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第3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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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举起一叠文件，挥动发出纸张相互拍打瑟瑟的声音，刚才他正是翻阅查曼达工作十年以来提交的一切相关资料。男人脸上就挂着看好戏的表情，他的神情比奈契斯表现得更加明显，查曼达猜错了，原来奈契斯和男人是如出一辙的嘲弄，只是奈契斯更加隐晦而得体。男人说：“你在工作第二年就被调去情报收集分署，第三年民区的负责人将你提拔，第五年起，你就从只住得起政府发放的补助房搬到了富人区……还有这么多的消费记录和店铺提供的人证口供，你的工资真的有这么多吗？”
“那是——”
“对了，还有有你签署名字的商铺减税条令，你不过是分署的监听人员，怎么还有了税收管的权利了？”
查曼达的脸顿时重新比进索亚堡前还要恐怖，一脸煞白，嘴唇来回抖动，带动着整个身体都震动：“不，不，怎，怎么会。”他瞪大眼睛，“不，我的意思是，我从来，从来没有这么做。”
“不相信啊，”男人惊讶地说，“那好，过来看看吧，看看他们的口供和签名，还有政府文档的翻新记录，你在外面或许还不清楚，现在存档比以往更加仔细，更加频繁抄录记载了——我恐怕都要感谢这些能在第八年的火灾中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你上报的关于革命者的舆论造势危害社会的推断，要求将清扫革命者一同纳入对异l教徒的最后行动中。但在三七一零的时候，你就提交过报告，记录内容却是革命者要求彻查凯斯厄欺压平民，勾结官员，哄抬民区商品价格的诉求。当然，该组织最早活动就在三六六五年出现，当时正好是凯斯厄收购民区最大贸易街十个铺子，其后凭借着高超生意手段霸占了整个市场。”
奈契斯的指头停止了敲打，诺曼大一瞬间就从椅子上滑了下去，整个人脸朝下贴在地面上，双手伸直，崩溃地说：“请，请您宽恕我，陛，陛下，我绝非故意有心啊。实在是，是我前面的前辈都被害死了，他们说如果我不照做，我，我也活不下来，不得已，不得已才投靠了他们，我，我……他，他……”
他崩溃了，满脸涕泗，颠三倒四地说。
“他给太多了？包括在陛下眼皮底下作威作福，收敛暴财，谋害性命？”
脸如死灰的查曼达顺着一片模糊的视线死死盯着地面，当听到男人说直接秘密处死时已经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听到奈契斯说处置太过不仁慈，他心中又有少许火光出现。男人却反驳查曼达死不足惜，民区已有几十年架空治安官和税收管权利的前科，恐怕只杀一人不足平息人民的怒火，革命者正是投诉无门才心声不满，看他们揭穿地方恶势力就是第一步，如果再来一份报刊，揭露民区肮脏的商人和政府官员勾结事迹，恐怕会引起霍亚威基有史以来最大的民众暴l动。
时间好像一分一秒的割在查曼达身上时，头顶传来奈契斯的一声叹息。
“恐怕民区能够平复怒火是最好的打算，但是毕竟民区不是光憎恨查曼达一人。即使将他斩首示众，那里的人民仍然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听说他们今天还因为出水口重新冒出泉水而欢呼庆祝。查曼达，告诉我，你有这个权力让所有人都为了解决基本生存的饮水问题而欢呼吗？”
“不，不，我当然没那个能力，这都是——”查曼达瞪大眼睛。
“那是谁？”奈契斯完全忽略刚才提到的名字暗示。
查曼达立刻意识到有将功补过的机会时，整个脑子已经完全被巨大的喜悦取代，忙不迭地说：“我，我愿意，只求您您留我性命，陛下，我愿意举报凯斯厄，我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只求您让我赎罪！”
诺文和奈契斯相视一眼。
经过一番敲打，奈契斯叫罗门把人拎走，男人——正是诺文，他之所以披着不合身的外套，脖子上系着奇怪的领带，全然是因为被人从被窝里抓了过来。他把那叠文件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除了第一张是写满了字，底下全部是空白纸张，他摸了一把脸上不存在的汗珠，坐在奈契斯对面的单人沙发，松快一口气。
“没想到他这么好吓唬。”
奈契斯“唔”了一声，垂目不语，诺文立刻坐直了身体，目不斜视地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过了很久，奈契斯说：“是你告诉了我，不然我们就会进行一次很不得人心的行动，并且会被有心人拿来当傻子笑话。”
