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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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辱
幽幽的，仿佛一道光，撕裂黑夜的伤痛。
就像是沉睡了几个世纪一样，浑身酸痛的吴昊悠悠转醒。
上下眼皮就像涂了胶，粘得很紧，努力的睁了几次，终于是透过了一丝光亮。
马上，吴昊又闭上了眼睛。
因为眼睛里传来的刺痛，就像长时间在黑暗里呆的久了，一下子到了阳光下，总是很难受，总要有个过渡期一样。
再次缓缓的睁开眼睛，这次终于好了许多，那感觉还在，只是还在承受范围之内。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漆黑冰冷。
吴昊想坐起来，但是只是轻微的一动，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便传来，比之于自己每个月都要承受的怪病的剧痛，也是丝毫不见逊色。唯一不相同的，只是一个是来自于大脑和灵魂，而这次却是身体而已。
不能动，吴昊只有斜着眼睛看去。就在自己的床边，自己的父亲趴在上面睡着了。脸上胡渣又浓密了许多，皱纹也似乎更深了。眼圈深深的陷了进去，鬓角可见的白发也似乎越来越多了。
在父亲的身边，一身白衣的吴双斜倚在床边上，眼神担忧的看着小楼外面院子里高大的古木，神色疲惫。
“父亲，哥哥！！”
吴昊心里一疼，仿佛被针扎了一样。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他不喜欢哭哭啼啼，却真的很感动。
“嗯，你醒啦，小昊？别别别，让父亲多睡会，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觉察到了吴昊的异动，吴双赶忙转过身来，见吴昊就要叫醒躺在床边上的吴锋，忙小声阻止。神色疲惫。
吴昊一直昏迷了三天，吴锋和无双一直就在这里守着。
无双还好点，受不了了还偶尔就到旁边的另一张床上躺会儿，但是吴锋却是整整的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不顾身上钻心的剧痛，吴昊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想给自己的父亲盖上被子。
“嗯，啊，昊儿？你醒啦？你看我这是，怎么睡着了呢，真是！”
吴昊笨拙的动作最后还是惊醒了吴锋，带着疲惫的神情，有些自责的道。但看到吴昊清醒，他还是有些激动。疲倦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父亲。对不起……”吴昊满是歉意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族长，二长老请您马上到大殿议事。”就在吴锋准备回答吴昊的时候，一个仆人有些小心的声音在小楼下面响起。
吴锋眉头一皱，这三天以来，他几乎一直呆在吴昊的小楼上，而二长老，却是每天都要派下人来叫上两三次，要不是吴昊刚刚醒来，吴锋心情大好，这位严肃但随和的族长也要发火了。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吴锋不耐的回答。
“可是，族长，那个……那个……”楼下的下人并没有直接离开，想要说什么，但又有所顾忌，吞吞吐吐的没敢说出来。
“还有什么事情吗？”见得这个下人的举动，吴锋不耐烦的问道。
“二长老说……说今天城主府那边已经第三次来人了，长老会可顶不住城主府的压力，您要是再不出面，家族就只有……就只有交出二少爷了。”
那下人说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说这些话，他可是鼓了很久勇气，才把家族那位严厉的二长老的话找重点复述了出来。要是按照二长老说的直接说出来，估计吴锋一怒之下就会杀了他呢。一边说，他还一边在心里嘀咕：“唉~做下人的，命苦啊。两边受罪。族长还好点，那二长老，唉~~被他看一眼我都觉得压抑难受。算了，以后这些高层的事情，我还是少掺和。”
