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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章 雾霭成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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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众人眼中,白色雾霭,飘飘悠悠,充满美感。

在它覆盖之下,左右绵延近千里的数百米高的冰峰,快速消失不见。

与冰封无数灰虫的冰峰相比,逐渐由白变灰的雾霭似乎没那么恐怖。

但远望之下,成百上千座暗金色巍然而立的虫巢巨峰,逐渐重新露出神秘、诡异的身姿;峰顶如塑像般翘首而立、纠缠交错的子母吐沙虫王,使得所有人仍旧心里沉甸甸的充满压抑感。

“嘶嘶~”声中,浅浅铺满深渊表面的雾霭翻滚向前,向城墙方向游荡着。声势既不猛烈,也不骇人。“哗哗”,只有低不可闻的微微浪涛声,使人有一种置身在沙滩上听海的感觉。

只是这浪,是灰色的。灰色滚动,交替向前,逐渐露出后方铺满深渊的黄色雪壳。

曲流觞眼前是一块长一米,高一尺的长方形模拟屏。无数声像采集器布满了深渊以及对面的虫巢、城墙整个空间。采集器反馈回来的信号在模拟屏上形成无数密集的灰色箭头。

箭头指向城墙,缓缓的延伸着。

能量强度、前进速度、破坏力、覆盖面积、距离等等数据在模拟屏上跳跃着。她一会儿凝神下望,一会儿又死死盯着模拟屏。

“北擎,这个数据与去年相比,不太一样啊”,陆茗看了半晌之后,目光凝重道。与圆觉,张道燃等人的大眼瞪小眼相比,身为元士、常平仓仓首的陆茗,无疑是属于懂行的。

曲流觞默默点头。风掠过,飘舞着她的发髻,荡起了她洁白的中洲裙。

曲流觞道:“能量强度高5度,前进速度慢0.3KM/分钟,破坏力无法探测,多了一个未名的变量”。

陆茗皱眉道:“北擎的整体防御能力是能量135度,如今这白虫的能量已经达到85度,今年有点悬呐”。

曲流觞叹息着没说话。曾经以为有了二玄剑,抵抗着一年一度的虫灾就有了十足的把握。如今虽不至于信心动摇,但内心却着实沉重了几分。

85度的能量攻击,逐渐靠近之下,足以淹没一座中型城市,才会消散。若与纪元之前比,那么这种层次的能量攻击不亚于一场百万吨级的核爆炸。

幸好这里是戒备森严,常年处在紧张状态下的边疆-北擎邑;也幸好这里特殊金属加固之下的城墙足够坚固。

灰雾缓缓靠近着,迷失深渊又变得黄蒙蒙的一片。

“冷凝弹,三发,夹角射击;爆燃弹准备”

“开火”。

战鼓声中,城墙之上的炮口喷出冷焰。在深沉的黎明中,在近千里的防线上,如一阵流星雨般的冷凝弹带着流光再次扑向城墙之下。

巨大的白莲花再次绽开,花花相连,成了一条细长绵延的花龙。

它们绽放着超低温的艳色,被笼罩的灰色雾霭蓦然不动了。

城墙上响起一片欢呼声。

曲流觞皱眉,双目白芒隐现,大声道:“安静,各关口保持纪律”!

城墙上瞬间变得一片寂静。隆隆鼓声之下,只有微微的风声过耳以及轻重不一,颇为压抑的喘息声。

片刻之后,凝结成片的雾霭出现细密的裂纹,紧接着一连串的冰块碎裂声爆响一片。如一串长龙般的鞭炮被引燃,却不分先后,同时爆炸。

灰色雾霭又变成了银白色,它们抖碎了灰色的外壳,带着悠然,继续滚动向前。

城墙高耸,高如巨人,绵延如龙;白色雾霭,浅浅一层,不过数寸高矮,慢慢向前,就像是一群想要撼动大树的蚂蚁一样,很可笑,但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   ...   ...

