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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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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者低头,看着地上俯面倒地的男人,用脏靴子踢踢,然后眯着眼往上看去,房屋两旁都没有窗户,只有倾斜厉害的歪屋顶,终于有些好奇地感慨:“嘿,伙计,你是自己掉下来的?”

当然,他不指望这个男人立刻给予回应。

无辜的路人穿着讲究,光是包裹身体的斗篷都值得几枚金币,领头者余光看他不甚在意地蹲下来,任由流光刺绣的长袍落在地上,就这样和自己一起研究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家伙。

路人从斗篷下伸出一只珠光宝气的手掌,手非常细腻,修长而匀称,没有任何老茧,但这不是珠光宝气便可形容的,雇佣兵用武器自卫,冒险者用强健身体持久野外生存,对方那三枚明晃晃的戒指——只有魔法师才会以此来武装自己,领头者打量的眼神随即转为敬畏,不敢再如刚才那样随意。

心里也明白,这个路人与男人没有丝毫牵扯。

路人的手指点了点,领头者顺从地帮忙将男人翻过来,这位从天而降,穿着丝绸衬衣的男人更像是被寻仇滋事,衣服划破成了碎条,右腿被利器打断,白色带红的骨头从肉里破出,这是最严重的暴露伤口,按理说这种热天气没过一会儿就因污染腐烂溃疡,这个却又像是用来某种手段短暂地处理了下,形成了奇怪的伤口敞露而不流血的局面。

就好像稍微给冷冻了下的肉。

“咦。”路人靠得更近,斗篷下的长发便掉落出来,黑手套捏起男人的手腕,两人在手腕内侧同时看到了某个印记,类似几个三角形叠在一起的盖戳图案。

路人摩擦了下,没有抹掉痕迹,上面的炭灰已经牢牢镶嵌在皮肉里。

领头人简短地搜身,没有发现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没有一分钱,甚至连人手一份、随身携带的入城许可也没有,这下他可纠结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危`险`分`子。

“送到安置屋,”领头人看到男人尚有呼吸的起伏胸膛,知道这种伤还没到达要害,暗自说这小子运气得很,“也许等他醒来就能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路人站起来,拍拍手,原本表露出来单纯的模样变得锐利而矛盾,碧绿漂亮的翡翠眸子透露出令人信服的诚恳:“我在城东的裙倒巷,那里还有空房间可以收留他,如果你能相信我的话。”

领头人求之不得,说:“这是他的幸运,请问您是——”

那人勾起嘴角:“我叫佛西,一名正在旅行的魔法师。”

领头人摘下自己的头盔说:“祝您在这里过得愉快,先生,我叫奥帕,随时愿意为您效劳。”

“谢谢,非常感谢您对这个城市的尽心尽力,我们才能拥有如此平稳的治安。”

男人被搬到床上后,像是身体突然醒悟要产生点匹配的反应,来势汹汹的高烧让他神智不清,佛西在桌边捣药,就听见男人难受地呻``吟,又因为断腿和捆绑而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他歪着身子去听,男人像是在呼唤什么,不同的名字在口中轮流交替,没有半点参考价值,只有被固定在床边,用皮革拴起来的右手才是佛西更感兴趣的。

房门被敲响,佛西将铜罐放下,扬声道:“不吃,谢谢——”

门外传来的声音不同以往:“先生,是我,您忠实的朋友。”

佛西站起来冲出去,打开门抱住来人,大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

那人脱下披风,露出一张明媚的阳光笑容:“我带着您的琥拉,是它找到的您,我不得不劝说它留在外面。”

“你是对的,如果它要降落在城里会压死很多人,”佛西用力拍拍拉伯岱,将人迎进来,“塔楼还好么?”

“不好,”拉伯岱果断摇头,眼里却一丝责备的意味都没有,反而带着狡黠的得意,“他们知道你离家出走后,都头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更有人报告上去说你目无君主,藐视王权……瞧瞧那一群大惊失色的嘴脸,我也忍受不住吵闹,宁愿和你一起在外面冒险。”

佛西哈哈笑道:“我只是名誉顾问,他们还想干什么,要我和他们一起上战场吗?”

两人静下来,对视一眼,同时爆发出笑声。

拉伯岱笑着摇头:“你明知道他们可不敢让你去。”

“这就是我跑路的原因,”佛西耸肩,“不能揍他们,还要忍受这些琐事,我只是适当地给自己放个假,换换心情而已——这都是惯例的旅游。来吧,你一定不会想到我发现了什么,这东西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拉伯岱一进门就看见床铺上被绑住的陌生男人,这个男人有着一头黑发,面庞却是轮廓分明的北方人,等到佛西介绍,他走近下意识第一时间去翻黑发男人的眼皮,看到对方的灰色眸子,轻轻松口气。这个男人伤得不轻,右腿的绷带连着固定架,袒露的胸膛上都是药膏。

“好了,我不会收留幻灭种,这个男人也不是混血儿,”佛西松开皮革带,将那右手上的七芒星图案亮出来,“这种样式你见过吗?”

