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梨香院吃酒动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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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迎春走后，秦可卿在原地又枯坐许久，不知在想什么。
却说迎春各处打了招呼，便独个儿回了荣国府，却见司棋这丫头果然照吩咐等在了院门口，见了迎春过来，眼睛一亮，忙迎上来，看看她挡在面前的折扇，却是意外：“姑娘怎么大冷的天还带了这个？面纱怎么没了？可是落在那府里了？”
这折扇本是放在空间里的。
迎春空间一直备着些日常必须的东西，都是她末日留下的习惯，虽然心里也知道，自己早离了那个随时可能匆忙赶路逃亡的处境，可她空间里总还是装着这些日常吃用，急救装备，且不时更新。
至于折扇，她其实想要的是野外生火时扇风用的蒲扇，可惜她院子里没有那样的，只好用这个将就了，不想今天倒是刚好趁手。
小贝对她“身在盛世，心在末世”的诡异行径一开始也有些吃惊，后来很快便想明白了缘由，一向嘴毒的这家伙对此倒很理解，竟没有嘲笑过她，总算还有些良心了。
“话真多。我让你先回来沏好茶等着我，再看看有没机会找着大嫂子院子里的丫鬟，你可去了？”迎春把扇子递给她收了，问道。
“问了，不过今天的茶，不是我沏的。姑娘且进去罢，有人等了姑娘好一会了。”司棋低声道，又看了眼屋里。
迎春疑惑，走进去一看，却见黛玉正歪坐在床边，正无聊地翻着榻上的一本棋谱，只是注意力却显然并没放在书上。
见迎春进来了，她忙起身行了礼，又笑道：“不请自来，姐姐可别怪我唐突。”
“怎会？有人免费来替我沏茶，我求还求不来呢。”迎春笑道，回头示意了司棋出去，便拉着黛玉坐回窗边，“刚在那府里时我看你和三妹妹她们说话，神色还算正常，怎么这会子看着却不大高兴？可是谁惹你了？”
“姐姐既看到了，也不过来找我。我和三妹妹说完话一回头，竟找不着姐姐了，不然，就同姐姐一道回来，也不至于……不至于……”黛玉说着，咬了咬嘴唇，竟不好说出口了似的。
“是我的不是了，我看你和三妹妹她们说话，想来你们聊得高兴，自然也不想去打扰你们，便在那府里四处走走，消消食。”迎春说着，接过她递来的茶轻抿一口，“妹妹这泡茶的手艺当真是好，不知道以后哪位公子，能有这缘法做我的妹夫，得享这般福分呢。”
“姐姐！咱们好好地说这话，你怎么又胡扯这些！若再乱说，我就真恼了！”黛玉脸色一红，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恨恨地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哎，我不过是说着玩的，怎么还真害臊了？”迎春一把抓住人，把人拉回来坐下，又仔细看看她脸色，却是恼非羞，心下更觉疑惑。
正想着要不要让小贝查一查原书里此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却听黛玉叹了口气：“姐姐，虽然你总和我玩笑这些，可我却是知道，姐姐是真心希望我有个好结果的。可是，这些事总有长辈做主，我们自己究竟如何想法，又有什么用呢？”
“你这么说，是你有什么想法了？”迎春心里咯噔一声，看她神色，慢慢道，“妹妹心里，难道有人了？”
“我……我的心事瞒不过姐姐。可若要说我有他，却也……似乎不是那样的。可要说没有，又……我又当他是不同的。姐姐，你说这就是心里有他吗？”黛玉慢慢道，脸色微微发红，看向迎春的眼里虽有疑惑，却也澄澈明亮。
迎春看着她这样小脸微红的模样，心下微叹。
少女怀春，人之常情。
她知道，黛玉大约是意识到自己对贾宝玉的不同了，只是此时的她，只是情窦初开，尚没有情根深种，所以，她虽然隐隐有所感觉，更多的，却还是彷徨和害怕。
“妹妹既然今天话说得这么明白，我也不同你兜圈子了。你那不知是否在心里的人，可是他？”迎春说着，比了个“二”的手势。
黛玉一愣，跟着小脸便涨得通红，又拿小手去拍打迎春，只觉得害臊异常，竟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我没猜错了。”迎春笑道。
“姐姐再说我就真走了！”黛玉嗔怪地瞪了眼迎春，干脆一扭身，不去看她了。
行吧，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姑娘，和自己这种做了十几回小姑娘的“资深少女”不一样，况且黛玉本就聪敏多思，迎春也不刺激她了，伸手把她的肩膀掰回来：“好，你不想说，我就不说了。难得来一趟，来，沏茶。”
“姐姐就会欺负人家。我若不来，姐姐难道就不吃茶了？”黛玉哼了一声，还是接过了迎春手里的空杯子。
“她们的手艺哪比得上妹妹？况且我的茶艺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倒是也想学啊，但是这不是没这个天赋么，总不好委屈了妹妹呀。”迎春笑盈盈地看着她动作，非常理所当然地吃现成的。
“真不知道我是不是欠了你们家的。”黛玉将茶递给她，到底不服气，又啐了她一口，“明儿我走了，最好渴死你！”
“好妹妹，是我欠你的，行了吧？”迎春笑道，随口说完，手上动作却是一愣，抬头看她，“‘走’？你真决定了，要回去看看你父亲？已经和老太太说了吗？”
“还没，不过我心里已经决定了。”黛玉说着，眼神复又有些迷茫，“本来还想着姐姐陪我一起去，只不知是否太为难姐姐。若是姐姐当真不舍得这里，我之后便不再提，明日便一人去回老太太，今儿来，就当是来辞行了。”
