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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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被葱笼,山麓往上都有分布。尹霍精确地度量每个单位,树木高度,凹地面积……选定的地方,石头刻上标记,记录行走的步数估算距离,依照比例,将数据和位置标上坐标。
海岸的红树林,庞大交错的根系下插着一把斧头。斧柄已经弯掉,斧刃沾满泥沙锈迹斑斑。尹霍拔出斧头,拨掉泥沙,扣了扣斧尖上的绿色斑块儿。粉末留在指甲里味道和塔斯兰肉孔的绿汁相同。
尹霍折开地形图,圈起铁斧位置。一路心绪不宁,梳理着斧头和塔斯兰变异的事。斧头四十多斤,扛在身上磨得皮肉酸痛,换肩膀时荆棘戳破胳膊。尹霍翻出发带包扎伤口,缠了几圈,酱色的斑点附着在发带上。
鲜红的血液将黄色发带晕成橙色,尹霍恍然大悟。
“细小的酱斑就是绿汁。”
尹霍收起发带,伤口淌着血滴,推论接近事实,又反复否定事实,因为真相来得更加残酷。
发带,塔斯兰的变异,还有坦斯的死,究竟有着怎样的纠葛?
昏睡中醒来的塔斯兰,藏起压在胸膛的爪子,对着帐顶发呆,眼泪流断了线,丑陋的手臂将她从人类剥离。她没有勇气继续思念尹霍,甚至不愿再称尹霍“哥哥”,因为尹霍是人而她是兽。
马洛不敢安慰半人半怪的塔斯兰,欠着身子把食物推到她的头前,找个很远的地方继续清点物资。塔斯兰还是吓到了他,马洛忘记点到的数字,抓抓头发,重新来过。
坦斯的遗物,散在一边,少了发带,塔斯兰昏昏沉沉想起遗物是自己亲手整理,可发带呢?
杀害坦斯的凶手——塔斯兰!宁可不爱,也无力承受尹霍的恨意,即使死去,也要在坟墓中嗅到尹霍哥哥的花香。她要吃些东西,夜间设法回到独立营帐,寻找发带,不协调的大手将水瓶碰翻,正要扶正,基德抢过瓶子。
“分水给你,就是浪费!”
“人都不够喝,这里的食物,不适合野兽。”
塔斯兰无力起身,求助的眼神望着马洛,马洛对此无动于衷。
“水是定量的,没有法子。”
马洛心里并不好过,又忘了清点的数字。蜜瓜大的脑袋除了水多顶在肩上一无是处,难怪卡伦骂自己是只“土猪”。
塔斯兰,聆听帐外,祈祷“尹霍”,踏进营帐。
“尹霍没在,”
“他怕你把他的骨头咬碎,出去找绳子拴你。”
基德捏住瓶盖,“咚咚”磕着塔斯兰的头,握着瓶口晃了晃,“稀里哗啦”的水声引诱着快要渴死的塔斯兰。
“一口水,一梭子弹”
“交换弹药,能活着等到你的尹霍大哥。”
塔斯兰侧过头,气息绕在胸口,憋得全身无力,舔舔干裂的唇角,闭上眼睛,生死交给了老天。
摸遍塔斯兰全身,一无所获,基德捞了便宜,放下水瓶悄悄离开。
塔斯兰的独立营帐搭在山坳,基德灵光一现,要去翻找弹药,瞧见尹霍肩扛大斧走上山顶,暂且作罢,干脆等到天黑再去。
基德扛过大斧惊叹不已。尹霍探视过塔斯兰,压下心事,叫出马洛,折开地形图,专业性极强的视觉冲击,令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推举尹霍担任长官。塔斯兰正在承受恶意,为了保护她,尹霍没有推诿,叫马洛报出物资清单,做出指示。
“食物和水,克为单位,列表记录!”
“四人七天份……”
马洛铺平纸张,画上格子,露着屁勾记录食物分量。
塔斯兰分到食物,基德心中不满,大斧劈在脚下,骇人的力量将粗枝砍成两段,一段滚向尹霍。
“停下,食物不多,保留体力。”
尹霍告诫基德。
“保存体力,依我看,饿死不如累死。”
基德发着牢骚,蹲下生火,收集的枝叶湿乎乎的无法燃烧,更加恼怒。
“长官,你在护短”
“你的妹妹没有资格均分我们的食物”
尹霍捡起粗枝,削开树皮,做成鸡毛掸的样子,插进泥土,另一端迎着风口斜角摆放。
“你拿塔斯兰的枪,就要保全她的命!”
基德烦闷地堆上干草,引燃篝火。
“总是冷冰冰的,尹霍没有情感吗?”
瞅见他俩各怀心事,马洛端着饭盒凑来问道。
“情感,”
“即便有人流干眼泪,我也做不了什么。”
尹霍搓搓额头,苦笑道。憧憬爱情的基德听不下去了。
“长官,”
“原来只是个懦夫。”
“爱情呢,难道也不要?至少体谅下塔斯兰的心情。”
尹霍掰碎饼干,塞进嘴里,剩下大半放进马洛的饭盒。
“爱情!!!”
“是什么,又能怎样。”
“除非是她,否则不会接受任何人。”
炙热的火光滤净记忆的杂质。眼神清澈,腰束长刀,大他几岁的女孩儿浮现脑海。尹霍九岁,流落街头,清晨肚饿,蜷缩车站,女孩儿每日送来煎饼,叠成一摞清脆香甜。尹霍只记女孩儿名带“美莎”两字,至于姓氏……,七年之前不曾提及。
尹霍嚼着饼干,追忆着粗糙的人生。马洛挫碎面包,熟肉撕成小块儿,掺进剩饭加水搅匀。饭盒墩在火上熬粥,香喷喷的味道扑鼻而来。基德盛过香粥,饭勺儿添添减减,找准自己的份量,碗边儿舔得干干净净。
“像海天”西北海岸“象山鱼巷”。入夜,男子拉上儿子赶往码头。海天北岛死尸复活的传闻搞得鱼巷人心惶惶,鱼市生意大不如前。自从鱼贩纷纷离开,象山鱼巷门可罗雀。为尽快上缴军队订单,男子决定深夜出海。
男子并不相信死尸复活的传闻。航线上,翻转的大桥使他忧心忡忡。渔网浮出海面,捕获的大鱼困进密集的网孔活蹦乱跳,男子解下外套披在儿子肩上,把鱼抄到船上。孩子乐呵呵地把鱼扔进渔仓。
“爸爸,这条大鱼没有头。”
男子抱过大鱼,胸前掂着份量,鱼尾一摆,滑出手心,鳍刺勾破眉骨,男子捧起海水清洗伤口。
入夜,基德装睡醒来,跨过马洛,尾随塔斯兰来到草场。尹霍背靠山岩注视南方神情孤寂,塔斯兰退到远方,分担着尹霍哥哥的悲伤。基德伏在草丛,趁机甩开塔斯兰,摸进独立营帐翻找弹药。
霸下夜空,祷冥灯冉冉升起,围亮醒城南疆。遥望故乡,尹霍记得母亲曾说,升起的“祷明灯”是霸下人民的鲜血造就,英雄的命魂轮回于灯体之内,幽暗的光芒饱含着对亲人的思念。”
“妈妈,”
“哪 一 盏 灯,会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