“好了，我知道，我马上过去！”
小楼里，疲惫的吴锋揉了揉脑门，随意的回答了一声，这才站起来要离开。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儿子清醒了，他这个一族之长也有得忙了。单单是那来自城主府的压力，就够家族承担了，还好小城所有高层都知道最近木兰宗宗主要来吴家收徒弟吴鸢儿，也不敢太过分。
“父亲，还是我先过去看看吧，你先休息一下。”懂事的吴双是知道自己的父亲的处境和承担的压力的。
家族复兴的千年夙愿，弟弟从小的怪病，族内外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一切，都要他来亲自完成。本就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偏偏家内部还不团结。大长老几乎不理会家族事务，整天忙于修炼。二长老和他那一脉的族人经常跟父亲过不去，三天两头的找茬闹别扭。三长老和四长老虽然衷于家族，向着父亲，但自从几年前外出历练后，就很少回家，只是偶尔来信证明他们还活在人世，也是相当于没有。
自己的父亲，也是承受了太多的东西啊。
“小昊出生那年，母亲因为难产死亡后，父亲心灰意冷之下更是拼命工作，十五年来，不到四十岁的父亲就老了很多，再也没有以前意气风发的风采了。这些年，真是难为父亲了！！”
吴双在心里想着。
“不！！父亲，孩儿自己惹的祸事，就让孩儿自己来承担吧！”吴昊倔强地看着吴锋。
“胡闹，你拿什么承担？？嗯？！！”
吴锋严厉的呵斥了吴昊一声，随即看着吴昊苍白的面庞，虚弱的样子，一阵不忍，又和气的道：“行了，别逞一时之气了，你只要好好把伤养好，别给我添乱就行。小双，你留在这里照顾你弟弟吧，我去就行了。我倒要看看，二长老是不是还准备罢免了我这个族长。城主府的人，大概十五年来没点火气，他们倒还上火了！！”
吴锋说完，转身走下了小楼。这一瞬间，他似乎变了个人一样，散发出一种威严的气势，再不是以往的平和随意。
“父亲终于克服了母亲的死带来的魔障了，这一次突破，或许对父亲以后修炼的意义很大啊！”吴双看着渐渐远去的父亲，脸上露出了欣喜。他知道自己父亲一直苦恼的实力终于有所突破了。
随后，吴双又担忧的想到：“那我的魔障又是什么呢？这魔障，是越早越好呢，还是晚些好？炼魂一途，果然博大精深啊！”
魔障，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每个人也不尽相同，时间不同，阶段不同，魔障的难易程度也不相同，对于自己以后的意义也不相同。而吴锋，终于在刚才通过了这一关。
…….
……
一天的时间，随着吴锋的离开，很快便过去了。
吴昊独自一人在家族的演武场，也就是那天吴双他们比试的大树下一瘸一拐的徘徊着。活动活动酸疼的身子。
大院里此时没有一个人，早在刚刚天黑的时候，整个家族的所有人都去了议事大厅，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知道，家族在商量怎么处理自己捅下的篓子。
走了几圈，吴昊感觉好多了，身上的酸疼也消失了大半。
其实那天他并没受什么很严重的伤，被殴打的时候，大多是些皮外伤。他长达三天的昏迷完全是来自于灵魂的虚弱。但是至于究竟为什么，就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整天，他都在想这件事情，但是还是毫无结果。尤其是哥哥告诉他犹他的伤势后，他更是惊讶于自己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强悍的能量。
那天他被殴打的时，只是感觉很疼很疼。疼的快晕过去了。犹他开始辱骂自己的母亲，他感觉很愤怒，发自内心的愤怒。后来就迷迷糊糊没有了感觉，直到自己清醒过来躺在小楼的床上。
他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能够告诉他。鸢儿今天也来找过他，但是同样的，她也不知道吴昊到底是怎么打到犹他的。那时候她已经离开跑回家族叫人了。
“唉~~”
在大树下走了几圈，吴昊实在想不明白。叹了口气，他径直朝着家族议事大厅走去。自己这个当事人总不能让所有的事情都让父亲和哥哥承担吧？
