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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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摩轰的窜起来，她和被吵醒的斯德同时对视，斯德表情非常严峻地站起来，想都不想就打开门出去，亚摩飞快披上衣服在走廊尽头拉住他，斯德轻松挣开，他实在太强壮了：“亚摩，放开，很有可能是找我的，我不能在这里被抓住。”
亚摩抖抖索索地说：“我……去开门，你不用出去，不然你会在外面冻死的。”
斯德挣扎了下，拿起墙边一根粗长木头，点点头跟在亚摩身后，他靠在墙上，示意亚摩去问话。
亚摩听到了一个女人急促而着急的声音，没有急着开门，而是露出更加警惕的表情说：“妈妈？”
亚芙拉快要哭出来了，哽咽而含糊地声音传进来：“我的乖女儿，亚摩……快开门，不然我们要被别人注意到了。”
亚摩看了一眼斯德，他没有任何表示，只好硬着头皮：“我明天就回去，你不用特意来找我。”
“不不不，我们不回去了，我来接你走，亚摩，兰斯洛德先生来接我们了。”
亚摩惊愕地打开门，那娇小的身影便挤了进来，另一个披着斗篷的人掀开沾满雪的帽沿，露出男人坚硬的棱角和那双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眸子，亚摩脱口而出：“米迪立先生！怎么回事，哦，妈妈，你的脸！”
亚芙拉要拉着她走，亚摩则更有力气地将她拖到屋子的走廊里，她看了一眼两人：“你说我的父亲，你是不是被骗了，还是要和他一起私奔？”
“不不，你怎么能这么想！”
因为亚摩自己清楚她可不是什么兰斯洛德先生的女儿！
亚芙拉慌张而迅速地看了一眼斯德，扭头去看她的女儿，但注意到亚摩毫不动摇的模样，只能悲切地摇头吐露实情：“约什要打死我，他不愿意让我离开，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你是兰斯洛德的女儿，他们想接你回去，我们一起，就今晚一起，我们在路上跟你解释。”
亚摩定定看着她，缓慢地摇头，她同时被自己的坚定动作给惊住了，仿佛也没想到自己下意识是这样的：“妈妈，你总是轻信他人，你可以自己走，我不会跟别人说见过你——没有兰斯洛德，那么多年了，你还在幻想吗？”
“不不不，你不走我不能离开得了！”亚芙拉大声说，她扯动了受伤的脸，脸上一道道绳子般的印子看上去生疼，憔悴又神经的她顾不得那么多拽住亚摩，但是根本拉不动亚摩。
斯德突然说：“是的，的确是兰斯洛德的家徽。”亚摩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斯德正看着米迪立手里拿的手杖，手杖顶端，一枚镶嵌在上面的图案，是一朵含苞欲放白玫瑰在两柄交叉的战斧中间，亚摩挣脱开手来，亚芙拉被推攘退后几步。
亚芙拉震惊又恼怒地看着亚摩，继而崩溃哭了出来：“听话，亚摩——我不会害你。”
所有的孩子们都被吵醒了，趴在厨房门口看着大人们。
“哦，看起来兰斯洛德是个有钱的人家，”亚摩眯起眼睛，去看米迪立，她感到深深被欺骗了，“是不是，先生？收藏家，旅行者，还是兰斯洛德的人？”
米迪立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亚摩小姐可以早点透露自己的名字，我们可以更稳妥地离开，而不是像丧家之犬仓皇而逃。”
亚芙拉说：“因为这几天你都不在家，我根本没时间和你说话，约什也乐得你不在家，这样米迪立就无法接触到你，今天下雪了，我就说来找你，约什害怕你死在外面才放我出来——”
