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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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星沉坐在秦王府的大厅内，守在一旁的小丫头低着头奉上茶来。
等星沉微微偏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她却不肯抬头与她对视，将茶递到她面前的桌子上，略一福身便退了出去，礼数周全地让人挑不出毛病。
等星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是御用的母树大红袍，入口虽微苦，但是香气馥郁，余味悠长，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听说今天的收成不好，寻常一年能有十两的茶叶，今年只得了五两，财神阁自己都没有留存，全部呈给了宫内，却没想到今天能在秦王府里尝到。
如今秦王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自然毋庸置疑，但是他肯拿这个茶叶来招待她，若说是怠慢，倒是有几分冤枉了他。若说周到，等星沉这碗茶添了六回水，也没有见到他的人，这份周到多少也是隐晦了些。
等星沉微微一抬手，一旁的小丫头便要过来给她添第七次水，她用手挡住杯口，缓声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是这水喝的实在有些多了，人有三急，方便的话，还请指明更衣之所，感激不尽。”
那小丫头闻言一愣，行了个礼说了句请稍等，便从大厅里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走了进来，对等星沉道：“请姑娘跟我来吧。”
等星沉知道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婢女，万事听人安排，因此也不为难她，从进到秦王府之后，便一句也没有询问过带自己来这里要做什么，什么时候能得见秦王。眼下见她如此说，也没问她是从谁哪里得来的命令，便也就起身跟着她出去了。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过后，等星沉在她的带领下重新回到大厅的时候，却见刚刚还空空如也的大厅里，凭空冒出了一个人来。
那男人端坐在主座之上，神色从容却自带一种让人无法忽略的气势，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倒也当得起龙章凤姿四个字。他手里握着一串老琉璃佛珠，正用手指随意地碾着，听到门外又脚步声，也不抬头，仍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等星沉站在大厅门口想事情走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大约就是“请”她来这里的秦王了，便走了进去，行了个礼道：“民女等星沉见过秦王殿下。”
司澈闻言缓缓地抬起头来，动作虽然闲适，但眼神却锐利如刀，直直地向她看了过来。等星沉自然不可能对他的目光毫无所觉，但却只作不知，行了礼就老实地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多讲。
半响后，只听面前的人轻笑一声，从主座上走到她的面前，伸出双手作势要扶起她，等星沉没等他动手，便顺着他的动作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只听司澈道：“等星沉姑娘，虽然之前就从冯宿掌柜那里听过你的名字，但这也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刚刚有些公务需要处理，耽误了些时间，怠慢了姑娘，还请不要见怪。”
“秦王殿下客气了，民女不敢当。”
“姑娘请坐吧。”司澈道，“这样唐突地把你请来，确实是本王的不是。不过听闻姑娘冰雪聪慧，不如猜一猜，本王要跟你谈的是什么事？”
等星沉低垂着头坐在椅子上，双臂收紧，似乎是在努力把自己团成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团，双手略显局促地放在腿上，低声道：“民女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听贾泰安说，财神阁有一批货物如今被困在明月山上，所以你才这样着急地找人来疏通山路……就算是因此而贿赂朝廷命官也在所不惜？”
等星沉听了他的话，蹙着眉想了片刻，随即缓慢地抬起头看了司澈一眼，十分认真地解释道：“确实是有货物被堵在山上。我也确实去找了贾大人帮忙，只是殿下所说的贿赂，确实是并无此事，贾大人和孙大人也是因为觉得能够及时赈灾救援是一件好事，所以才同意的。”
“贾泰安和孙安翔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要清楚，何必用这说辞来糊弄我？”司澈冷笑一声道。