到了议事厅外，吴昊并没有直接进去，他实在讨厌别人看自己的目光，而是悄悄的靠在墙角，听着里面的声音。
大厅里灯火通明，杂乱的议论声和争吵声从里面穿了出来。
“行了，这件事请待会再商量，昊儿他还小，这次也是无心之失，就暂时不追究了！”这是父亲的声音。
“族长，就算是你儿子，也不能偏私啊，这次家族的损失，可不是几句少爷还是孩子就能弥补的，再说，少爷也都十五岁半了，按照族规，家族的弟子十五岁的时候如果没有修炼天赋，都是要分配下放到家族产业部参加管理训练的，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不能因为他是族长的儿子就偏袒啊，这样以后族长还怎么管理家族呢？”一个有些阴冷低沉的声音从里面穿了出来。吴昊知道这声音就是一直针对自己的二长老。
“就是，族长，我们家少福也是去年就下放到产业部的啊。你可不能偏私啊，族长！”另一个声音附和着。
“三叔，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少爷的身体不能参加灵魂洗礼，现在也看不出少爷到底有没有修炼天赋，等治好他的病再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修炼天赋再说啊！”吴双为吴昊打抱不平的说道。
“哼，照你的话说，那他要是一辈子不能参加灵魂洗礼，是不是家族就要白养他一辈子啊，家族可不能因为某些人的偏袒坏了规矩。再说这次城主府的压力，家族怎么交代。别以为家族看重你，你就可以这么和家族讨价还价。”二长老的声音接着反驳吴双的话，矛头竟是直指族长吴锋。
“…….”吴双顿时没了话说。
“怎么？没话说了？这次吴昊犯了这么大的错，族长怎么也得给大家一个交代，不然怎么能够服众。那小子从小给家族惹的祸还少吗？别忘记了，家族不需要废物！！”二长老却是不饶人，斩钉截铁的说。
“二长老，我还是族长呢，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该怎么教育自己的儿子，再说，就算下放也要等到他参加完灵魂洗礼，这也是祖宗的规矩，难道二长老不知道吗？这次的事情，也不能全部怪昊儿，吴晨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是他们先惹的事！！”吴锋也是来了火气，大声的对着二长老呵斥道。
“那个废物要是能参加灵魂洗礼，五年前怎么不参加？你这样无非就是给他找个白吃白喝的借口而已!”被吴锋一顿呵斥，二长老也放下了脸面，直直的顶撞着，两人本来就存在的矛盾更是进一步激化，其他人看得他们这样，也是识趣的保持了沉默着。
“二长老，我敬重你是家族长老，你不要逼人太甚！！”吴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愤怒的站了起来，直直的看着二长老，眼睛里的怒火似是要喷勃而出。强大的气势一瞬间弥漫开来，屋里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压抑。
“怎么？族长要用你族长的威严逼迫老朽吗？老朽为家族奔波一生，难道族长就要这样为了一个废物小子寒了大家的心吗？族长不是还有大少爷么，他才是家族的希望，为何非要这么的和老朽为难呢！如果族长真要这么做，老朽明天就辞职离开家族权力中心，这样族长满意了吗？”二长老这样说着，还隐隐的用衣袖擦擦眼角，竟然真的忍不住老泪纵横了起来。看得旁人也是忍不住一阵叹息。
“行了，二长老，我知道您为家族操劳一生，刚才是我冲动了，那件事情，我们再和城主府周旋一下，具体怎么解决，再作商量。至于昊儿的事，等昊儿十六岁再给他强行进行灵魂洗礼，到时候再由长老会定夺！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先散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吴锋说完，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难过的闭上了眼睛。脸上痛苦的神色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
“族长…….”