26号关口,司炮手张弛伏在冰冷的炮身上,面如土色。

他呢喃着:“冷凝弹,冷凝弹竟然失效了”?反复念叨着。

“张炮?失效了就失效了,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新入士的瞭望手很奇怪张弛那种失了魂儿的表情,不由问道。

“绝对零度,超越了绝对零度。那可是能将任何物体瞬间冻成粉末的可怕低温。任何物体,包括最烈的火,最硬的铁,活得,你能想象么”?张弛咧开嘴,似乎想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只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你,你确认是能将任何物体冻成粉末?任何”?瞭望手指了指继续向前滚动的白色雾霭,表情有些崩溃的道。他只是负责窥视,不是负责打炮。但这并不妨碍他被张弛的喃喃自语搞的心神恍惚,快要哭了。

就在这时,贺全洲猛然一声大喝:“爆燃弹,夹角射击,五发。开火”!

26号关口,500米防线,10个隘口,10门大炮,瞬间喷射出刺目的红光。

三名运送炮弹的元士一次一递,将数百公斤重的炮弹用带着滑轮的小车运送至炮仓旁边的填弹手处,而填弹手操纵着滑轮下车缓缓上升,快速的将炮弹装进炮仓,并将盖子闭合。

张弛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不断的快速修正炮口的角度。

爆燃弹,先爆后燃。杀伤半径120米,中心爆炸力产生的压强超过120万个大气压,同时形成中心温度600万度直径240米的超高温燃烧圈。

城墙数里外,一片火海,火红耀天,东西绵延无尽。

冷凝弹如果是一个个优雅的公主,那么爆燃弹便是一个个粗豪的猛士。

巨大的爆响,剧烈的震动,巨大的冲击波肆虐成片,冲击着八方。也使得城墙似乎都跟着不规则的摇晃了起来;热浪扑面,城墙上,除了高级修者、瞭望手,都不得不遮挡面孔,抵抗着远远扑来的灼热气息,不少人的发丝都焦黄翻卷了起来。

再看城墙下,到处是巨大的深坑,眼前已成一片长条形的火海:空气在燃烧,大地在燃烧,炽热鲜亮的红色渐渐在大地上呈现,连土都被烧成了岩浆。

雾霭,白色雾霭在火海中疯狂的跳动着,不断涨大,撕扯着歪七扭八的各种形状。

“吱吱吱~~”,灼热的空气中,传来密集的嘶鸣声。

“这次总该行了吧”?张弛脸上被映照的通红,目光呆滞,嘴唇干裂,愣愣的望着城下恢弘壮丽的火海。

吱吱吱的叫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尖锐。只能看见成片的火红的雾霭,依旧是雾霭,飞快的来回拉扯着各种形状。渐渐的,雾霭涨成十余米高,断裂成无数大大小小的块儿状。

数分钟后,火海燃烧渐渐止息,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腥气。

缓缓流淌的岩浆流逐渐失去了火红鲜亮的颜色,在夜风中忽明忽暗。无数宛如溪流密布般的岩浆流,同时明灭,在渐渐亮起的天色中,一片壮丽的景色。

“不应该烧成灰儿么?怎么还烧硬了”?张弛虽然没有远望镜,但居高临下之下,如此火红的山脉就在眼前数里,只要不是瞎子,还是能看出个大概。

张弛的内心很不解,也很崩溃。轻易战胜灰虫的喜悦早就没了影子。这么多年学习、操作关于“打炮”的常识,炮弹威力、定律的讲解,都在这北擎被彻底颠覆的乱七八糟。

他不明白,这个世界上究竟能有什么东西,活得物质能够抵抗绝对零度的低温;还能够在600万度的高温下变得如此坚挺。他并不害怕,只是迷惑,非常的迷惑。

不过好在这东西,似乎不动了,似乎死了。

...   ...    ...

