿意承担，你当年所组织的起义到底有个什么意义。你如今已经怯弱到这种地步了吗？”
“但是这个或许真的很危险...”
“不要总是把危险挂在嘴边。”李乔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们已经是成年人，风险和利益由他们自己评估，既然知道了危险还要这么做，那就完全是他们自己的抉择，你不要横加干扰。”
“那些家伙根本不了解事情到底是怎么样，政府机构刻意隐瞒真相来进行引导，而他们就只会跟着眼前那一点点利益走。”陈沐人反驳道。
“你觉得自己就是全知全能吗，真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一切真相？”李乔生也并不客气：“别人就都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由你来评判安全与否，所有的事情都要有你这个政府高官的允许，是吗？”
陈沐人苦笑一声：“难道非要选择这种方法吗？去努力工作就不可以吗？”
“之前的你也不是没有参与空间站的建设，大多数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你难道不清楚吗？你认为以他们手里的资源，以他们的状态和眼界，真的能靠这种方法走出什么路吗？说到底，贵族们真的会让他们走上来吗？”李乔生对此嗤之以鼻：“你总不会诚心觉得，他们会有如今现状，不努力是主要因素吧。而且说到底，难道这种赌上性命的方法就不是另一种努力吗？不如说这才是机会更大，更正确的方式吧。”
“那是他们个人的问题而不是我们现在要谈论的社会的问题。那伦理呢？”陈沐人向李乔生问到：“你觉得这种改变人类基因的事情是正确的吗？被改造了的人，还算是人吗？”
“你不要在这把广泛存在的社会问题说成是个人问题。伦理，那种东西难道不是由人界定的吗？还是你觉得那是神设立的东西？”李乔生又一次回击到：“正是一代又一代活着的人确定了伦理，而不是由既定不变的伦理来决定什么是人。人类的基因在人类的进化当中有过多少的改变，以你的专业，对此不清楚吗？这一次以人的意念进行修改，又有什么不行的？”
“神当然是不存在的了，但是我们难道不应该有最基本的底线吗？如果丧失了底线，只会使情况进一步恶化。”陈沐人回击到。
李乔生冷笑一声：“底线？恶化？一直在讲伦理道德，真不像你啊，陈沐人。由人民自行判断对与错，这不正是我们一直在追求的吗？说到底，之前主张将权力与资源返还给民众的不正是你自己吗？我们现在要做的，不就是让人民获得自己想要的，走上自己想走的路吗？”
“起码现在不是那个时候。”陈沐人叹了口气：“而且这么做会让愿意奋斗的人越来越少，就算能变得强大，那他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居然说意义？活着并追求幸福本身难道不就是意义所在吗？”李乔生冰冷的盯着陈沐人“那么你倒是说，这些人，还有他们的父辈们被圈养囚禁的这些岁月里，他们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要连他们存在的价值都要否认吗？”
没有给陈沐人插话的机会，李乔生接着说：“因现有的地位和想法而傲慢，并因此鄙夷他人，却全然不知自己是怎么获得这一切的。良好的教育，优秀的基因，理所应当将一切归为自己的功劳，再以此为尺度度量世间的一切。”
“自己拥有了武器就不允许别人拥有，自己弑君而获得权势，转眼就拿起刀叉让人民讲究礼节，这就是我们过往和现在所做之事，如此轮回往复下去，只会让整个人类的文明全变成笑话和耻辱。”
“沐人，你已经不必再与我遮遮掩掩了，你之所以会反对这个项目，不是因为什么安全性，也不是因为什么伦理大义，完全是因为你对所谓人类纯粹性的执念。”言毕，李乔生又补充了一句：“希望你可以记起我们最初的想法，那就是让所有人都能够自由的决定自己的人生，实现自己的价值。不要成为既得利益者的帮凶。请你，好好想一想吧。”
说完，不给陈沐人辩驳的机会，李乔生就关闭了通讯。听到通话结束，陈沐人重重的跌在床上，双眼直直的看向窗外，似乎失去了光泽。
“这家伙真是让人头疼，与知根知底的家伙对垒，毫无胜算。”长叹一声，陈沐人闭上眼睛苦笑一声：“就算之前想的再多，真正去做的时候，总会来些出乎意料的问题啊。”
“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呢？要从头再做打算吗？”看着那一弯冷蟾，陈沐人的眼前有一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