“行了，下去吧，等过些天事情缓和一下，大家再商量商量，今天我累了，大家也散去吧。”
里面的一个人似乎试图安慰一下吴锋，但是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吴锋堵了回去，他还是依然就那么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父亲，我要求这就下放到家族产业部去！”清脆的童音从大门口传了进来，正在准备离去的家族人群顿时被这个声音吸引住，停了下来，看着那正从大门口缓缓走来的黑衣衣少年。
清瘦单薄的身体，秀气可人的冷酷脸庞，此时却是有些倔强，昂着头，一步一步行了进来。
孤单，而且有些桀骜。
来人正是吴昊，只见他他慢慢的走了进来，就那么直直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睛里充满了坚定。
进屋，站定。
接着他转过身来，看着还在没回过神来的二长老。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二长老，吴昊自己惹下的祸事，自己承担，但是今日之辱，他日吴昊必定当面向您讨回。”
说话掷地有声，毫不拖泥带水。含带着怒气的小脸毫不退让的凝视着二长老阴沉的脸。
周围家族的高层更是个个错愕的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他们都没有想到，平时只会给家族惹麻烦的冷酷少年，一个十五半还不能参加灵魂洗礼的废物，现在居然敢这么气魄的对着家族权利数一数二的长老说这样的话，的确怎么也无法让人相信。就是他自己的父亲吴锋，也不敢相信那个平时只会冷眼漠视，冰冷沉默的儿子，居然一瞬之间，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委实让人惊讶。
“好好好，不愧是族长的儿子，我就看看你怎么从一个废物蜕变成一个能挑战我的天才。”二长老阴沉的面庞似乎要滴出水来。
“我知道你这样顶撞我父亲，无非就是为了你那个孙儿，三年后，我若是还赶不上他，甘愿受家族惩罚。”吴昊还是一样的看着大长老，抛出一句重磅*。那些刚反应过来的家族高层顿时再度错愕的说不出话来。
“昊儿不可！！”
坐在上座的吴锋和站在吴锋旁边的吴双同时跳了起来，眼睛里的焦急却是那么明显。
他们可是知道二长老的孙子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的，那个被誉为吴家仅仅次于吴双的小天才，九岁参加洗魂仪式，十七岁就飞跃木魂前期的天才，就算吴昊可以参加灵魂洗礼，三年的时间，也不可能比上早已经是木魂的那个天才小子。在家族高层的面前许下这样的承诺，完不成的话，就算他是家族族长也无法阻止家族的惩罚。
拳头狠狠的握拢起来，吴昊微微低头，片刻之后，又轻轻的抬了起来，眼角还带着一丝丝晶莹和决然。
他也是知道在这样的场合立下这样的重誓完不成的后果的，但是内心的倔强，再加上二长老的刺激和侮辱，使得他跟本没有退路。
“吴家男儿，要有自己的骨气！父亲，这是您一直教导孩儿的，孩儿知道该怎么做，请您准许孩儿以族规的名义立下誓言吧。孩儿绝无半点玩笑！！”
身体微微的颤抖了起来，缓缓的抬起头来，那张清秀冷酷的稚嫩小脸，现在却是狰狞得有些可怖…
清秀的面庞上，再无半点平时的冷酷和默然，取而代之的，是丝丝扭曲和点点决然与坚毅。
“好好好，果然有骨气，三年后的成人礼复查上，你要是能达到木魂，我这长老的位置也由你来坐吧！”
二长老也和这孩子斗上了气，额头青筋暴起，面部肌肉收缩抖擞，双手在宽大的袖袍里狠狠的握紧，竟也是个不死不休的倔老头！
挥手间抛出家族的长老令牌和一张白纸，写下契书，按上自己的手印，摆在大厅中央的桌子上。接着将长老令牌重重的压在了上面，冷眼看着吴昊。
拇指在唇间抹过，一滴殷红的鲜血出现在吴昊的拇指上，嘴角微微的翘起，吴昊也重重的在上面摁下自己的手印。
转身，跪下。
对着自己的父亲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吴昊起身冷漠而且桀骜的走出了大厅，剩下一堆家族高层目瞪口呆的站着，不知所措。
“这小子，将来要是个废物也就罢了，要真得到什么力量，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疯子！”
一直以来都是半眯着眼睛坐在上首，不理会周围吵闹的大长老，猛然睁开眼睛，看着缓缓走出家族大厅的桀骜少年，心里不由的想道。家族的历史，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家族最后一个银魂者，也是一开始的废物，后来他的强势，却是家族在南方立足的根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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