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廊桥沉声阻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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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周钟灵毓秀,国人喜植灵花异姝。
龙阳既为京都,自是最为富贵高雅之处,大多人喜欢在府邸院落种植牡丹,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品种越珍贵就说明越有权势。
然而江尧,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国左丞相,偏偏不喜欢牡丹艳冠群芳的劲儿,总觉太过招摇,少了纯真灵气。
江夫人虽也偏好牡丹,却善解人意的并不曾为难丈夫,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说过自己喜欢牡丹。
平日里也只是等到牡丹花开的季节,与三两小友相约去正阳坊下那几处有名的牡丹园中赏一赏作罢。
三个月前,她曾经的闺中好友,如今的锦衣伯夫人尚云香不知从哪里得来几株名贵的芍药,知江夫人以江尧为重不肯在家中种植牡丹,便遣人送了一株‘楼紫’来。
江夫人自是感激不已,命人将那株‘楼紫’种在芷兰苑游廊南角门下的太湖石前。
安排妥当后,便亲自去锦衣伯府上感谢,正碰见上好友命人开园栽植。
她一眼相中了在姹紫嫣红中显得孤零零的白芍,心下思忖自家夫君一定会喜欢这“玉逍遥”的清新脱俗,便开口求了好友割爱。
奈何,这“玉逍遥”更是贵中之贵,尚云香费了一番力气也只得了一株,吝惜不予。
江夫人低声下气缠了她许久,赌咒发誓答应引了花种必还她母株,这才勉强“借”了来。
不想如今,竟是被人毫不怜惜地糟蹋成这般,真是越想越觉窝火,她回身怒气冲冲瞪着垂首跪立在青苔石面上的两个小丫鬟,阴沉着脸呵责。
“还不快说,到底是哪个手上长了倒刺的狠心促狭鬼?还是你们真当我平日里待你们宽容,你们便能欺上瞒下了?再不坦白说来,我必家法伺候!”
左面鬓边簪了小朵栀子花的绿裙丫鬟用胳膊肘小心地碰了碰始终不动声色的同伴,似是在暗暗商量。
“娘亲,您别为难她们,是……是我揪的!我一直等姐姐回来等了许久,又烦又急之下也没顾及什么就顺手摘了花靠数花瓣等人!对不起!”
江灵溪一听母亲要惩罚两个讲义气的丫鬟,终是忍不住站出来大声承认。
“哼!早猜到是你这臭小子!”江夫人一手叉腰,一手指了江灵溪,杏眼圆睁,“给我过来!”
江灵溪眼神闪烁着抬头瞅了眼对他轻轻点头的姐姐,心里打着鼓但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乖巧地站在母亲面前,他低垂了头,两只手指在身后紧张地打着圈,等候母亲发落。
一阵暖风轻轻袭过,被他摧残过的“玉逍遥”真像是有着灵性一样抖擞着打起了精神,仿佛说着原谅。
“这会儿子才知道出声儿虽是迟了些,但好歹还算是个有担当的。
既是这样,便只罚你晚膳前背熟了《出师表》两篇,若是到时背不出,便不许吃晚饭,还要挨板子的,知道没有?”
江灵溪已做好了挨打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母亲竟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喜得一跃向前紧紧抱住了母亲,亲昵地连声夸耀。
“我就知道,我娘是全天下最好最善良的娘亲!灵溪最……除了二姐姐,灵溪最爱最爱娘了!”
掩唇笑着的江灵栀转眸看向父亲,果见他眉眼间倏忽闪过几多黯然。
父亲他,大抵又想起了那个女子吧?
灵溪的生母!
那个温柔的足以融化了人心的女子,爹爹唤她“阿菡”!
可惜,红颜多薄命,爹爹的深情,阿菡没那个福分承受。
那,她呢?又可会有福分承得他人深情?
天边终于现出柳絮轻烟般漂浮而来的云朵,虽淡淡的,但总算让蔚蓝天空多了些柔情。
晃晃脑袋,江灵栀暗笑自己好端端竟是犯起傻来,自己下山归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憧憬儿女之情,何苦寻思?
况且,情之一字,涂添烦恼,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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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江灵溪与江夫人等人再次去了前院,说是着人请了花匠替那白芍诊断。
江灵栀闻听,不由得轻笑出声,感叹世间万物,有病有医,皆有境遇。
“栀儿!”
江尧于身后轻唤女儿一声走上前来。
父女二人,一人负手于身后,一人叠手于腹前,并肩伫立在廊桥上,远眺前院影影绰绰。
此时,正是酉正时分,太阳缓和了戾气变得柔和温婉,地上暑气也正渐渐消散。
偶有清风拂过,带来惬意舒爽的微凉,伴着满园花香,沁人心脾。
江灵栀貌似无意地环顾过四周,除廊下于百花丛中蹲在地上挑石子玩儿的飞絮,并不见其他人侍立。
“爹……女儿有一事想向您禀明。”
她稍一思虑,决定对父亲坦白姐姐病因,也好劝说父亲同意姐姐归府调养身子。
“何事?”江尧依旧面向前院,声音淡然,视线越过斑驳树影,却不知定焦在哪里。
江灵栀觉察到父亲刻意掩藏起来的愁绪,咬了咬牙,此事非说不可。
“其实,姐姐此番病倒并非真的生病,而是有人暗中下毒谋害。好在有临行前师父赠我的灵丹妙药,否则,我不可能这么快让姐姐脱离生命危险。
只是,这次的毒虽清了,可始终难料下次,所以,我想请爹爹同意尽快接姐姐回家休养些日子,至少在家里,姐姐会是安全的。”
说完这些,江灵栀稍稍停顿,眼眸微眯,透出一股寒意。
有花瓣随着晚风从眼前飘过。
“至于幕后下手之人,我必不会放……”
“你不许插手!”
一直默不作声倾耳聆听的江尧终于开口,却是幽深着眸光,打断了江灵栀的决意。
“可是爹……”
“我说了,你不许插手!”江尧转身正视女儿写满疑问和倔强的眉眼,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明白,“这些事自有爹在前面,你们母子四人只需安心在爹身后就好!”
江灵栀待要再说,看到父亲那深邃双眼中不容反驳的固执和令人动容的坚毅面庞,到底于心不忍,只好先将满腹心事掩下,轻声答应了一句。
江尧长舒一口气,轻轻拍了她肩膀,又转了身再次眺望前方,说话声却比先前轻松了许多。
“月薇苑一直有人看顾,随时可以入住,明日只需着人去市集采办些日用零碎就好。你姐姐可说她何时回来?”
“姐姐尚且不知,只昨日我与姐夫私自商议了,也不知周府那边可好说不好说?即便说成,想来至少也得三两日之后了。”
江尧闻言,眼睑微垂,视线落在廊桥下一个人影处,那里是已蹿到小溪边独自玩得不亦乐乎的飞絮。
他轻叹一声,顿觉愁绪果真如流水,一旦开闸,便离不得,断不得!
“且看少柏的决意如何了?”
周家,原也不像表面那般风平浪静啊。
接下来,只看薇儿回江家之事,哪个阻拦最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