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梅（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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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秒，意识溃散于黑暗中的最后一秒，林书时还能听见周围人的呼喊声。
忽然，一个冰冷刚硬的利器扎进她的腹部，奇怪的疼痛感像游鱼一样迅速汇集到她的大脑皮层，棉絮般飘散的意识又重新聚拢。
痛。
肚子为什么他妈这么痛？
扎入腹部的异物还在，而且很有规律的颠晃着，每抖一下，好像都要撕开林书时的身体，钻心的疼痛逼迫她睁开眼睛。
她是坐在拖拉机上被人捅了吗？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
光亮涌入她的视线，模糊的白中，一抹银色小幅度左右摇摆，视线逐渐清晰后，林书时才看清眼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刀刀刀刀......刀？！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被人绑架了？
林书时艰难抬起头，正前方一个黑影背对着，肩上扛着一根棍子，通体漆黑，镶着不规则奇怪形状的白银色花纹，棍子一直往林书时这边延伸，跟刚刚那把刀连接在一起。
刀体似乎很长，林书时往自己腹部看去，锋利的边缘泛着冷光，尖头部分直直插入自己的小腹，伤口处没有一滴鲜血，倒是源源不断往外冒着黑气。
她再次抬头，前面的黑影慢悠悠迈着脚步往前走，自己似乎也跟着在移动。
林书时这才明白，那人肩上扛着把镰刀，而自己正像腊肉一样挂在镰刀刀尖处，被人扛在肩上走。
大马路上，人来人往，好像都看不见这一幕。
这他妈！
在做梦？！
可身上的疼痛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林书时心像是沉入深海，沉入无尽的恐惧中，她紧张下咽，却发现嘴巴里连口水都没有，嗓子干枯像是要冒烟。
腹部愈加强烈的疼痛迫使虚弱的林书时张了张嘴，半响，嗓子里才出了点沙哑的声：“大…大…大哥，你…能先放我下来吗？”
那人像是没听见，继续迈着机器般的步子往前走，生硬又扭捏，颠簸的间隔都分毫不差。
林书时嗓子实在干疼得厉害，费了老大劲缓慢抬起自己的手臂，阳光下，裸露在外的皮肤极其苍白，仔细看，发现手臂的轮廓半透着光。
她努力往前伸手，上下颤抖时，指甲一下刮到前面那人的衣服，下一秒，眼前的刀不再晃动，那人一身黑袍，从头罩到尾，静静站在那，大白天的，像团黑气。
通黑的物体让林书时分不清哪儿是头哪儿是身子，只见上方的一块布动了动。
她疼得要死，来不及想这么多，憋着一口气，涨红了脸问：“大哥，我能下来自己走吗？”
等待答案的时间里，林书时心急如焚，但吱都不敢吱一声。
面前这个，不知道是人还是个什么的黑大哥，穿成这样，势必不是什么好角色，万一心情不悦，把自己往上一扔，顺势用镰刀劈成两半都有可能。
想到这，林书时身子渐渐凉，总觉得出了一身汗，伸手往背上一抹，又没有汗。她用舌头舔了下唇，触感跟平常无异，但是，舌头跟唇上一点水分都没有。
她的汗跟口水呢？
林书时还没仔细想，前面突然响起个冷冰冰声音：“能。”
话刚落音，她被放到地上，过程缓慢且匀速，下一步，便是要把刀拔出来。
那人握着把，用力，黑气像冲出大坝的洪水，争先恐后往外冒，飘到了半空却又烟消云散。
林书时疼得实在忍不住，自己伸手去拔，却发现怎么用力都是无用功，这镰刀像是镶在腹腔一样，她越挣扎，只会疼得越厉害。
终于，刀被拔了出来。
那一瞬间，疼痛感消失殆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身轻松。
她摸上自己的肚子，完好无缺。
就是…扁了一半。
“？？？”
一声重响。
黑袍人握着镰刀将手柄另一端立在地上，缓慢转身，等林书时抬头看到帽子下那张脸时，身体却不由控制地抖了起来。
骷髅。
一张骷髅脸。
林书时瞪大眼睛，指着他的手剧烈颤抖：“你你你…”
那骷髅脸面对着她，空荡荡的眼洞里，仿佛长出什么，直勾勾盯着她，一览无遗的牙骨张了张，发出了声：“死了。”
林书时倒抽一口凉气：“你你你死了？”
废话！
这肯定是死了！
还死透了！
骷髅脸又说话了：“不是，我死，了是，你死，了。”
两个两个字往外蹦的骷髅说起话来实在有些难听懂，但“你死”两个字林书时听得清清楚楚，联想刚刚那一系列诡异的事，她心凉了半截。
林书时硬着头皮往周围看去，她正站在每天上下班的必经路上，旁边的高楼大厦她再熟悉不过。
忽然，银白色小车高速冲撞过来的片段一帧帧在她脑海里播放，密密麻麻，接连不断。
有个女人踩着高跟鞋从另一边冲过来，正要撞上林书时，却毫无障碍从她身体中穿过。
鸣笛声吵闹，人潮汹涌。
人群中，救护车停在人群旁边，医护人员正抬着担架往救护车上走，担架上，躺着的人半张脸染着鲜血，黑发凌乱。
是她自己。