曲流觞缓缓吐出一口气,与陆茗对望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许的轻松之意。数据虽然不同,但套路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曲流觞扭头对微微闭目,嘴唇不断嘟囔着什么的张道燃微笑道:“真人,有劳了”。

张道燃睁开双目,掌心拂尘一甩搭在右胳膊上,单掌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天尊”。说完进步向前,站在垛口处。拂尘又甩向身体外侧。

“妈,这些和尚、道士为什么没事儿就喜欢闭着眼睛瞎咕囔”?温笑今日也是一身白色中洲裙。高挑丰满的身材在腰部,收缩出惊人纤细的弧度,洁白的风氅,英挺的面容,眉目如画。

“你这孩子”,曲流觞扑哧笑了。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似乎出家人本该如此,若不是温笑提起,她从来都没注意过这事儿。

姜剑眉望着眼前的母女,内心不由得有些凄苦。灰虫之海,雾霭成潮,都无法牵动她的心神。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孤独,好孤独。

好想找个肩膀靠着大哭一场。这么多年的坚强被金剑花海、木屋那无尽的岁月摧残,变成了柔软。

“嗷~嗷~嗷~”,就在这时,红色的山脉断裂成一块块儿,发出狰狞刺破耳膜的嚎叫,仿佛数百万头狼,一起啸月一般,狂猛的音波卷起如海的尘烟,冲向城墙。

轰,音波激荡之下,城墙发出剧烈的颤抖。

紧接着,成了各种形状的红色雾霭碎片,急速、斜斜的飞射城墙之上。越是临近,嘶吼声越大。

飞行中,雾霭碎片抖落更多的碎片,密集如雨,呼啸如风。

说它们是活着的吧,都这么僵硬,更像是死物;若说死了,会叫,还叫的这般惊天动地,算什么?

城墙之上,张道燃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他不慌不忙的伸出拇指,点了个赞,双眸瞬间闪过一道雷光。

而后,拇指快速的在食指第二,中指第一,无名指第三指节处来回掐动着,最后紧紧扣住小指指端。

蓦然间,他满头长发飘摇,双目放光,死死盯着掌心,手指张开,五指萁张。

他的掌心出现一道旋转的雷纹:“爆燃弹准备,三发,夹角射击,五雷天心诀准备”。

“开火”!

接替了指挥权的张道燃,声音悠悠,带着空旷,游荡在北擎城墙的上空。说完之后,他的手掌便按在粗大的炮身之上。

掌*心*雷*纹,密集雷电,如小蛇般激射而出,顺着炮身延伸向前,在炮口处汇集成网。

无数爆燃弹顶着雷电小网,与空中火红碎片雨瞬间撞击到了一起。

砰,砰,砰,一连串的音爆。

轰,轰,轰,电网闪着惨白密集的电花,交织成一片高约十数米,绵延数百里的雷电之网,彻底将呼啸的雾霭碎片笼罩在内。

火焰爆燃,雷电肆虐,碎片纷落如雨,巨响不断传来,中间夹杂着越来越惨淡的嘶嘶,嗷嗷声。

跌落到地面上的碎片,噼噼啪啪的摔成白色的粉末,被风一吹,成了满地的尘烟,无序的游荡着。

“幸不辱命”,张道燃满步走回,对着曲流觞微微一笑道。

曲流觞收回投射在模拟屏上的目光,对张道燃点了点头:“辛苦张真人以及诸位道友,请代为致谢”。

张道燃含笑摇头,又将指挥权交回给曲流觞。

曲流觞道:“所有主力守城卫士,下城休息。各关口做好数据统计,上报”。说着,便带着温笑与姜剑眉在城墙上来回巡视起来。

这里基本都是“老司机”,一个微笑往往便心灵神会,巡视起来特别简单。不像26号以后的关口,有那么多新人。

下城的时候,曲流觞的眉头紧皱着,又打开了模拟屏,望着全部消失的灰白色箭头,进攻能量显示为零的屏幕,她缓缓松了口气。

温笑问道:“怎么了”?

曲流觞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就在刚才,模拟屏最左侧角落,代表着北擎邑防线的最西方,出现了细不可查的能量箭头,但现在却看不到了。难道真是幻觉?

那种犄角旮旯,是从来没有虫子出现过的,无数年来皆是如此。

想到此,曲流觞脚步轻松了许多,暗自埋怨自己疑神疑鬼。

望着时而摇头,时而微笑,时而自嘲的老娘,温笑不由的纳闷的挠了挠头,扯着有些恍惚的姜剑眉一起下了城墙。

城墙之上,脚步阵阵,换岗工作正在进行着。

...   ...   ...

