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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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至阴之时，崇冥在院中焚香念咒，尔后又对着西南方弹奏九幽。琴音悠扬，九幽面板上的双生花图案生出了几道无形的细丝，飞速地向西南方窜去。崇冥惬意地闭上双眼，表情陶醉，动作优雅，像个完全投入的艺术家般忘情地拨动着琴弦。细丝犹如被鱼拖行的钓鱼线一般不断从双生花蕊里被吐出，待它止住绷紧的时候，崇冥得意地睁开眼睛，九幽已经捕获了芳菲。

半年前，收藏家邱先生花重金请崇冥帮忙处理芳菲，奈何小月的执念过深，就连崇冥也是头一回碰壁。本着师训，崇冥对邱先生承诺自己先回去想办法，日后会再帮忙出手解决的，她可不想像那个自负的师兄一样搞臭自身的名声。如此就一直拖到了崇冥答应崇光要对白梦瑶下手的时候，崇冥打听白梦瑶的消息时意外得知丁琳要给白梦瑶送拜师礼，这才想到了芳菲这茬。于是她劝说邱先生把芳菲卖给丁家父女，好让白梦瑶净化芳菲后再多花一点钱买回来。邱先生起初不愿，那还不如直接请白梦瑶帮忙净化。崇冥告诉他只有芳菲成为囊中物，白梦瑶才会愿意出手净化，毕竟这需要花费大量精神力，听信她言的邱先生只好答应了。

对崇冥而言，虽然她灭不掉芳菲里的小月，但借九幽操控芳菲还是绰绰有余的。在邱先生卖琴的前夕，她特意去一趟他家，在芳菲里种了一段双生花的花蕊。此后无论芳菲去到哪里，九幽都能找寻到它并将其操控，只是距离越远，需要的时间就越多，操控的效率也随之降低。第一次芳菲留在了白梦瑶的化妆间，距离崇冥的道观较远，故而只能做些物理破坏；第二次白梦瑶把芳菲带回了家，地理位置上相对接近崇冥的道观，于是崇冥就能借小月的梦境幻化出各种武器和放出驯养的邪灵去袭击白梦瑶，可惜最后白梦瑶还是被唤醒离开了梦境。这回崇冥打算把白梦瑶困死在小月的梦境里，三灵无法相救，自己亲自出手的话她肯定难逃一劫。

奇怪的是，这回芳菲并不如先前一般挣扎了一番之后才乖乖就范，而是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可以随意摆弄。崇冥略略思量，大概白梦瑶已经用更厉害符咒让小月彻底沉睡，毕竟连自己都无法驱走小月，白梦瑶即使有这个能力也必须花上半月时间。这样一来，崇冥就更好控制芳菲了，况且白梦瑶处置小月必定要耗费大量的精力，此时趁她元气大减，自己下手就更有把握了。

崇冥立刻念动咒语入定，元神化作一缕白丝融入九幽，并通过双生花的细丝进入了芳菲。待元神在芳菲内凝聚成型后，崇冥惊讶地发现芳菲里的场景跟上次的不一样了。虽同是夜晚，此时的她却站在一座城楼上，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座石城门。墙头上插着许多黑色的旗子，崇冥心中一沉，忙展开一面旗帜细看，只见上头用白线绣着猛虎下山的图样。查看过所有旗帜都是同样的花纹，崇冥仍不敢松懈，扒着城墙向城楼的内外两边张望。城楼里面是一些宫殿样式的建筑群，一个大广场和一片帐篷区，建筑群灯笼高照，帐篷区篝火正旺，却不见一丝人气。崇冥倒也不奇，除非此境的主人主动邀请或像自己这般偷偷潜入，否则心境中是不可能出现外人的。再看城楼外面，城门外黑沉沉的一片不知是草地还是田地，右侧的森林中隐约透着点点光亮，前方远处的山丘顶上都是零星灯火，而左侧的大城市则是灯火通明，看着像是南城。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崇冥当即垮下了脸。小月和她的幻境消失了，芳菲里呈现的心境已被替换成新主人的，也就是说，白梦瑶的实力远超她的预期。难怪当初那个心高气傲的师兄也要提出联手的请求，眼下崇冥只想迅速逃出芳菲，回去找师兄从长计议。这片区域过于广阔，她无计可施，反倒身陷白梦瑶的掌控之中。正当崇冥要念咒撤离时，几支羽箭齐刷刷地钉在了她的脚边。

“来者是客，来都来了，不跟主子打声招呼就走，这就是你们拜月神教的礼仪吗？”

崇冥抬眼，只见白梦瑶身边那个助理立于墙头，乌黑的长发和雪白的衣袍随风扬起，手里那把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弓正搭上箭对准了自己。崇冥想要施展护身咒，却发现自己什么咒术也使不出来，情急之下只好发动了一沓火符向白夜甩去，借机往另一边逃跑。然而崇冥还没跑上几步，一道白花花的剑刃便抵在她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和轻微的刺痛感迫使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私家重地，闲人勿闯。”凛夜冷冰冰地说道：“主子早就为你设下了卸咒阵法，既是自投罗网，何必垂死挣扎？”

白夜轻松躲过了那沓火符，收起了弓箭，把落在地上还没烧完的火符一个个踩熄了。“啧啧，原来你的兴趣是偷偷跑到别人家放火吗？这可是个坏习惯，不过你放心，我们白家行医千年，必有方子治好你这个毛病。”

“这种毛病治不治的不仅要看患者意愿，还得看医者的心情。”悠然从城楼上的阁楼走出，白梦瑶走到崇冥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是没这个心情了，不过我看她本人也不太想治。”

