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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贪嫁妆?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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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郁柔庄被押回京城后,因头伤未愈,一直昏迷不醒。

郁文平去找了贾太后和太子痛诉陈情,只说女儿这个样子若是交由刑部去提审,非但审不出个什么,牢狱里那种条件,肯定会没命,请求暂时不要将女儿收监。

郁柔庄生母,郁家的诰命夫人华国夫人又哭哭啼啼进宫,捶胸顿足,非说自家女儿是冤枉的,贾太后是个最念旧情的,加上架不住郁文平夫妇的攻势,一来二去,叫郁文平先领着这女儿回府养伤,等醒了以后再交由刑部,太子便也依了太后的意思。

郁柔庄被领回了宰相府后,被软禁在闺房内,郁文平请了好几个大夫,连相熟的太医都请去了,全都束手无策。

直到昨天,就是秋狩队伍抵京的前天,郁柔庄才醒了,却只会留着口水痴笑,丫鬟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糕点也拣来丢嘴里嚼,完全不认识人了。

郁文平哭着上禀太后和太子,说是自家女儿的脑子撞坏了,怕是难得好了。

贾太后一惊,派朱顺带着太医去看了一下,朱顺和太医带话回来,那本来冰清玉洁、眼高于顶的郁小姐果然已经成了个疯子,浑身脏兮兮,只会傻笑,连自个儿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贾太后虽恼火郁柔庄犯下这种重罪,可眼下这种情景,人都傻了还审什么,便先缓下来,让那郁柔庄住在郁府。

**

回京第二天,宗人府来了人到云家,要了云菀沁的生辰八字,批合以后,云玄昶在宫中正式接了嫡长女的婚旨。

云玄昶携着圣旨回家当天,云家一片沸腾。

童氏高兴坏了,尽管不识字儿,还是将云绸黄绸婚旨拿来放在灯火下,横着竖着看了又看,回西院的路上,还在兀自碎碎念着。

方姨娘搀着老太太回院子,一路上听着老太太将那大孙女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恨不得云家就数她这女儿最有出息,心里酸溜溜,自家女儿也是嫁了个王爷啊,虽说不是正的,但起码赶了个第一啊,而且魏王那可是当朝最得宠的皇子啊,当时怎么就没见家人怎么夸过呢,终是忍不住了,撇撇嘴,低嗤了一声。

童氏听见了方氏的不满,脸一垮:“家里有喜事儿,你苦着个脸干什么?桐姐儿运气不好,没押对宝,害得咱们云家如今还在提心吊胆,生怕受了牵连,难得沁姐儿能替咱们争一口气,你要是再摆出一副酸倒牙的苦哈哈模样,坏了咱们家最近的运气,我叫你好看!”

方姨娘不敢说什么,却是蹙眉嘀咕:“……老太太就算掌妾身的嘴,妾身也得说了,不是妾嘴巴讨厌啊,老太太也别高兴到前面了,那秦王的出身你应该是听过的,亲娘可是北边送来和亲的蒙奴人,一向就不受皇上的重视,那赫连氏十几二十年了都升不上位份,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再说了,不是贱妾危言耸听,咱们朝廷和北边的蒙奴关系时好时坏,若是有一天大动干戈起来,两国一正面交火,您说,那个蒙奴人赫连氏能受皇上待见么?秦王又能好么?这可比魏王那事儿大多了啊,别说贱妾乌鸦嘴,若真的有这么一天啊,秦王的下场可比不上魏王呢!”

“你——你还真是一张乌鸦嘴!”童氏气急败坏,一个巴掌抬起来,还真的要甩过去,却又叹了口气,落了下来,不得不说,方姨娘的嘴巴虽臭,可考虑的事也不无道理,被她这么一搅和,童氏本来高兴的心情都黯了不少。

几天后的早晨,宗人府的官员上门过定纳征,秦王府的高长史作为男方那边的代表,也一起随同上门,送来皇家聘礼,只等钦天监择吉日,临走前通知了云玄昶,这会儿便能开始给小姐置办嫁妆了,云玄昶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等宗人府官员和高长史一走,童氏急着去看皇子正妃的聘礼,出了厅,直奔天井。