诺文瞅了他一眼，说：“陛下，您这样说来，那我的运气恐怕是绝无仅有的，相比之下，我更相信是冥冥之中的定律。因为命运遇到了以前的老朋友，那可是个非常固执、却有才能的人。民区最大的商贩凯斯厄都想收拢他，不想这个人会拒绝掉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机会。之后，我的朋友就被发配到街道办事处去，每天都干着三四个人的工作，如若不是这样，我怎么能遇见他呢。”
他见奈契斯不搭话，自言自语地说：“虽然他被怀特公爵案件牵连发配神秘岛，但我可以担保，他是位为人非常清高正直的人，从没有干过坏事，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巡警的工作去。这一次揭发民区藏污纳垢的内幕有他绝大的功劳。”
奈契斯这才把目光转向他，带着笑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那这次他——”
“修森。”
“他给你调过去用，还有查曼达。不过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惊动凯斯厄，能盘踞民区数十年之久，最后才打算从幕后转出来，恐怕的手段比以前我们所要遇到的还要棘手。”
诺文喜不自禁地站起来，毕恭毕敬地把拳头按在胸口，行礼：“竭尽所能，不辱使命。”
奈契斯一早起来更改了数个决定，不仅推迟和军区大臣昨晚已商讨好的行动密令，更是取消原本行程上的财政报告会议和日常会谈，摸不着头脑的官员和下属们接到临时指派不停地进出宫殿，谁都不知道奈契斯这么做的原因。连从不过问政事的琴都被请了出来，仔细询问奈契斯的身体状况，奈契斯再三表明无碍，琴似乎并没有相信他。
“琴，我真的很好，”奈契斯第三遍重复自己的情况，他指着桌上的文件，“我知道什么时候该休息。”
琴不为所动，在原地张开了双手，扔掉了手杖。
片刻之后，奈契斯有些无奈地走上去，将矮了一个头的琴轻轻拢在怀里，摇了摇：“琴，我真的没事情。”
岂止是服侍他起居的罗门，包括一头雾水的嘉白沵和诺文都从睡梦中就被召见，等到诺文领命离开，终于在侯厅等了很久的嘉白沵开始思考最近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时，却没想到听到奈契斯今天开口的第一句话。
“哲罗斯被我昨天提了出来。”
与许久没召见的诺文不同，嘉白沵时常见到奈契斯，参与绝大部分抉择会议，亲手代颁王令，或者他早已隐隐感到被排挤出最信任范围之外，只是他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认真以待，当听到奈契斯仔细解释起原因之时，却没想对方将这件事交给了他负责。
即使这两位人性格迥异，但只要被冷落了许久的忠诚之人，只要重新重用一次，好像就能让他如沐春雨，重新焕发了巨大生机。
嘉白沵维持着一脸平静的表情，好似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奈契斯递过来密令亲手放在他手里，他才抬头，几乎露出了不符合自身行为的吃惊表情，醒悟过来，连忙将那密令小心折叠，放进贴着胸口的内口袋中。
“陛下——”他猝不及防地脱口而出，“这件事情，或许交给塔楼来办理会更加合理？”
奈契斯已经低下头去签署阅完的公文，连头也没抬，说：“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恐怕他们就干不好任何工作了。”
“您的意思？”嘉白沵嗅到了不同寻常的信息，不放心地看向对方，这可和近期处理事情的态度不同，他越发谨慎，好像就能从奈契斯快速飞写的动作中寻找蛛丝马迹。
奈契斯放下笔，又递过来一份文件，原来是索芭提玛的千人事件，内阁提前交了一份议员们私下的意向统计，多数人认为国王严惩不贷的姿态太过强硬。经过几次争议后，新的问题又出来了，大家不肯没商定确切的解决方案、明确处罚法律，就坚决不肯动手处理，奈契斯放弃了一开始争取的最严厉打击手段，任由他们闹去，提到一半议程的临时法庭也由于人手亏缺而尚未启动。
嘉白沵飞快扫了两眼，一目十行，因为今天他原本要参加的会议就是讨论具体行动和处理方案，熟悉奈契斯文件上的大多数上报的内容。但是这一次，奈契斯内容上划掉了所有他不满意的内容，在批阅下方写了一大段话——几乎相当于一张正式的任命书，被奈契斯挑出来的都是叫嚣最狠戾的议员们，甚至都没有给他们最终决定权利和断案法权，直接把人降级到索芭提玛当地的治安官上，更为吃惊的是，里面还有他调用当地驻扎军队里的魔法师参与协助、监督的命令，里面选中的魔法师正好是库姆建议推举的。
嘉白沵却并没有反对奈契斯的命令，只是说：
“这恐怕内阁不会通过，您挑出来的这几个官员更是不愿意去索芭提玛上任。”
“不愿意？为什么？”奈契斯平静地说，“我的臣子，竟然不被我调令。”
“他们也许还没有意识到严重的后果。”
“那就让他们意识到。”奈契斯加重了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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