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赠幼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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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刀在眼角闪过一道乍现的冷光。
无影灯高高的悬挂在头顶，将人昏沉沉的模样照得一清二楚。
全身都是灼热的疼痛，又变成了让人难以忍受的痒，像是有数万只蚂蚁在身上到处爬着。
一瞬间的恍惚后，无影灯的光亮变成了舞台上的射灯，而台上翩翩起舞的少女像是嫣然绽放的粉芍药，裙摆层层叠叠的飘扬着。
自己怀中好像也抱着一大捧的芍药花，芬芳馥郁，花瓣娇嫩蜷曲。
“……出事……不能跳舞……”
“不然当老师……校董家……在追……”
“……天作之合……快答应了！”
后脖颈上还有一块伤疤没有祛除，此时滚烫无比，像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自己身份的警报器。
闻九岚已经开始习惯每天晚上做梦了，梦中记得无比清楚的一切，在睁眼的第二秒就会七零八落，像是被雾气蒙上，看不分明。
这一次睁眼，却是后背被冷汗浸透，头疼欲裂。
他拼命回想，终于勉强将那层雾气破开一个口子，记住了一句话。
——永远不能跳舞了，真可惜啊。
是谁不能跳舞了、又为什么会不能跳舞……
闻九岚的手情不自禁的在发抖。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明明戚幼眠是如此渴望成为一名舞蹈家、明明站在舞台上的戚幼眠耀眼得像是在发光。
他却在梦中，听到了她永远不能跳舞的消息。
放在床头的闹钟静静走着，显示着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但闻九岚已经睡不着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慢慢走到了阳台上。
天气预报显示往后一周都有雨，这会儿天际黑沉，正细细密密的落着雨丝。
楼下大排档也提早收工了，整个城中村都陷入了寂静安眠中。
只有闻九岚眺望着远方，因为心中不安，不自觉的捏着手指指节。
他现在已经不敢单纯的将那些梦当做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了。
是……未来的预示吗？
雨丝密密，随风飘摇，打在了闻九岚支撑在阳台栏杆的手臂上，带来一阵凉意。
闻九岚心绪杂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火焰的灼烧、丑陋的怪物、锋锐的手术刀……
他默默的张开自己的双手，垂眸看着。
雨丝将双手打湿，但那种难熬的灼烧感和伤口恢复时的痒意，却像是根植在了他的皮肤下、血管中。
这是不是未来的他努力想要给自己的提示——保护好她。
“幼眠……”
闻九岚无意识的低低喊出了那个名字。
就算在只有他自己独处的时刻，他辗转徘徊许久，也只敢这么喊她的名字。
戚幼眠一早到了学校，就敏锐的发现闻九岚的精神不太好。
眼眸懒倦的半阖着，像是熬了一个大夜，又像是很久没有睡好了。
因着精神有些疲倦，他脸上就更加没有表情了，浑身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戚幼眠坐下后，从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盒，里面装着的戚恒之自己包的咸蛋黄烧麦。
她将玻璃盒递给了闻九岚，戳了戳男生的手臂，“怎么啦，昨晚没睡好？”
闻九岚知道拒绝没用，乖乖接过了那个玻璃盒。
他摇摇头示意没事，又从书包中掏出两个笔记本。
戚幼眠下意识接过，就听到男生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我这两天看了你所有的试卷和作业，发现你有些初中的知识点混在了一起。下周就要月考了，目前还是以高一知识点辅助初中的点出试卷，这样对你月考的成绩不是很有利。所以我给你整理好了知识点，还有一些预测题，你有空可以看看。”
闻九岚太少说这样长的话了，戚幼眠一时没有注意他话语中的内容，反而是被男生略微沙哑的嗓音吸引了注意力。
等她慢一拍的反应过来闻九岚在说什么，惊讶的瞪圆了桃花眼，翻开手中的笔记本。
雪白的纸张上，漆黑和深蓝的笔迹交错，整齐而干净，没有一处涂改。
戚幼眠经常容易做错的知识点还用红笔着重标记了。
闻九岚并不是按照教材顺序整理的知识点，而是按照彼此之间的关联度，比教材上的更加直观清楚。
戚幼眠翻看了几页，甚至连他们还没学到的那些点，闻九岚都已经整理出来了，一眼看上去无比的简洁明了。
“目前只整理了数学、物理和地理，进度也只到高一上的教材，我想着还是慢慢来，不急着一下就学到后面。”
闻九岚低声说着，眉眼间满是认真，浓密剑眉还微微蹙起，详细解释着，担心戚幼眠不接受这个理由。
两本笔记本明明没什么重量，戚幼眠却觉得手里沉甸甸的。
她眼底有些热意，小小的倒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了下去。
戚幼眠看着闻九岚的侧脸，男生微微垂着眼，鼻尖因为刚刚骑自行车赶来，还带着一点细密的汗。
半天没有听到戚幼眠的回话，那双狭长的眼眸急匆匆的瞥过来一眼，还带着一点儿的不安。
像是担心戚幼眠会不喜欢。
“谢谢你啊，闻九岚，我觉得超级有用的！”戚幼眠吞了吞口水，才能保证自己语调正常的说话。
闻九岚明显放松了一些，点点头，翻开了书。
戚幼眠坐正身体，缓缓深呼吸一口气，才继续翻看着笔记本。
虽然她当初的成绩确实很不错，但到底后来读了英语专业，还考了学硕，毕业后也是进一家高中做了英语教师，很多的知识点都已经忘完了。
这段时间有意识的在复习，但重新捡起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这会儿看着闻九岚整理的笔记和清楚明了的例题，戚幼眠只觉得脑海中有些杂乱的知识都被好好梳理了一遍。
她看得入迷，隐隐觉得这个字迹有些眼熟，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自己平常看到闻九岚写作业记住了他的字体。
直到下午的自习课，她将笔记本重新拿出来，准备对着好好复习一遍。
却在翻开的第一页上，看到了一个五角星的红色印章。
戚幼眠一怔。
闻九岚注意她停顿的动作，看过来一眼，登时坐直了身体，耳尖开始发红。
“这个是我随手拿的一本本子，应该是当初什么比赛的奖品，我也没注意到……”
戚幼眠发愣的原因，却不是因为那红色的带着大大“奖”字的印章。
而是笔记本右下角，闻九岚的那一个签名。
签名的字体铁钩银画，笔锋锐利，满是凌厉洒脱。
却在最后一个“岚”字上勾的笔画后，跟了一个可爱的简笔画。
寥寥几笔，勾勒出的是一朵嫣然绽放的花朵。
戚幼眠一时有些眩晕，她的指腹点上那朵钢笔花，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像是从天边传来的，喃喃问道，“这是……什么花？”
闻九岚眸色微动，“芍药，这是芍药花。”
这是戚幼眠最喜欢的芍药花。
也是前世娇艳欲滴的芍药花束上，写着“赠幼眠”卡片上的落款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