方姨娘和怜娘、蕙兰也紧跟在老太太后面,不敢怠慢了,那次童氏与老爷吵架后病倒的事儿,几人都铭刻于心,知道了这老太太在老爷心中的地位,是不能得罪的,这些日子也都处处左右侍奉,讨童氏欢心,尤其方姨娘和怜娘,暗中较劲儿,谁都不甘愿落后。

天井内,聘礼安安静静摆放在青石地面上,箱匣上系着大红绸缎,等待着新主的观赏。

总共三十四大抬,二十四小抬。

方姨娘跟在后面一瞧,心中一颗大石落地儿,面上浮出几丝轻蔑的笑意,前些日子桐姐儿出嫁时,她也了解过皇子娶媳的排场,按照大宣的礼制,亲王娶正妻的聘礼规格确实是三十四大抬,二十四小抬,但这只是最基本的标配,一般来说,稍微得皇上心意的皇子,或者母舅家势力旺的皇子,一定会酌情加多,几个娶了正妃的皇子中,大皇子二皇子当初的聘礼都是超过标准规格五六十抬呢。

而如今放在地上的一抬都不多,足可说明,有异邦血统的皇子,到底不受重视,就是比不上本土出产的皇子。

皇上对这个秦王,始终还是有些打压之意,无论在他的职衔,还是婚事上,都不大愿意将他抬得太高。

嫁去当正妃又如何?嫁个手中无实权,又没什么宠的病弱王爷,有什么好得意!

这般一想,方姨娘的胸脯都挺高了,这几天的酸气都消了大半截儿。

童氏自然也清楚这里面的道道,想着前儿方姨娘的那一番话,不免叹了口气,蕙兰善解人意,宽慰道:“老太太,可别忘记了,大姑娘还收了秦王的一套金翡晶呢。那东西,可比什么聘礼都贵重啊。”

哦对,还有一套金翡晶。童氏一听,眉头又舒展开了。

怜娘心中却是咯噔一声,被云菀沁缴去了的四千两银子到现在还肉疼,前几天见着云菀沁秋狩回来,不单攀上了王爷,还得了一套上古珍玩,更是心思大动,这大姑娘,怎么这么会吸金,到处都能敛到财。

可那套金翡晶,云菀沁一定会当做嫁妆带走。怜娘脸色又黯然了几分。

若是能留下来多好,环顾云家如今的后院,没有能话事的主母,老太太迟早要回乡的人,那方姨娘不堪一击,蕙兰刚提拔上来,惟独自己最是得宠,老爷对自己说一不二,言听计从,当心头肉似的,疼到骨子里。那套东西,落在自己手上大有可能…怜娘想着咬了咬唇,有些激动。

*

喜事临门的同时,云菀沁又从爹那里得了信,林若男一案中,郁柔庄虽然是最大嫌疑人,可如今因为成了傻子,又因郁文平求情,宁熙帝最终压下这件案子,被迫当成意外结案。

虽然林大业不大服气,可一来皇上已经了话,二来那郁柔庄眼下这个样子,比死好不了多少,也算是能消了一口气儿,便也不说什么了。

如今,郁柔庄被单独养在郁府大宅外的一所别院内,远离人群,足不出户,只由绿水一个人伺候。

往日邺京聚集万光华彩的璀璨名媛,一夕之间,变成了角落里无人过问的落毛鸡,每天只会傻笑着流涎,云菀沁听了,不禁有些沉默。

初夏却还不解恨:“那个郁柔庄活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没被砍头,还算是老天爷便宜了呢!”云菀沁秀眉一敛:“若不是她杀的呢?”

“不是她杀的?”初夏一愣,小姐是说那郁柔庄被冤枉的,不过就算是,依郁柔庄平日为人处事不招人待见的样子,便是冤枉的也不招人同情,“就算是冤枉的,为什么不冤枉别人,非要冤枉她?说明她多遭人厌恶!还有,郁柔庄不是故意一路上给大姑娘穿小鞋么,那晚上不是还到大姑娘房间给下马威,打了妙儿一耳光么,若她没有这些恶行,别人也怀疑不到她头上呢!说来道去,还是两个字,活该!”