拉伯岱屏住呼吸,通常七芒星的法阵图是等分对称形式,周围有七层不同圆圈组成,轨道上有各自一枚恒星运行,均匀分配其中的力量,而这个小魔法阵图的背景是月亮和恒星叠加的样式,不是等圆的椭圆轨道互相拉扯,似乎下一秒就会使法阵施展失败。

“它竟然成功了。”拉伯岱感叹了一句,着实忍不住摸上去。

“抹不掉的,我摸过了,”佛西见拉伯岱也无法提供额外的信息后,沉思片刻,“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碰到了,这东西一般出自于拿来刺杀的非正统魔法师,但显然,这个男人并不具有任何攻击性,他直接掉到我面前,如果是要打算砸死我的话。”他叉腰看着床上的黑发男人,挑眉开玩笑道,“也许也算成功?”

“但他明显是抛点,周围也没有同伴……这就着实有点令人头疼了。”

佛西将铜罐放在拉伯岱怀里,“你来得真及时,我得去买其它药材让他退退烧,不然三天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拉伯岱捧着散发着奇怪味道的铜罐,分辨出里面是治疗骨折的药物,“今天是——”

“第一天,”佛西笑着出门。

拉伯岱将椅子挪开些,找了合适位置坐下,只要对方敢暴起,就可以用铜罐给上一敲,他看着床上的男人,按耐不住地自言自语道:“的确很难得,那么我留一份当作纪念也是可以的吧?”

床上,黑发男人痛苦地发出几声含糊地叫声,满脸通红,虚弱地眯着眼,朝向被关上的门。

在离这里两条街外,规模较大的集市上,到处是挂着花色斑斓的帐篷顶布,所有集市都同时于清晨某点开放,人们在这里自由交易,互相交换钱财商品,一个女人正奋力地拉着刚谈好价钱的土豆,老实的菜贩子将手放在裤子上来回擦拭,说:“你住在哪里,我帮你送去。”

女人还没有来得及道谢,菜贩子的婆娘毫不客气地揪着菜贩子的耳朵,看了女人一眼,从头到下,大声说:“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亚芙拉小姐,您还没有嫁人呐,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参加您的婚礼呀!”

四周零星附和着妇女的笑声,不敢出声的男人们站得更远,亚芙拉低着头,吃力地搬着食物,直到拐角,有个小伙子一声不吭地扛起箩筐,扭头就走。

亚芙拉抿着嘴,小跑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地走到一户居民宅后门。

小伙子在厨房里放下食物,用衣服擦了擦汗,什么都没有说地离开,亚芙拉目送他,突然扑到门边,直到对方的背影再也看不见。

“亚摩,亚摩——”亚芙拉抬头,她的声音在整个房子里回荡,不多时,楼梯传来咚咚咚的脚踏声,楼梯的木板有些薄,跑得又急的声音啪摔在地上,看起来最后一层楼梯摔得不严重,一会儿一个瘦干干的矮个孩子推开门,黑漆漆的眼睛发着亮地看她。

亚芙拉叉着腰,四周环顾空荡荡的厨房,又是沮丧又是烦闷,挥手:“你把十个土豆洗干净剥皮,自己烧着吃饭,我要迟到了。”

亚摩的眼里闪着少许的渴求,亚芙拉不耐烦说:“我要去工作,家里已经没钱了,我不可能随时陪你,难不成要一起饿死吗!”

女人走到楼上开始换衣服化妆,她换了一身火红色的连衣裙,对镜子里的自己摆出笑容,柔骨手指划过弯弯眉毛向下,落在殷红的唇角,她暗了暗神色,耷拉了下眉毛,似乎是无声可怜自己漂泊无定的生活,和快要凋零的美貌,随即转头飞快地拿起帽子和手提包,一根黑色腰带束缚勾勒细窄的身段……楼下传来重物倒塌的声音。

“亚摩!”她大叫,“你又碰倒了什么!?”

“……没,没什么,木桶翻倒了。”

亚芙拉走下楼,想要进去看看,但外面的日头都已经升得很高,她站在玄关处说:“记得不要乱开后门,不要摔坏东西——”

亚摩含糊地说:“是的,妈妈。”

“不要在外人面前叫我妈妈。”

亚芙拉推开正门,将门锁住,左右看了看,带上帽子,这顶帽子的薄纱笼罩面容,锦缎和天鹅绒在帽檐,摇曳的羽毛似乎显得那么风情,亚芙拉垂目,在一旁有些目不转睛的男人注目下轻轻一笑,拿着手提包往富人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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