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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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老七狐疑地看着范众。看起来,他挺想搞清范众身上还剩多少钱。
“你别管我的酒是从哪来的,反正老子……没偷没抢。”范众醉道。
“算了,别管他了。”一旁的工人对老七道:“说不定他和你一样,过来时口袋里装了些东西,现在拿来换酒喝。”
范众听得一愣,原来许多人还有这种福利。他即便在之前也没有任何私人财物。
“也是。”老七狞笑道:“今天他是该喝醉一点,一会儿罗鬣那畜生就要折磨他了,醉了反倒是好事,哈哈。”
“那个罗鬣,也折磨过你们吗?”范众往旁边一坐,说起“醉话”。
对面那几个工人立马火了,“你说什么!信不信把你嘴撕了!”
老七恶着脸道:“你当我们都是你这样的小白脸吗?再者……”
老七将身子一扭,露出他腰间的手枪,“我们能保护自己,谁敢欺负我们?”
“咦,我怎么没这东西,你哪领的,免费发放吗?”范众发现自己了解的信息还是太少,那个詹姆士的话又不可尽信。
“免费?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咱们大厦虽然地方有限,却是妥妥的商品社会。你这种家伙,得在厂子打工两三年,才可能买一把。”老七道:“不过,你应该撑不过三个月。”
旁边的人帮衬道:“可不是,枪这玩意,价钱永远落不下来,哪怕是一把生锈卡壳的旧枪,至少也要一百板币。”
“原来你是攒钱买的。”范众不以为然道。
“错了,我来大厦的第一天,就得到了它,凭的是运气与智慧。”老七似乎受不了别人看不起他,道:“那时我与其他新人没什么不同,无非兜里揣着手机,腕子上带了块手表罢了。出了传送间,我径直上到二十五层,用手机换了张高中率的彩票。嘿嘿,咱们这里还能抽奖,你恐怕现在都不知道吧。
“我抽到的就是这把枪,所以从第一天起,这些底层的恶霸就不敢欺负我。这之后,我把我的手表孝敬给于总管,从此顺利成为正式工人。怎么样?后悔把东西换酒喝了吧,哈哈哈。”
“原来还可以这样。”范众装作懊恼道。他盯着老七的枪,心想要不要把它抢过来。昨天詹姆士说,犯罪会受处罚,但只要不被抓到,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应该是一句实话。
“你识相的话就赶紧回宿舍吧,罗鬣应该正在隔间里等着你呢,他今天都没来酒馆。”老七得意洋洋,他喜欢看到别人的失败与不幸。
“在我的隔间?”范众诧异道。
围坐的众人都表示这极有可能。他们说,罗鬣就是这种人,仗着自己身高体壮,明目张胆地作践他人。
范众愣了愣,突然一捂肚子,道:“糟糕,糟糕,我要去上大号。感谢老哥们让我长了这么多见识,都别走啊,一会儿回来请大伙喝酒,人人有份。”
“你怎么突然懂事了,给你个建议,去二十层的厕所吧,十九层脏乱臭,二十层人少还干净。”一位工人道。
“有道理!我这就去!”只见范众一路小跑,登上扶梯,去往第20层。
他这一去,花了20分钟时间。这之后,他慢悠悠从楼上走下来,隔得老远便跟众工人打招呼,嗓门极大,唯恐别人听不到似的。
“你小子,去的也太久了,快去买酒,我们都等不及了。”老七道。
“我肚子痛快了,酒也醒了,这才想起一件事。
”范众一拍大腿道:“我没钱了。恐怕没法请各位喝酒了。”
老七腾地站起身来,怒道:“好小子,言而无信,是想被你爷爷我教训教训吧。”
他站在范众面前,一手按着手枪。他本以为范众会吓破胆,但范众这么站着,冷冷地盯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的表情。
老七不知怎的,浑身打了个寒战,他哈哈一笑,向后退去,对同伴道:“待会儿罗鬣要收拾他,要是现在划他个满脸花,岂不是跟罗鬣怼上了。让他自作自受吧,咱们回去。”
罐头厂的工人一个个把酒瓶送回老板处,登记了积分,又瞪了范众几眼后,转身下楼。
刚才谈话间,他们一个个,尤其是老七,把自己抬得很高,可实际上,他们同样住在大厦的第七层。范众想到老七有一把枪,还用手表贿赂了于总管,结果仍睡在最垃圾的地方,总觉得有些不值。
又待了一会,范众也起身离开。他来到第七层,往自己的隔间走去。
但是此刻人们都站在外面,骚动不已。范众来到自己的隔间前,他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将这个陋室围个水泄不通。
“让一让,让一让,发生了什么事情?”范众向里挤去。
只见他正屋的帘子向上拉开,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罗鬣仰面平躺,双眼睁圆,嘴巴大张,一块金属制的,不知是何物的东西桶在他脖颈一侧。
血流了一地,而罗鬣本人,已经僵硬了。
围观人群中也有一些罐头二厂的工人,老七正在其中,他抬起头,看到刚刚挤进来的范众,面露惊恐神色。
不过范众就像一面镜子,在老七面露惊慌时,他也适时表现出惊慌,表现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幅景象。
“这是他的屋子!”老七指着他道:“他就是杀人犯。”
“胡说八道!”范众当即回敬,“我刚从酒馆回来,这一路有的是人作证,别想栽赃!”