话没说完,云菀沁正色开口:“换衣裳,去郁家别院。”即将大婚,又刚秋狩回来,童氏怕她太累了,叫她好生待在盈福院养精神,免了一天两回的请安,也不叫人来打扰她,这会儿也清净,偷偷跑出去,不会有人晓得。

初夏见大姑娘认真的,也没多问,拿来外袍和帷帽给她换上,陪着她出去了。

郁家家业大,外宅别院也是多不胜数,大半都是几代天子赏赐,云菀沁从爹的话语里知道郁柔庄是住在靠西城的一处偏僻地方的宅院。

郁家出了这么个疯女儿,自然也是脸上无光,有多偏僻送多偏僻。

宅院内,一名身穿绿色袄子,头戴大红色芍药的年轻女子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披头散,正在傻兮兮地笑着,嘴巴里胡言乱语:“……你是石头缝里的狗尾巴草,我才是牡丹,嘿嘿……我才是牡丹!”说着便将狗尾巴草狠狠摔在地上,踩了几脚,加重语气:“哼!你凭什么跟我争!乡下佬的寒门女儿,爹当再大的官也流着乡巴佬的血!我是谁?我姑奶奶是大宣的皇后,我祖父是国公,我爹是宰相!哼!我这就把你这狗尾巴草踩烂!”

院子外,初夏瞧着郁柔庄如今的形状,摇头:“都这样子了,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她这种性子,别人只能比她差,不能比她好,有这一天也不奇怪。”

云菀沁没有说话,紧紧盯着墙内疯掉的女子。

早十来天前,郁柔庄还是眼睛长头顶上、根本不拿正眼看人的骄矜千金,处处给自己下绊子,不把自己压下去不罢休,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倒还真是世事无常,而关键是,前世这个人本该是大宣后宫的昭宗皇后。

她心头猛的跳动了起来,重生一次,尽量阻止了前世一些事,例如白氏的坐大和怀孕生子夺产,避免嫁进侯府陷进那场悲催的婚姻,以及抢回弟弟的抚养,防止弟弟被捧杀,可这些毕竟是内宅琐事,却没料到,竟将郁柔庄本该是皇后的历史也改变了。

郁柔庄真的不会再是昭宗皇后了?

正在沉思中,墙内飘出女子不耐烦的声音。

绿水坐在台阶上,拢着袖子,见郁柔庄迟迟不肯进屋,啧啧了两声:“小姐,外面冷死了,进去吧。”

“你吵什么吵!”郁柔庄又弯腰掐了一支狗尾巴草,恶狠狠瞪了一眼绿水,“我不进去!我要踩狗尾巴草,踩死她!”

绿水本是宰相千金身边的大丫鬟,也算是吃香喝辣,如今被她牵连,只怕下半生得在这小宅院里伺候她,已经够窝火了,唰的站起来,懒得管她,自己进去了。

见天井无人,云菀沁叫初夏在外面等着,进去了。

她走上前几步,安静地看着郁柔庄。郁柔庄手里捏着狗尾巴草,看见进来的女子,盯了半天,却显然一脸茫然。

云菀沁摘下一根狗尾巴草,捏在指间不经意地把玩着,走近她,坐在了墩子上,目视前方,仿若自言自语:“林若男被窝里的蛇,是你放的吗?”

“蛇……蛇……”郁柔庄手一松,草掉了下来,瞳仁紧缩,又放大,脑子受了刺激,断断续续好像有些闪回,却又像是断了弦一样,忽的捂住头,蹲下身子低低咆哮:“蛇!他们从我行囊里搜到了蛇!皇后非要说我杀人!不是我,不是我……”

“胡说。”云菀沁跟着蹲下来,将她腕子一拎,冷冷看着她,眸内有碎冰零雪,“明明就是你放的,你那天半夜偷偷来过我们房间,本来是想害我,在我被窝里放蛇,却没想到我同林若男调换了床铺,以至于误杀了林若男,是你,对不对,你一直想我死!想我死!那蛇,就是你放的,是你放的!”

一字一字,若钢刀砸肉,铁链穿骨,冷到了极致,刺激得郁柔庄癫狂起来,挣扎出来,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是我!不是我放蛇!真的不是!”