米迪立看起来可不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那么镇定和了然，亚摩突然坚定这一切，她的心底里面一片冰冷，她那些天讨好的、隐秘的、无人诉说的小心思，他看着她在手中玩弄，看着自己如何费尽心机，只为了飘渺的机会，现在……他将这些送到她面前。
“如果……不是有钱人，我不会离开，米迪立先生，”亚摩打断亚芙拉的话，她将目光落在米迪立身上，恶劣地看着男人，现在看起来机会在自己手里，“我的父亲不是你，是吗？”
米迪立点头：“受人所托，亚摩小姐，你该相信你的母亲。”
“亚摩，亚摩，兰斯洛德很有钱，很有钱，”亚芙拉拉过亚摩走到一边，低声说，“他一定是来接我们走的，错过了，一辈子就再也离不开这里了。”
最后一句话撬动了亚摩坚固的内心。
“那就拿出点证据，”亚摩看出来米迪立的推脱，她说出来自己的要求，“给我看看，到底有多少钱？”
米迪立深深看了亚摩，从腰间掏出皮革袋，就在亚摩以为他会打开给她看一眼，米迪立直接放在了亚摩的手里，亚摩手中一沉揭开绳子，刚望进去一眼就猛地将袋子合拢，只感到自己手掌心烫得惊人，让她全身都战栗起来。
“如您所愿，”米迪立波澜不惊地说，仿佛刚才递过去的不是一袋子金币，而是废铜烂铁，“这些都可以是您的，你得知道，兰斯洛德是伯爵，你如果离开这里，将会有无数的钱财和地位。”
亚摩的手几乎要拽不住袋子：“为什么你要那么关注孤儿院？”
米迪立愣了一下，望入亚摩着了火一样的眸子中：“只是一些私人事情，更重要的是我建议您最好今晚启程，不然亚芙拉小姐可能真的会有危险，如果她不能在规定时间回去的话，那位强悍的打铁匠可能会带着锤头出来找两位的。”
“怎么离开，我们没有车，驿站的马车都有登记。”亚芙拉急促地说。
米迪立说：“我带来了一辆马车，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停在外面，非常温暖，非常适宜长途跋涉的马车。”
亚摩迅速扭头，朝着那群看热闹的孩子们说：“穿好你们的衣服！”
约翰看出事情不妙，听话地指挥着杰夫和德曼妮帮忙另外两个小的打理衣服，亚芙拉大感不妙地尖叫：“不，不！亚摩，只有你和我，兰斯洛德只要我们两个。他们都是拖油瓶——”
亚摩抱起在连着被窝的茜西，她顾不得再思考其他东西，她朝她的妈妈大吼了一声：“那你就闭嘴！”
不然她现在就说自己根本和兰斯洛德没有任何关系。
她甚至见过兰斯洛德先生，他也一点不喜欢自己！也许下一秒她被带走，就会死在异乡！
亚芙拉摇摇欲坠，她看着里面简陋布置的车厢里满满当当挤了这么多人，看上去完全就下一秒要晕倒，就连米迪立也有些不赞同地看着亚摩说：“兰斯洛德不是慈善家，我给您的钱足够他们几辈子的开销。”
亚摩对着马车外面的驾驶者说：“去打铁匠约什那里，你知不知道？”
车夫看起来等得非常久了，他抖动着鞭子让马车动起来，路上白雪堆积，只有他们来时的那两条雪橇留下的痕迹，现在他们要回到出发之始，走路要十来分钟的路程只要一会儿功夫，亚摩让车夫再往前面一些便迫不及待打开车门，她狠狠摔在地上，吃了一嘴的雪。
亚摩很快爬起来，去敲门，急促的敲门声就像是催命符，里面的女人有些惊慌地问：“谁在外面？”
亚摩压低声音：“是我，亚摩。”
老女人打开门，那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女人，她的后面是正要下楼梯的披着衣的大女儿，家里的唯一男丁则是只能住在楼下的坐着轮椅的年轻男人，他看起来也十分惊讶，说：“亚摩，我以为现在已经很晚——”
亚摩用力推开老女人：“休莱巴大妈，我有话要说。”
休莱巴反应慢了半拍，就看到后面一连串的人走了进来，包括三个年纪各不一的孩子和抱着两个更为年幼孩子的成年男人，她也没功夫反应过来那个成年男人正是断臂的流浪汉，以及流浪汉突然冒出来的断臂。