等星沉似乎没听懂他话里的嘲讽意味，只小声道：“不敢欺瞒殿下。殿下英明，自然是比民女要更加了解两位大人的。”
“我且问你，你所说的这趟被困在明月山上的车队，里面运的是什么货物，是从何处采买的，凭证又为何？如果到时候翻遍了这座山却找不到这些马车存在的证据，你这一个欺骗官员的罪名可是逃不掉的。”
等星沉答道：“回殿下的话，一共是八车的货物，其中一车蜀锦和一车酒水是准备呈给陛下的。剩下三车茶叶、两车药材以及一车果蔬种子，是准备运到豫州一带售卖的。采买的地点各不相同，但凭证都有，账目也记得清楚。殿下如果需要的话，前几日管事刚刚送来，如今东西就在客栈里，烦请派人去拿，一看便知。”
司澈在她说话的同时，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似乎要从她些微的表情里看到些许的破绽。但是等星沉低着头，一副胆小守礼的样子，也不和他对视，只自顾自地回答他的问题，言语中条理清晰，却绝不多说一个无关他问题的字。这样的态度倒让司澈像是一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有得到预料之中的效果，反而被她磨得有些没了脾气。
他知道等星沉既然这么说，那么无论车队的事情是真是假，但是至少账面上她是有信心做的滴水不漏的，于是便道：“账本本王自然是要看的，不过眼下倒也不急。这次请等小姐过来，也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办。今天晚上之前，把明月山里你财神阁的人和那些你安排进去的平民以及江湖人全都撤出来，一个都不准留下。等到圣上赈灾的旨意下达之后，本王自会派兵前往山里救援，到时候如果找到了你财神阁的马车，车上的东西自会如数奉还。如果找不到嘛……到时候有什么后果，不用我说，想必等小姐的心里应该也清楚。”
等星沉微微一愣，不解地抬起头看着司澈道：“敢问殿下，这是为何？民女承认，策划这次行动有我考虑到财神阁利益的私心在，但是对于此地的百姓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坏事，无论是安全还是物资方面的问题财神阁也已经尽量周全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妥的事，为何要如此突然的终止呢？”
司澈端起一旁的茶杯，掀起盖子，顿时茶香四溢。他轻轻抿了一口后，才不紧不慢地道：“你是在质疑本王的决定？”
等星沉听了他的话，原本因为急切而微微前倾的身子顿时一僵，不自觉地向后倚去，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似的将自己又重新塞回了椅子里，轻声道：“民女不敢。只是想请教殿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需要整改，或许这件事还有可以缓和的余地？”
“缓和的余地么。”司澈轻轻笑了笑，转换了话题道，“听说等小姐这次不远千里从大兴城来到巴蜀，是为了参加唐门门主的婚宴？”
“是。”
“江湖上的事，我虽然关注得不多，但是对于有些流传甚广的事，我也不是一无所知。”
“殿下的意思是？”等星沉不解地问道。
“听说武林盟新上任的盟主顾西洲，和等小姐也有一些渊源。为了救你，他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只身前往少林寺，成全了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呵呵，等小姐也不必这样看着我，我并无他意。只是你二人明显关系匪浅，据说江湖上盛传你二人已经是未婚夫妻，所以还请不要告诉我你对他的事一无所知。我只是想问，这位新的盟主可会来巴蜀参加唐门门主的婚宴，而如今，这个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等星沉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缓缓开口道：“不瞒殿下说，他确实也是要来参加婚宴的。只是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先去了荆州一趟。不过算算时间，也该要回来了。殿下是有事需要寻他吗，如果有了他的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告知他，让他来见您一面。”
“所以你现在，也是不知道他的具体行踪吗？”
等星沉腼腆一笑，轻声道：“男人们在外面忙事业，哪里有时间事事都向家里告知，就算他自己愿意，民女也是不肯的，只怕他被同僚下属笑话恋家。况且他做事稳妥，又怕我爱操心，所以平日里也只肯捡些好事写来报平安，多了却也不肯多说了。”
“是么。”司澈道，“原本我还以为，等小姐这么着急命财神阁的人守着这明月山不放，是担心顾西洲在这山上会有什么危险呢，原来倒是我多心了。我还说如果真的是顾盟主被困在了山上，那于情于理，我也不该阻拦等小姐救人，或者有需要的话，本王派手下去帮个忙也未尝不可，但既然无事，那便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