林书时盯着救护车开远，浑身抖得厉害，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很久，林书时才接受了一个事实。
刚刚，她出了一场车祸，人没了。
林书时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26岁的大好年华上，竟死于一场毫无预兆的车祸。
还是当场死亡。
这下好了，连抢救都不用了。
节省资源。
她现在只担忧一件事，她那沉迷于乡下养鸡养猪的老妈该怎么办？
这些年林书时勤奋工作，省吃俭用，倒也存了一笔钱，就是不知道，她那疯疯癫癫的老妈能不能有这个智商拿到这笔钱。
想到这，林书时深深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多做些扶人过马路，给老年人让座的事，万一老天有眼，觉得自己心地善良，死之前给个预兆，好让她去立个遗嘱啊。
……
都有预兆了，那还死个屁啊。
林书时跟在黑袍骷髅身后，城市的观景在余光中飞速后退，半空中，两道虚影高速前进，至于要飞往哪，她没心情了解。
反正都死了。
天堂跟地狱总得去一个。
不过她生前这么纯良，要么投胎转世，要么…就该成为一个天使。
反正下场不差。
林书时松一口气。
她又将目光落在前面这个浑身遮的严实的骷髅身上，心想做鬼竟然能做到浑身只剩骨头，也是厉害。
他手里握着的那把镰刀实在让人难以忽略，那只白骨手跟镰刀上的花纹交相呼应，看起来竟然格外和谐，这让林书时想到了经常听得故事里的人物：死神。
骷髅，镰刀。
她恍然大悟，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赏。
原来是鬼中贵族。
“到了。”
骷髅脸不愧是鬼中贵族，随便出个声就能把人吓个半死。
林书时拍拍胸脯。
眼前是一道木门，紧紧合着，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满是裂纹，与门连在一起的是巨大的一面黑墙，上面铺满红色的花，相互缠绕，诡异又神秘。
仔细一看，这花，竟然是画。
骷髅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林书时在巨墙面前犹如蝼蚁，她感慨这面墙的鬼斧神工，再将目光落回木门上时，觉得这道门能镶在这，是它高攀了。
所以，这扇连个铜环都的门没有她该怎么开？
“不用开门，你可以直接走进来。”
空灵的声音虚无缥缈，林书时被吓得心一咯噔。
虽然已经接受自己死了的事实，但难免会受到视觉冲击。
刚刚的骷髅，等会进到里面不知道又会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
“放心，我长的很好看。”
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声音再一次响起，耐心中带着催促。
林书时咽口唾沫，咽了个寂寞。
她慢吞吞伸出腿，虚影的腿穿过木门，一脚踩在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
她试探性地多踩了两脚。
正当林书时准备跨进去，那声音再一次响起：“你踩到我脚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书时内心抓狂，下意识想出来，酿跄着往后退，这时一只手穿过木门从里面伸出来，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精准抓住了她的手。
林书时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用力带进了里面，透亮的视线一黑，漫无边际的黑色，底下不知道什么发出了点亮光，让她勉强能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是个…人？
还是个男人。
个子很高，穿着一身纯灰色的…睡衣，面相生的还真如他所说的，好看。
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且薄，但不见丝毫细红，他正面色平静看着林书时。
……
不对！
这里哪来的人？
那只能是……
“啊啊啊啊啊！鬼啊！！！”
林书时没忍住尖叫，急忙后退了好几步，整个人背靠在进来时的木门上，此时却发现，身体透不过去了。
底下的光亮像是被林书时的声音吓到，开始乱窜，忽明忽暗。
那人朝底下看了一眼，提醒了一句：“你也是鬼。”
林书时：“……”
说的也是。
四目相对，他又说：“还是一只半边身子被压扁了的鬼。”
林书时：“……”
她忘了。
那辆银白色的小车把自己撞扁了。
现在的自己，血肉模糊，只有左半边的身子尚且完好。
看起来格外血腥，惨不忍睹。
林书时自己都没忍心再多看两眼自己，想了什么，她问：“会影响我下一世的美貌吗？”
那人转过身，往前走。
林书时没看错，他有脚，实打实的在走路。
加上这一身睡衣，除了那白的像鬼的皮肤外，简直就是个人。
他淡淡的声音飘过来：“劝你别转世投胎，安心做个丑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