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探深浅危机暗潜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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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先用些垫垫，这一路怕是也没吃甚好的，晚上姨娘给你准备了好些丰盛的，都是你爱吃的。”
孙姨娘说笑着，就要上来挽黛玉的手臂。
“老爷回来了。”门外的丫鬟开口回道。
“老爷可累了吧？妾身院里已经沏好茶，老爷可要去歇个晌午觉，下午可还有公务要忙？”孙姨娘忙收了手去，快步迎到门口。
“你们且下去罢，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林如海果然便即走了进来，却是摆摆手。
孙姨娘脸上有落寞之色一闪而过，却还是袅袅娜娜地和周姨娘一起福了福，退了出去。
两人退下，立刻便有丫鬟拿了软垫进来，迎春和黛玉一同正式行了礼，这才起身，重新落座。
林如海这也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见到迎春，这个女儿来信中多次提及的贾二姑娘。
“听玉儿说，她入贾府后得你照料不少，且你还曾得遇奇缘，有仙人入梦，赠你仙方，为玉儿调理身体，我从前只当她不欲我担忧，今日一见，才知道果然身体大安了。”
林如海说着，郑重起身，竟是向她拱手施礼，“我林如海，在此谢过你的大恩。”
“姑父这是做什么？”迎春霍的站了起来，赶紧避开，不受他的大礼。
“玉儿是我与亡妻唯一的女儿，你救了玉儿，便是于我阖府上下，都有大恩。这一礼，我作为玉儿父亲的身份谢你这个医家，是你该受的。”林如海却是坚持道。
听他提起亡母贾敏，黛玉眼圈儿便是一红，又看父亲动容，自己哪里还坐得住。
“父亲说的是，我也该拜谢姐姐的大恩的。从前在贾府里，不甚方便，如今，就请姐姐莫要推辞。”她说着，也起身，郑重一揖。
“你既然叫我‘姐姐’，就知道我当你是妹妹看待。姐妹之间，何必如此客气。”迎春无奈，一边扶起黛玉，又略略不好意思看向林如海，“姑父见谅，只是我素来内向怯懦，不善言辞……”
黛玉本自感伤，听她这么“夸耀”自己，心里好气又好笑，赶紧转过脸去，掩饰自己不自然的神色。
“……做事多凭本心，比如我帮林妹妹，一则是因为妹妹入府日，便是仙人入梦时，既有此奇缘，我自然不能违拗，二则，也是为着我与妹妹一见如故，仿若亲妹。”
迎春不理她，继续看着林如海一脸认真道，
“只是我观姑父府中上下，规矩严谨，很是钦佩。反观我却是自来少在老太太跟前尽孝，是以规矩礼仪上并不周到，这一路又风水秀丽，无人管束，只怕那一点点规矩也早忘脑后了。
姑父若真心要谢我，那日后我有什么礼数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姑父别怪我坏了府里的规矩，稍稍宽待一二，这便是了。”
黛玉瞪大了眼睛，这才惊觉迎春的用意，不觉心下暗叹，只是脸上却不肯露出来，然则林如海何许人也，早将她二人神色看在眼里，心下便对迎春心性多了几分了解。
只是虽则看穿，他面上却并不说破，只笑道：“我虽有年岁，也知道你们年轻姊妹，自然性子活泼爱闹。
你且放心，你的院子孙姨娘早打扫出来，正与玉儿相邻，却距我正院甚远，你便只管住下，每日也不必来请安，若是缺什么，只管去问玉儿，喜欢什么，日常爱做什么，也都任凭自己喜好来，只要不出了大格，我必不会约束你。”
说着，又转向黛玉和迎春，温声道：“你从前不在家，你那院子一直由孙姨娘照管，如今既已回来，便还由你自己打理，怡兰斋的一应事务也由你管着，可不许怠慢了分毫。”
“父亲放心吧，我省得的。”黛玉笑着应了。
林如海又嘱咐了几句，因外头还有不少庶务要他处理，便匆忙去了。
黛玉回头，先让雪雁与王嬷嬷带着紫鹃、司棋去家里各处走走，认认门，她自己则拉着迎春，亲亲热热地去参观她自己的院子了。
因先时黛玉给林如海来信，并没把握迎春会来，所以只是略提一句，更不必说还要带着小贝了，所以孙姨娘自然也并没给它安置的地方，不过好在怡兰斋地方大，收拾出来也容易。