崇冥忙换上一副笑脸：“白小姐大人有大量，我这不是新得了宝贝一时得意忘形嘛，这才误闯了白小姐的芳菲。你放我走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误闯？搬个梯子爬上我家的墙头跳进我家的院子，拿了我家的东西之后出不去，还憋着劲喊冤说是我把你困起来的？”白皙的手指捏着几枚透明的细丝，白梦瑶玩味地扫了崇冥几眼：“话说阿姨您这冰丝很别致啊，那么多的女孩子，当初做起来一定很费心力吧？”

崇冥闻言脸色煞白，狠狠地瞪着白梦瑶道：“果然是个难缠的角色，是我轻敌了。”

“那能否自我介绍一下，您是拜月神教里的哪位，跟崇光又是什么关系？”

“……在下崇冥，崇光的师妹。”顾忌着颈脖上的利刃，崇冥的喉咙艰难地咽了一下：“事到如今，你想怎样？”

白梦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记得清源说过，教规定下任何弟子挑战道术失败后就再也不能纠缠同一个人了，你真的不再努力一下？错过了这次机会，你我就再无交手的可能了。”

“……技不如人，大意轻敌，我无话可说，日后你与师兄之间的纷争再也与我无关。”肉在砧板上，崇冥不得不低头。这厉害的三灵注定跟自己无缘了，可今晚被白梦瑶羞辱的这笔账日后一定得讨回来！

白梦瑶自然是晓得她在想什么的，便也笑了笑：“好，那你崇冥今夜挑战我白梦瑶失败，我也不计较你擅闯之事了。”说完示意凛夜可以把剑放下了。

眼中透出希望的光，崇冥想着能全身而退便松了口气，规规矩矩地正色拜道：“道友术法高深精妙，崇冥自愧不如，感谢今夜赐教。崇冥学艺不精，还是早早归去闭门修炼，就此告辞了。”说完也不等白梦瑶反应，急急转身离开，马上被身后的白夜拦了下来。

“主子有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崇冥狐疑地回头看白梦瑶，只见她笑道：“崇冥阿姨糊涂了，您现在是在我的心境里，我的乐灵正守着阵法，你法术被控，光靠脚能走到哪里去呢？”

提心吊胆的崇冥稍稍安心，赔笑道：“在下羞愧难当，一时忘了这茬，还请道友高抬贵手帮我一把。”

“帮你不是问题，只是……”白梦瑶故意把话音拉得长长的，走近几步神秘兮兮地说道：“您之前调查过我吧？想必也知道我是个专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傻瓜。”说着把那几根细丝往崇冥面前一晃：“你这里至少有十来个女孩子的生魂吧？你把她们炼成了法器，是你亲手了结她们的吗？”

“不不，我没有害人性命！”崇冥惊恐地否认自己的所为：“她们其他魂魄还好好的待在自己身上，人又没死，只是……只是行动不便而已。”

“行动不便？”白梦瑶“噗嗤”笑出来了：“生魂被夺，那些变成植物人的女孩子确实是没法动的。阿姨，你说的没死或许是事实，但她们的现状在世俗人眼中跟死人没有差别，你有考虑过她们的感受吗？她们仍有知觉和思想，能感受身边的事物却不能给出任何反应，难道你觉得这样不是一种煎熬吗？”

“我不知道……她们活着便是事实！”崇冥仍强撑着，她知道一旦自己认了错，白梦瑶便会立即取她性命。

“那不如你也来试一试这种感觉吧！”

白梦瑶话音刚落，崇冥便连滚带爬地往远处跑去。白梦瑶等人没有去追，崇冥跑出二十来步便被一个神色肃穆的女人挡住了去路。这又是谁？崇冥认得她不是白梦瑶的三灵便想绕开她继续逃窜，可女人清冷的声音使她脊背发凉。

“冥司使者司玉，奉冥主之命抓捕在凡间滥用邪术害人者马姗姗到冥司受审。”

耳边响起了铁链子叮叮当当的声音，崇冥紧紧地捂住了耳朵。“我不是！我叫崇冥，我不是马姗姗，你找错人了！”见司玉寸步不让，崇冥回头看了看白梦瑶等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指着他们冷笑道：“你们都是一路的……是你们合谋骗我……我不会上当的，我不是马姗姗，我没害死过人……不是我，不是我……”

无视她的发疯撒泼，司玉把冰冷沉重的铁枷直接套在了她的身上。“是不是你本人，到冥主面前去分说便是！”说完念动咒语，使劲一拉铁枷，崇冥便像分身术一样变成了两个。待回过神后，套着枷锁那个崇冥哭天喊地，没套枷锁那个目光呆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梦瑶，我先带她的灵魂去冥司了，你把生魂和觉魂放回她的肉身，毕竟阳寿未尽，就由她这样过完这辈子吧！”

白梦瑶点头：“好，我现在就去，顺便把那些女孩子救出来。司玉，我这样做那些女孩子的生魂就能回归肉身，让她们醒过来过上正常日子吗？”

司玉一脸凝重地摇摇头：“这个问题我没法给你准确的回答，但你先把那个法器给毁掉总是错不了的。这些生魂被炼化过，兴许侥幸能成，兴许再也回不去肉身只能永远飘荡在这天地间，兴许残缺的生魂回归后也无法恢复如初。你手上的这一段细丝给我，这要当做呈堂证物，也方便冥司的同僚找出受害人的名册。结案之后，要看冥司如何帮她们修复三魂，否则轮回系统就要出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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