已经认出来的茉莉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
亚摩感受到屋子里的暖气，非常满意，满意得不得了，她注意到墙上挂着的画，新添的靠墙柜子，地上铺的厚毯……整个屋子都像是被重新粉刷了一遍，显得那么新，亚摩以前不知道，但是她现在想着楼上的屋子肯定更是打扮得越加温馨和舒适。亚摩盯着休莱巴，就算休莱巴看着比她高那么多：“五个孩子，你得照顾他们直到成年。”
“什、什么？”休莱巴重复了一遍，跳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亚摩指着孩子：“八岁的约翰，六岁的杰夫和德曼妮，两岁的利娅，还有最后的茜西，你可以和你的儿子女儿一起照顾，最少要照顾到十八岁——”
休莱巴的女儿——也就是城镇里面说的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实际上她只有三十岁，但是这里大部分人都在十六岁就已经结婚了，茉莉来不及问斯德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可思议地说：“你怎么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我们没理由帮你照顾孤儿，他们应该去的地方是孤儿院。”
亚摩向她露出一抹恶意的笑容：“衣服真漂亮，不是么，莫莉。”
莫莉捂住胸口，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去看斯德。
“还有这个叫做斯德的男人，他是来保护你们的人，”亚摩示意斯德将两个又睡过去的孩子抱上楼，斯德也不想让孩子们见到亚摩的闹剧，将年幼的孩子果断抱着往楼梯走去，莫莉根本拦不住他，只好追随后面说他们不可以上去。
“强盗，土匪——不，那是我的房间，他们不可以睡这里！”莫莉尖叫着，声音从楼上源源不断传过来。
休莱巴不断地退后，最后是儿子谢尔盖的轮椅阻挡了她退避的步子，亚摩感到快感又狂热，那股驾驭不住的冲动直接顶着她的头颅骨，让她止不住地想说话：“万物都有它的标价，不是吗，钱拿得高兴么，休莱巴夫人？”
下楼的斯德站在楼梯上一脸凝重地看着亚摩，亚摩瞥了他一眼：“你也住下来，他们家有不少的空房间，完全塞得下十几个人，你顺便帮我保护他们免得不受不必要的骚扰。”
“我早该知道自从你们不再到处说闲话有多么可疑……并且藏了那么多钱财，”亚摩听到休莱巴惊呼了一声，现在一切都有了着落，什么都有了缘由，“你该感谢我，休莱巴大妈。”
谢尔盖担忧地拍拍母亲的手：“亚摩，你不要吓她，她心脏不好。”
亚摩毫无歉意地说：“抱歉，谢尔盖，但显然你的母亲和姐姐隐瞒了你什么。”
休莱巴颤抖地说：“不，不，对不起，亚摩，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
亚摩举起手，她的大拇指和食指夹着一枚金灿灿的钱币：“这足够照顾五个孩子和一个成年人一段时间了。”她看到休莱巴夫人看到的刹那剧烈起伏的胸口，以及连在场唯一正常的谢尔盖都屏住了呼吸，看上去脸色发白，那肯定是太过激动，也许这里所有人都有生以来没见过这么大笔钱财。
数枚金币！
亚摩原先看到的时候也差点晕过去，五十枚铜钱可以换一枚银币，但是一百枚银币才换一枚金币，但她发誓一枚金币最少可以支撑三个月甚至半年开销，更何况是一袋子的金币！