一行人忙碌半日，总算收拾妥当，前头又传晚饭，只是林如海体贴她们女儿家长途不易，因此不叫去前头来回折腾，便命小厨房挑两人爱吃的菜做了一桌，就摆在黛玉的院子里，她们姊妹一道吃了。
一时饭罢，黛玉和迎春正看着丫鬟们撤了东西，外面便有小丫鬟进来，回说孙姨娘来了。
“那，我先回我那边去了？”迎春便问黛玉。
“姐姐且坐会吧，我记得姐姐用过饭后一向懒怠动弹的。”黛玉笑盈盈道。
旁边有小丫鬟第一次听说，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忙忍住。
迎春瞪她一眼，却也知道她的意思，便在旁边坐了吃茶。
一时间孙姨娘果然进来，因见了礼，抬头却见迎春也在，有些惊讶，只是看看黛玉并没说话，她也不好多问，便笑着一抬手，身后丫鬟便捧了手里的东西上前。
黛玉看去，却是两匹布帛，一匹绢，一匹缎。
“上个月给丫头们裁衣服发料子时我还说呢，若是大姑娘在家，这些事也能帮着料理一二，也不知道大姑娘如今可长高了不曾，不想今日大姑娘就回来了。
这些都是上好的，本还想着给大姑娘留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可巧大姑娘今日便回来了，我便擅自做主，都从库里拿来了。大姑娘看看喜欢哪样，便是都留下也可。”
孙姨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将那布料一角掀起来，给黛玉细看。
黛玉眉头微蹙。
孙姨娘这一番话说得也算客气已极，若非特意挑礼，是没说错什么的。
可这里本就是黛玉的家，论理，这库中所有一切，都该任由黛玉予取予求，可孙姨娘这般说来，却仿似招待客人一般，殷勤大方。
只是迎春倒是没听说过，这世上竟有拿主人自己家的东西，再送给主人的理儿。
想得到这一点的，显然不只是迎春，方才还笑着的几个丫鬟婆子这时也都听出来了她的意思，旁人就算了，紫鹃第一个便皱起了眉头，开口就想驳她，却被旁边的王嬷嬷拉住了。
司棋也疑惑地看向迎春，见自家主子也对自己微微摇头，便也忍了，没有开口，只是对这林府里的好感却是下降了不少，暗暗提醒自己提高警惕，只怕这林府里，也不比贾府太平许多。
“姐姐看看，可喜欢这些？”黛玉收到迎春鼓励的眼神，勉强笑笑，也不去看那料子，只是问她，“若是都不喜欢，咱们明儿去库里再选。府里的料子，应该不止这些吧？”
她最后一句是问的孙姨娘。
后者本来看她不答自己，已经有些尴尬，这时被她清冷冷的目光一看，只觉心头一滞，连忙应是，又赶着奉承迎春道：“贾二姑娘若是喜欢，咱们库里的只管挑来，便是并没喜欢的，回头让采买的去现买也便宜的，不必客气。”
“我自然不会同妹妹客气。”迎春握着黛玉的手，笑道，“不过我也带了不少衣物，就不用做新的了。若有旁的什么要的，我只管再问妹妹，这里妹妹是主，我是客，难道还怕妹妹怠慢我？”
“正是这个理儿呢。”黛玉轻笑了笑，又看孙姨娘，“这料子我虽然用不上，但姨娘既送来了，便留下吧，只是之后不必如此麻烦，我要什么，自然让丫头去拿，难道姨娘还怕我的丫头不过出了一趟门，便连自己家里都不认得了不成？”
“大姑娘说笑了。从前大姑娘身子总不好，我和老爷都担心得紧，如今看姑娘不仅气色大好了，性子也开朗了许多，我们……”孙姨娘说着，一时发觉失言，忙又改口，“不，我是说，我和老爷，也总算可以安心了。”
“从前幸好有姨娘帮着照料，我也记在心里的，姨娘说的是，以后姨娘只管照顾好我父亲便是，我就不必姨娘多操心了。”
黛玉说着，端起茶盏，轻抿了口茶，又慢慢道，“姨娘住的院子也不算近了，回去可还要当心，这天色晚了，以后若有事，不必亲自来，只管吩咐个小丫头子便是。”
孙姨娘脸色一僵，只又奉承了几句，便带着丫头婆子们一径走了。
“都下去吧。”
见黛玉自孙姨娘走后，便闷闷地只是吃茶，也不说话，迎春叹了口气，吩咐道。
紫鹃几个忙快步走了出去，司棋也退去了门外候着。
“你刚才应对得很好，她应该已经知道了，你不是那种随意任人拿捏的性子，以后想来不会了，且放宽心吧。”
迎春这才叹了口气，劝道。
“我只是有些难过。她是跟着母亲从京城嫁来的，当日母亲在时，孙姨娘待我也是极好的，父亲也很看重她，竟将从小儿便伺候父亲的周姨娘也比了下去，就是后来母亲刚刚故去，孙姨娘开始掌管家事，可也没忽略了我一星半点。怎么如今……如今……”
黛玉叹了口气，竟是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