云菀沁今儿来就是为了要个肯定。

傻了的人不会撒谎的,看着郁柔庄此刻的样子,她基本能确认了,想要害自己的,果真另有其人。

她脸色缓和下来,宛如冰雪消融,暖阳复升,温柔地将郁柔庄扶起来,语气像是哄小孩子:“那你知道谁将蛇放你行囊里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郁柔庄茫乱地摇头,重复着:“不是我,反正不是我。”

云菀沁唇一动:“郁小姐,永嘉郡主跟你关系很好,是不是?听说你自幼进宫跟她就经常见面,堪称是情同姐妹,对吗?如果说有随便能够接近你私人用品的人,永嘉郡主……绝对算一个吧?你说,那蛇,会不会是她放的?”

郁柔庄喃喃,只听见永嘉郡主和蛇两个字,脑子里往昔的记忆勾起来,傻笑起来,胡乱说起关于永嘉郡主的一些琐事:“永嘉,呵——永嘉呵呵,永嘉不怕蛇的哦,呵呵,她不怕哦!她说她小时候去相国寺碰见过蛇,吓了一场,后来就再也不怕了……呵呵呵。永嘉郡主是皇上最宠的侄女,也是我最好的手帕交,嘿嘿,那些官宦小姐想巴结我,我才不理,只有永嘉郡主那种地位的才配当我的手帕交。嘿嘿……对了,永嘉还曾经对我说过,说秦王的地位,配不上我哦,我值得更好的皇子哦。”

云菀沁再不需要继续问了,看来已经可以确定了,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颇可怜地看了一眼郁柔庄,朝外面走去。

看来,永嘉郡主从一开始接近郁柔庄,不过也是为了秦王。

这郁柔庄,自幼到大傲慢矜雅,众生无不在她的眼界之下,却不想被居住深宫的一名郡主玩弄在手掌间,当作枪使,一直对她灌输未来夫婿的不好,自个儿倒是一天到晚贴近手帕交的夫婿,最后还将她踩了下去。

最亲密的手帕交,竟是最觊觎她位置的女子。

回了云府时,云菀沁和初夏从侧门进去,刚走进盈福院,却见月门前站着个老婆子,是主院那边管事儿的。

撞了个正着,云菀沁没机会躲,干脆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打从宗人府那边过了定,家里上下对自己的态度更是好,便是连爹,对自己说话的声音都低柔了好几度,别提下人了,简直就跟奉观音似的。

果然,那婆子见大姑娘的样子像是出去过,虽一讶,却装作没看见,谄笑着走过来,点头哈腰:“大姑娘,老爷回来了,在正厅那儿,唤大姑娘过去呢。”

“我进去换件衣裳就过去。”云菀沁一边往里走,一边不徐不疾地说。

“嗯嗯,”老婆子跟在后面,“大姑娘慢走,不急,今儿外面起了风,老爷嘱咐您过去时最好披个披风呢。”

居然有这么窝心?云菀沁一疑,与初夏对视一眼,披了个蔓枝纹素银羊毛披风,去了正厅。

厅内,云玄昶坐在主位上,已经等了一会儿,怜娘身着藕色丝袄,下身莲子褶裙,正在旁边端茶送水服侍着,不时柔柔笑着,与老爷说上几句。

见到云菀沁来了,怜娘搁下茶壶,叫下人端椅子奉茶,声音是一贯地娇柔得能滴水:“还不快给大姑娘脱下披风,再去拿个汤婆子捂手,天冷,仔细叫大姑娘着凉了。”

云菀沁路上奔波,风尘仆仆,刚回来这几天有些累,大半时候在屋子里歇息恢复体力和精神,余下时间又忙着查看香盈袖这些日子没看的经营情况和出入账,如今才注意到,这个二姨娘比之前秀美丰润了不少,举止言谈也大方端庄多了,哪里像是瘦马馆出来的!刚抬上姨娘的时候,怜娘还有些唯唯诺诺,大气不出,像个小媳妇儿,自己出门到现在十来天不到,她已经指使着下人干这做那,俨然就像是这云家的女主人。