虽然老七的叫喊吸引了一些注意力,但刚刚同在酒馆的工人们一一证实,范众此前的确在酒馆。他们亲眼所见,范众那段时间并没到楼下来过。
“我好像见到凶手了,是一个怪人。”一个老人哆哆嗦嗦道。不过他说起话来没头没尾,外加吐字不清,没什么人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众人又胡乱争吵了一阵,突然有人吼道:“钢兵来了,还有取证人。”
只见五个身着制式钢板的士兵走来,将人群驱开一条通路,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那人一副厌世面孔,身穿便装,外表邋邋遢遢,似乎正处于中年危机之中。
他一路走来,左右环顾,不时跟人群中的人打个招呼。对方往往也会还他一个问候或致意。
看样子他就是所谓“取证人”。范众觉得这个人应该类似于警探。
“米糕,死的人在中间。”有人指路道。
“好的好的,大伙,借个光。”名叫米糕的中年男人道。
米糕推开人群,进入了隔间之内。面对尸体,他愣了愣,“我认识他,这不是罐头厂的罗鬣吗?有人通知他兄弟了吗?”
“谁敢去?这对恶霸兄弟,谁见了不躲着?”旁边一人道。
“两兄弟同时传送到这里本就罕见,现在哥哥死了,弟弟却不知情,未免太过可怜。这样吧,就由你去通知一下弟弟好了。”米糕笑着指了一下身边的人。
“干嘛是我,我才不去,谁去谁结仇。”那人瞪着眼睛道。
“你真不去?”
“不去,哪怕嘴上答应你,我也半路跑掉,反正不犯法。”
“好。”米糕道:“那这样,我现在倒数十个数,但凡之后还在这里看热闹的,我随便挑一人带我们的钢兵先生去通知家属。如果敢半路逃跑,就等同于欺骗愚弄钢兵,什么后果大家可以想象,十……”
米糕开始一字一字的向下数去,围观的众人迅速向后退去,只是人们临走前爆出不少脏话。
范众在旁边听着,觉得这里的人似乎很尊重士兵,但对这位“取证人”却一点不害怕。
数到“三”的时候,米糕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他打开水壶,-喝了口水,站直身子,“我数完了。”
周围已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只有范众留在那里。
米糕回头瞅着他道:“小兄弟,挺勇敢嘛,既然这么积极,就你带路吧。”
“我不是想带路,实际上我也想走,只是这个隔间是我的,我没别的地方去。”范众无辜道。
“什么?是你的房间?”米糕想了一会儿,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是昨天才来的新人,罗鬣待在你屋里……你不用去通知家属,但一会儿要跟我回所里接受调查。”
米糕走进隔间,躲开地上的血迹,来到罗鬣身边。他用手将罗鬣的脑袋挪向另一边,暴露出脖颈上的伤口。
用手一抽,米糕将凶器拔出。那是一个卷成一卷的铁片,中空,刺人的一头极其锋利。
米糕端详片刻,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没有人答话。
米糕转向范众,“我在问你。”
“我?完全不知道,我还以为您在问士兵先生。”范众道。
“钢兵先生不怎么爱说话,不像铁卫,总有些奇妙想法。”米糕笑道:“那么,这不是你的东西?”
范众摇头道:“我在这里才住了一晚,根本没东西是我的。”
米糕看上去根本没认真听范众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之物。片刻后,他决定让两个钢兵带范众回所里。而他自己还要在这周围调查。
此刻时间已然过了十一点,但顶灯仍旧开着。
看来熄不熄灯,也不过是某些人物一句话的事。范众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