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骨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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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州司令府上，温时正恭敬的站在客厅内，他对面坐着一位面带严肃不苟言笑的男子。
“司令，人我都安排好了。”温时对着那位坐着的大人微微躬身道。
司令朝他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你见过小默喜欢的那个女子了，感觉如何？”
闻言，温时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她算是奇女子吧。虽然相处谈话不多，但能感觉到她的沉着冷静和淡然，还有聪明。感觉什么小动作她都能知道一样。某些方面还跟大哥很像，但不同的是，她很平易近人。”
“不骄不躁的模样，比梧州的这些自命不凡的小姐们，出色多了。”
司令看着温时，虽然温时这小子年纪不大，但是主意很多。他这么夸人，嘿，他也还是第一次见。
“小默的眼光果然不差啊。”司令欣慰的点点头，他可是将何云默当亲生儿子看的，更是将他作为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因此对何云默的事情十分上心。
“唉，距我生辰还有两天，这样吧，你明天把她请到我府上，我要亲自见上一见。”
温时不由得诧异，他可是知道自家司令这句话的含金量。但是转念一想，黎舒是何云默认定了的人，司令这样便是见儿媳妇，没什么不妥，他也就笑笑答应了下来。
再说那边进了默爷宅子的黎舒和小丫，两个人许是舟车劳顿累了，便也没有闲逛，径直走向休息的后院收拾东西去了。
小丫是真真的贴心，怎么着也不让黎舒干，她自己一个人抢着去收拾她们带来的行李，一时黎舒也不知道干什么好。
黎舒坐在小丫收拾出来的桌子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托着下巴也不知道想着什么。只见她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开口道：“小丫，今儿起，你就跟我学戏吧。”
小丫被这一句话惊了一下，楞在了床边上。实话说，就是笨笨都不知道黎舒在打什么主意。
黎舒见这丫头此刻有些不知所措，便朝她笑了笑：“傻丫头，我要教你本事呀。你怎么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小丫不安地搓了搓衣角嗫嚅的说着：“师傅，是不要小丫了吗？”
嗯？黎舒眨了眨眼睛：“谁说我不要你的。”
“可是师傅教我学戏，难...难道不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将我弄走吗？”小丫都要哭出来了，泪水就在眼眶边上，马上就要掉下来的样子。“师傅，你千万别不要我。若是因为打扰您和默爷，以后我再也不随便进内院就是了。您可别把我赶走。”
黎舒好气的白了小丫一眼，站起来直接就朝她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整天瞎想什么呢？乱七八糟的。什么我不要你了，这些话你可真敢说。别人知道我要教人都兴高采烈的，哪像你，没点样子。我教你学戏才不是为了赶你走，我还指望着你继承我的衣钵呢？”
“啊？”小丫抹了抹眼中不小心掉到脸上的泪水，吃惊的看着黎舒。
“继承衣钵？不是有阿七师姐吗？”
黎舒轻轻对她摇了摇头：“她不行。她虽然是跟我最早的，本事也学了不少，可是品性不行。在这条路上，她走不了太远的。”
小丫听了黎舒的话，却还是一脸懵懂。黎舒不由得轻叹一口气，她伸手揉了揉小丫的脑袋道：“看来我真的要重头开始教你。”
黎舒将头微微低下，正对上小丫的眼睛。小丫一瞬间身体一颤，她虽然感觉黎舒的眼里还是充斥着平常对她的温柔，但现在她的眼神里似乎又多了什么。
“我希望你一生都能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戏是我们的根，我们的命。只要开场了，那无论何时何地发生何事，一定要将它唱完。”
“因为这是我们的骨，是我们这些伶人有的独特的风骨。”
一字一句，黎舒一字一句的说着，小丫也一字一句的听着。这些话其实是每个伶人学戏前师傅都会教给他们的第一堂课。因为这不仅仅代表着对一场戏的尊重，更代表着一个伶人的尊严和执着。只是可惜，没有多少人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
“我希望你能把我的话听进去，并且以后是按着我的话去做的。”黎舒看小丫那懵懵的可爱样子，她知道小丫第一天接触，需要时间去消化，她也就没有再过多的去说下去了。
“对了，既然要跟着我学戏，那就得取个大名了。不然怎么说出去？”