她在两人极度复杂的目光中走到楼梯口，将一半的金币放在了斯德手里，斯德不得不将它们放在口袋里：“休莱巴夫人所拥有的意外之财已经抵押房租，而这钱——”她满意局面完全被她掌控的样子，环顾四周，她拉长音说，“作为伙食，记账。是吧，斯德，你监督他们购买食材和煤炭。”
斯德就像看着一个全新的亚摩一样，他轻声说：“完全可以不用来这里，我可以照顾好他们——”
亚摩转过身，背对着门口已经呆滞的母子俩，也用气音回答：“你怎么照顾五个孩子，你还有要紧事情不是么。你不是调查孤儿来的，你是在调查那个矿晶的，不是么，我想了这么久才明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斯德复杂地看着她，“你不相信我却让我来监视他们，并且让我保管‘巨额’？”
亚摩露出笑容：“我更不相信休莱巴，但至少她的儿子挺正直，你会喜欢上他的。”
“我谁都不会喜欢。”斯德说。
“我还有这些，”亚摩举起皮带子，里面的金属钱币响得惊人，满意地看着斯德停住了有些嘲讽意味的话，她转身走去，“休莱巴大妈，我会在何时时间过来看望他们，麻烦您运用您绝佳的厨艺，将他们都喂成小猪，那样我会更佳高兴的。”
她接着对谢尔盖，这也许是她最愧疚的一位，说：“非常抱歉打扰你的休息，休莱巴大妈用我的名义也许搞到了一笔非常大的钱财，而我正好要连夜离开这里，所以要麻烦你们照顾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我们还会见面的。”
她狠狠拥抱着约翰、杰夫以及德曼妮，亲吻着他们冰凉的脸蛋：“我会再回来的。”
说完，她痛快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将一伙人全都关在了门内。
她转身走进隔壁打铁匠的后院，黑暗之中小波比捧着一盏灯站在约什身边，约什说：“为什么要回来。”
亚摩低声说：“我不可以回来么。”
“你要回家了，这里不是大城堡，也不是你的家，”约什看着亚摩将一枚金币虔诚亲吻后放在小波比的项链里，她留下了几枚，剩下都递到他面前，“我不用，我可以养活小波比。”
亚摩用那种你不懂的眼神看着约什，约什不耐烦地说：“还不走么，要我追亚芙拉回来吗。”
“你为什么要放她走？”
约什说：“为什么要问我，不如问问你妈妈，她的心有过在这里么。”
“十年前我们从来没打算在这里下车，”亚摩低声说，“她没打算留在这里，你们也从没问过她。”
“现在有什么意义，”约什说，他的大手覆盖在小波比小脑袋上，“照顾好她。”
亚摩收回钱袋，用力抱住小波比，转身走向外面。
背后的小波比小声说：“妈妈不需要亚摩照顾，亚摩才要照顾，我可以照顾她。”
“算了吧，你还有挑食的毛病呢。”
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却浇不灭她滚热的心，亚摩像是打了场胜战爬上马车，气喘吁吁地坐在那里恢复激动的心跳，等候多时的亚芙拉用力敲着车窗催促着车夫离开这里，而坐在原地的米迪立则是平静地看着亚摩将那巨额钱袋子塞在她的裤腰带上。
“你和他们道别完了？”米迪立平静地说。
亚摩维持着镇定，看着男人，像是看着披着人皮的怪兽：“是的，他们会得到极好的照顾和帮助的。”
亚芙拉则靠在窗口一动不动，怔怔看着她呆了十几年的家，直到看不到那屋子，才长长嘘了口气，瘫软般靠在了椅背上。
亚摩发痴地看着外面，只能望入一片漆黑之中，但是她知道外面的雪一定积累得很多，多到就算有人听到马车的动静，也不会有人打开门去瞧瞧，究竟谁在这个城镇一夜之间消失。但至少，过不了几天，亚摩的故事将会成为所有人的热议，以及她背后那个据说很有钱的父亲。
她的‘父亲’要接她过好日子了。
亚摩发笑地想着。
万物都有标价，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