“怎么听你说的，似乎是才刚决定的？究竟发生了什么？”迎春蹙眉。
不是她自负，可她对黛玉多少还是了解的，如果当真是深思熟虑来找自己最后一次邀请，或者是辞行，都不可能直接贸贸然就这么来的，旁的不说，这临别的礼物总该是有准备的。
现在她这神情也不对，话也比平日里少了许多，只怕是真有什么事发生，让她心绪不佳，临时做了这个决定。
“方才，我去了梨香院。”黛玉开口，却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知道往下怎么开口了。
不过只这一句也够了，迎春立刻猜到了几分。
梨香院，那是去找宝钗了。
只有个宝钗她却也不至于这么失态，只怕是也遇到了宝玉。
“妹妹是不知道心里乱得很，细想却又不甚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更不知道该怎么说？”迎春问。
“姐姐怎么知道？”黛玉一愣，慢慢道，“我……我不讨厌宝姐姐，姊妹们一起玩，本也是高兴的，宝玉也常来，大家都是熟惯了的，我本来不该觉得不对。可是不知怎的，我去了梨香院，见了宝姐姐闺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他们又……又亲近得很，我就……我这心里不知怎的，就觉得闷得慌，我……
姐姐你说，我这样想是不是不对？其实宝玉素日便爱同咱们玩闹，这也寻常得很，我也并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呀。”
“你当然不是这样的人。”迎春轻声道，转身坐到她旁边去拍拍她，“你自己也说了，你不讨厌宝姐姐，你只是看到宝玉和她单独相处又举止亲密的样子，才会不舒服。是不是？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吗？”黛玉回头，眨眨眼睛，疑惑地看着她，“可是这不是太小心眼了吗？姐姐，我知道你疼我，可是在家时父亲就曾教导过我，心胸不可太过狭隘，做人做事都要有容人之量才是。”
听她这么说来，迎春倒是有些意外。
想来黛玉入京时还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吧，不想林如海给她的启蒙教育竟然已经如此超前，想来这前朝探花，果然名不虚传。
“你父亲说的，是为人处事。可你这却是儿女情长。”迎春道，只是她自己虽然知道黛玉这大概就是朦胧着感觉到了自己的感情，可是到底是个古代深闺少女，这话怎么说，还真是有点不好把握。
“论理，这该是你母亲给你说的，如今你既然找到我，又信得过我，我便替你分析分析吧，你且听听看，我说的对不对。”
“姐姐请说。”黛玉忙认真道。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你素日为人如何，我自然知道，不必妄自菲薄的。只是，”看着她睫毛微颤的望着自己，迎春只觉得心疼异常，伸手揽她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拍拍她，叹道，“男女之情，从来是讲唯一的。你刚才说你不知道自己心上有没有人，这便是了。”
“姐姐是说，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而且就是他？可是这唯一却是怎么说？男子自古三妻四妾，便是他日后当真与我……与我……”黛玉脸色绯红，忽闪忽闪着眼睛，惊讶地问。
“妹妹说的是，三妻四妾，古来有之，何况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迎春嘲讽一笑，顿了顿，知道不好说太直接吓到黛玉，便只看着她慢慢道，
“你那是俗礼，不是你的心。你心上有了这个人，这个人于你便就此不同，他和你亲近，你便觉开心，他和旁的姑娘亲近，你便觉得不开心，不论身份年龄，这便是情有独钟。”
“情有独钟……”黛玉喃喃道，不确定道，“姐姐的意思是，若是当真两人情有独钟，那便只有彼此最是要紧，这便是男女之情？”
“或许吧。不过妹妹怎么忽然想起这些来？”迎春看她似乎还是有些迷茫，心念微转，打算换个角度，“方才在梨香院，可是看到了什么？难道是和宝玉又吵架了？刚才你是和他一起回来的么？”
“没有。谁又和他吵什么。人家被梨香院里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又有美人在侧，又没什么诗书劳神，乐都乐不完了，怎么还会舍得走。”黛玉说着，轻哼一声，嘴里说着没吵架，只是脸色却又多了几分愠色。
“你独个儿回来，宝玉就没说要跟出来？也没留你一起用饭？”
这倒是让迎春真的有些意外了。
她记得书里第八回是宝玉去了梨香院，黛玉也去了，刚好就撞见他俩正在说那金锁上的八个字，语气亲密，黛玉便有些吃醋，不过当时两人是一起留在梨香院吃酒，之后又一道回来才分开的。
“我留下？我又为什么留下？我也犯不着让他来追，他既爱吃，便让他吃去，我才懒得理呢！我只管来找姐姐。”黛玉撇了撇嘴，看着迎春又道，“怎么？难道姐姐不喜欢我来？”
“说什么傻话呢！你日日来我也不烦的。”迎春好笑，只是看着她脸上终究难掩郁色，还是有些担心。
书里并没明确说过二玉究竟何时心动，何时告白，只是以迎春自己的理解，此时黛玉和宝玉应该还只是情窦初开，懵懂间稍微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但要说这时就已经情根深种，却还不至于。
那，要不要做一回棒打鸳鸯的恶事，趁现在说服黛玉，趁着回乡的机会抽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