听到这句话，小丫才回过神，她想了想道：“我从小没读过书我也不知道取什么。要不，师傅你帮我取吧。”
黎舒弹了弹她的脑袋：“我看啊，你根本就是想偷懒罢了。你是我徒弟，不妨随我姓，至于名字嘛，不如叫清澜？”
“清澜？常清澜吗？师傅取的名字可真好听。”小丫笑的眯起了眼睛，眉眼弯弯像极了天空挂起的月牙儿。
黎舒被她的笑容感染，嘴角不经意间上扬。只是，她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夜空，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这样安宁的日子啊，不多了。
竖日，晨光微醺，温时一早就候在了宅子门口。他昨天稍晚的时候亲自来了一趟，告知今日要去司令家里头的事情。黎舒刚听到的时候也是懵了一下，饶是她身经百战，但是见婆家人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虽然她一直不承认跟何云默的关系就是了。
黎舒今儿着了一身鸦青色的长款旗袍，外面又披了一件小毛毯当作外褂。娉婷袅娜，淡雅不失礼数，一颦一笑中满含风情。
她今儿没有带上小丫，那丫头昨晚上想事加上又累睡的晚了些，这一大早的黎舒也不想扰她清梦。便自己拾掇拾掇，给丫头留了张纸条便出来了。
“姐姐。”温时把黎舒迎进了车里，坐到了前面开车。许是为了方便，司令家里离何云默的宅子不远，开了没一会儿就到了。
出乎两人意料的，司令跟他的夫人正在门口等着他们来。司令请人到家来虽然稀奇，但是也不是没有。但是带着夫人在门口迎接的，却是头一回。
黎舒和笨笨悄悄地互相看了一眼，就是她也觉得压力有点大。好容易磨磨蹭蹭的下了车，黎舒脸上带着笑容朝司令那边走去。可当她走到司令和夫人的跟前，刚打算开口，站在司令旁边的夫人就满怀热情的冲了上来。
“你就是常烟吧。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气质多好啊，落落大方的，小默那小子上回来的时候可是三句话不离你。”
司令夫人年岁不过三四十，岁月的痕迹在她身上可没有多好的体现。美人就是美人，比起黎舒这些年轻些的，还多了一丝成熟的风韵。举手投足间偶尔还能体现出小孩子的心性。对人的热情真挚，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黎舒很喜欢跟夫人这样的人相处，喜怒哀乐都在表情上，毕竟要整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她也很心累。
夫人拉着黎舒的手不肯放下，她把黎舒看了又看，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孩对她胃口。
那些平常阿谀奉承她的阔太太们家的女儿，她见多都烦了。都是一副势利的样子，三两句离不开权势金钱的。黎舒她瞅着可是眼前一亮的，这个姑娘虽然没有好的出身，但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她也是个小农户家里出来的。亮就亮在这个气度上，淡然却又了然的气质不是谁都能有的。
“梦梦。”司令在边上苦兮兮的叫道。自家的夫人对自己喜欢的人就是一副不顾一切的样子，对不喜欢的人那是一个眼神都不带了搭理。他也因为这个事情，脑壳痛了很长时间。但是没办法，自家的宝贝能怎么办？宠着吧。
哎呦，黎舒和笨笨在不知不觉中，被司令和夫人喂了一大口狗粮。
苏梦回头瞪了一眼那个不解风情没眼色每回都打扰她跟人家熟络的司令大人，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但是就是拉着黎舒不放手。抬眼间还得意洋洋的样子，司令一把年纪都快委屈的哭了。
“咳咳。”温时很好的轻咳一声，打破了面前这副不像样的局面。司令欣慰的点点头，终于还是没带错这个家伙，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场的嘛。
“我觉着咱们也不要在门口待着了，进去说吧。”司令强行缓解了尴尬，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说道。
苏梦轻轻敲了敲他那因为长年练习很结实的臂膀道：“你倒是早说。害得人家在门口站了这么久。来小烟啊，别管这个只会打仗的头脑简单的家伙，快进来。”
说着就将不敢说话默默看着他们无形秀恩爱的黎舒拉进了家门。司令在后面想要抱紧自己，他很委屈，明明是你一上来就拉着人家聊天，到头来骂我是怎么回事？
“温时啊。”
“嗯？”
“以后娶妻一定要看准了再娶，不然上了贼船你可就下不去了”司令一副回忆往昔峥嵘岁月的表情说道。
司令，你当年到底是怎么跟夫人在一起的啊。温时心里不断吐槽着，看司令这副懊悔的状态，莫不是当年夫人拿枪顶着他脑袋上了？咦，想想就好可怕。
于是温时点点头道：“......好的。”他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