看样子,被这个爹已经是宠上了天。

云菀沁见她也在,莫名有了几分豁然开朗,只怕今儿爹叫自己来,没什么好事。

喝了两盏茶,云玄昶说了两句宗人府那边的婚前交代,云菀沁一一答应着,待爹交代完了,眼皮一抬,见怜娘站在爹的后面,偷偷用手抓了一把他的袍子角。

云玄昶被爱妾暗中一扯,立刻坐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搁下了茶杯:“沁儿,今儿叫你来,还有关于你嫁妆的事,想同你商议一下。”

“爹请说。”

云玄昶端起茶杯呡了两口,蜷起手掌凑口轻咳两声,正襟危坐:“沁儿,三皇子秋狩送你的那套金翡晶,你打算怎么安排?”

那套金翡晶被运回京城后,云菀沁当天晚上本来叫人搬到自己盈福院去,云玄昶却阻止了,说是御赐之物,太过贵重,女儿的院子中没什么保险柜匣,不安全,暂时收罗在府中的库房。

云菀沁当时也没反驳,只笑了一笑,也好,库房确实保险一些,只顺着云玄昶的意思,说既然是御赐物,得要更重视,干脆用三个大小规格不一的柜子锁住,然后每个柜子的钥匙,她、云玄昶、莫开来三个人,人手一把。

这样一来,谁都别想单独开,必须聚齐三个人。

云玄昶没想到女儿来这一招,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答应了。

现在,云菀沁一听爹的话,基本已猜出他叫自己来的意思了,再看看他身边的姨娘,更是唇角一扬,不消说,又是这小妾煽了什么枕头风,反问:“爹觉得怎么样安排是好?”

云玄昶脸不红气不喘,说的也是理直气壮:“虽说是三皇子给你的礼物,但你既然还是在室闺女,道理上说,是不应该有什么私产的,财物都应该是属于父家的,况且那金翡晶价值实在太贵重了,你年纪太轻,为父的一来怕你保管不好,二来怕你遭人骗了,依为父看来,不如先将金翡晶交由娘家保管。你看如何?”

云菀沁浅浅笑着:“这不正锁在家中的库房么?是由娘家保管着呐。”

这叫给娘家保管么?三个柜子锁着,她拿着最后一道柜子的钥匙,他就算想看一眼都不成。云玄昶眉头一皱,开门见山了:“爹的意思是,爹会给你准备十里红妆,陪嫁财物上绝对不会亏待了你,让你风光嫁进王府,绝对不会被人瞧不起。至于那金翡晶,你就留在娘家,由娘家给你保管着。不是爹贪图你的东西,日后你要是想要,我再还给你。”

还给我?云菀沁眸子噙着凉笑,吞下去的肥肉,还能吐出来?想要霸占自己的东西,还说得冠冕堂皇。

这个姨娘,倒还真是野心越养越大,收了她那四千两倒是不甘心了?打主意打到她的头上了!连秦王送她的上古珍玩都想肖想!就算她不要,几时又轮得了这小妾?想贪自己的嫁妆私产?没门儿!

“那女儿若是非要带着金翡晶出嫁,爹是不是在陪嫁财物上就亏待女儿呢?”云菀沁慢悠悠拿起茶杯,抚了一下杯盖,气定神闲。

“你,你这叫什么话!”云玄昶勃然大怒,一拍桌案,震得茶杯哐啷一飞,溅出些茶水,“我这是为你着想,女儿家得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你留点儿财物在娘家,由父亲先给你保管着,有什么不对?且这云家,还有你的亲弟弟呢!你这不孝女,倒将咱们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啧啧啧,还没说什么呢,就狗急跳墙,撕破脸皮了,心里还不是有鬼!云菀沁呷口茶,娇嫩的唇瓣贴住瓷杯边缘。

云玄昶见她淡然恬静,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气得更是脸色通红,怜娘见状,在一边咬了咬唇,低声道:“大姑娘,老爷也是为你着想啊,老爷是您的亲爹,云家的人,才跟您有血缘关系,总不会害您的啊,前儿送来的聘礼,在皇子中算寒酸的了,秦王的背景,大姑娘比我们应该还清楚……老爷也是为您操心了好几天,怕您将来吃苦,为您保管着,给你多留条后路,万一以后有不时之需,你也好调用啊,可若是都带过去了,风险太大了……”

“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吗?”