张弛是被抬着下了城墙的!

当一个道士模样的年轻人,将一张画着雷电符号,有着复杂纹路的符纸贴在爆燃弹上,然后一脸微笑的告诉他:“我是龙虎山明和”的时候,他便神经衰弱了。

道士很年轻,很英俊,满脸的朝气。带着和煦的微笑,露着雪白的牙齿。

明和道:“望着我干嘛?开炮呀”?

张弛强忍着天塌地陷的世界观,将三发带着雷电符箓的爆燃弹打了出去,还好,基本功过硬,没打偏。但是望着600万度火焰中嗷嗷叫的“碎片”,飘摆释放着雷电的符箓以及爆裂的雷电,他的神经断裂的更加严重。

“这是啥玩意儿?这是啥玩意儿?怪物,怪物,呵呵。冻不死,烧硬了,黄纸,有电?”。。。

望着张弛被抬下去张牙舞爪的背影,贺全洲拍了拍明和的肩膀轻声道:“下去跟他好好聊聊,别吓着他”。

明和笑了,一脸的天真。

他道:“好吧,我和福生小法师一起去开导开到他”。说着,便拉着一个呆头呆脑、一脸茫然的小和尚嬉笑着下了城墙。

这样的场景,不光发生在26号关口,新人变得精神不正常,非常的常见。越是内心坚定之人,情况便越严重。

虽然目前为止,因为多年以来无数鲜血和牺牲得来的经验,而且应对有效,卫士们并没有出现什么伤亡,但有些心灵刺激,远远比刀刀见血来的更猛烈,更直接,更难以抗拒。

各关关头的关头儿,也如贺全洲一般,紧急的做着善后工作。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要重新经历,重新认识。若不能坚强,后面的日子也就不用过了。

...    ...    ...

雾霭成狂,不光在核心关口肆虐,就连唐玄的2997,这种从来不会出现“虫”的地方,也出现了灰色浪涛,白色雾霭。

今年的虫与往年不一样了,有卫士的地方,便有虫。冥冥中,似乎某些东西对这样的五洲的忍耐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又似乎是对生灵的一种折磨与考验。

2999号关口:没有炮,没有炮弹,更没有往来奔忙的元士、默默守护的卫士。

只有二个老头儿站在城墙之上吹风,与热火朝天的核心关口比,这里简直孤苦伶仃的有些过分。

公三的杀猪刀依旧别在腰间,但却刚刚拨动了时间的弦。

房六手中依旧没有剑,却在食中二指并拢之下,用它们撩动了空间。

灰浪,雾霭在极寒、极热之下都能挣扎一会儿,却如青烟般在时、空的律动中烟消云散,连灰尘都不曾留下一点。

公三目光深邃望着东方2997方向,声音悠悠:“这里也会有虫?这他么恶搞!你说玄小子扛得住么”?

房六负手而立,不再嬉笑。

他高瘦的身形屹立如山,望着城墙下寂寞的深渊以及深渊对面那突兀而立的不过二十余米高的淡金色虫巢,半晌才道:“我看行”!

二人站立在城墙之上的风中,满目苍凉的天地,周围了无人迹。

而500米外的2997号关口此时却“热火朝天”。。

如果说核心关口是“惊天动地”,2999号尾关是“举重若轻”,那么唐玄所在的2997恐怕只能用热火朝天来形容了。

因为这里有惊雷阵阵的蔡姚,有突然回来的鬼见愁,以及很会玩儿的穿云箭。

惊天动地,是种恐怖;

举重若轻,是种寂寞;

而热火朝天,却是快乐。

唐玄此时就很快乐,快乐的望着城墙下那场热火朝天,干劲十足的战斗。

蔡姚也很快乐。她并不认为此地出现虫巢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正在呜嗷乱叫的高举着大霹雳四处追杀着那些逃窜的灰浪、雾霭。。。

她的电不同,带着来自雷隐一脉的古老,带着来自雷灵之根的毁灭,在这里似乎所向无敌的样子。

所向无敌,能不快乐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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