哐啷一声,云菀沁将粉瓷茶杯搁在了案上,尖利而凌冽,“姨娘”两个字,尤其的震慑人心。

怜娘一惊。

“什么时候姨娘变成了当家夫人,连嫡小姐的陪嫁都要操心了?姨娘这手,伸得可够长啊!”云菀沁扬起下颌,凝视着怜娘,目光轻慢,话锋阴厉。

怜娘咬着玉腮,不吭声,泪珠子咕噜咕噜地滚下来。

“够了!”云玄昶见爱妾受委屈,又是一拍桌子,给爱妾出气儿,“云家养育你十几年,你既然将咱们都当成了贼,提防得这么紧,为父的也不逼你了!那套金翡晶,你要拿便拿去!不过备嫁的事儿,后院无人,你奶奶身体刚痊愈,方姨娘那性子,做事儿不稳重,这次,我还就是要怜娘代管着!这次你陪嫁的事便都由她来做主!”

哟,要怜娘来操持?岂不是又给她一次争面上位的好机会?

云菀沁扯顺了裙角儿,恬然一笑,站了起来,秀黛微挑,毫不掩饰满脸的鄙夷和嘲讽:“女儿要嫁的是皇家,爹要个瘦马馆出身的小妾给我操办陪嫁事,是您自己不要面子,还是不给我面子,或是……不给皇家面子?”

“你——”云玄昶气急,却又无话好说。

怜娘脸色黑得跟什么似的,却紧紧尾随在老爷身后,如莬丝花一样。

“哦对了,爹都这么提说了,倒还真是个问题呢,后院无人,祖母病体初愈,方姨娘无才无能,母亲又被禁足佛堂,那么,”云菀沁笑笑,“便由女儿亲自准备嫁妆吧。爹若觉得不好,便将蕙兰借我,到时对外就打着祖母和她的名义吧。”这一世,她自己来操持,照样十里红妆,外人甭想拿走娘亲留给自己的一毛一厘!

“大姑娘才说瘦马馆出来的不合适操办陪嫁事宜,怎么又叫蕙兰帮你的手?”怜娘气不过,哽了两泡泪儿,万般的不服气。

“是啊,”云玄昶维护怜娘,“怜娘聪明,办事能力比蕙兰强多了!”

云菀沁蔑笑:“爹,聪明也得用正道儿上,老鼠倒是够机灵,我抓个老鼠养米缸里,能给我捉虫么?只怕米都给我吞光了。”又面朝怜娘:

“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同是瘦马馆出来的,喜欢挑事儿、贪图别人钱财的人,便合该是个下贱胚子!做好本分,才是正事儿!若有下次,伸长的手,我也得将它砍下来!”

怜娘身子一颤,缩在云玄昶后面,拽住他衣角,就像是遭了威胁的小动物。

云玄昶见当了自己的面,女儿都敢这般恐吓爱妾,丝毫不给自己面子,脸都紫了,胃也气得疼起来,腾一下冲动地站起身,竟扬起了手。

初夏轻哼一声,提醒:“老爷,明儿宗人府得派管教嬷嬷来了啊。”

云玄昶一股子气哽住,手缓缓放下来,按照规矩,皇子妻出嫁前,宫里会派管教嬷嬷上门来教规矩和大婚当天的礼仪,难道到时叫宫人看见秦王妃脸上映两个巴掌印?

愤怒没地方出,又没捞着那金翡晶,反被女儿将一军,云玄昶老毛病又犯了,胃气得疼,弯下了腰。

怜娘睫上挂着泪珠,急忙搀住老爷:“老爷怎么样了?”连忙将云玄昶扶着坐好。

云菀沁淡淡笑着拂袖,眸子生了冷意,强盗还能装成被打劫的一样委屈,福了福身,毫不留情:“爹慢慢歇着,可别累着了,大婚当日,您还得下跪呢,现在不养好身子怎么办?女儿先回院子了。”甩下一片狼藉,领着初夏离开了。

云玄昶一听那下跪二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捧着胃,半天疼得回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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