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太原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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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时间来到靖康元年的第一个中秋佳节。
汾河两岸，金黄的麦穗因无人收割，白白便宜了那些田鼠和鸟雀；而太原城内，数十万军民食不果腹，城内的树皮、草根都已经被搜刮殆尽，甚至出现易子相食的惨状。
太原，已经到达了极限！
而金军在持续不断增兵之后，总兵力已达十万有余。连日以来，在完颜宗翰的亲自督阵下，金军全然不顾伤亡，同时对太原城东、北、南三面发动猛攻，并于太原城外、汾河西岸派出游骑五千，用于猎杀想要突围的太原军民。
围城必阙，而金军，没想留下活口！
“当~当当~”
太原北面城楼上，预警声再次响起，众将士已经记不清这是金军的多少次进攻了，在这种济困交加的关头，众将士身心都已经麻木，或许，战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北虏上来啦！儿郎们，还能动弹的都起来，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啊！”守城军官再次用沙哑的声音召集手下士卒。士卒们缓缓拿起手中的“肉干”，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狠狠的咬上几口，就着清水强行咽下去，片刻后，仿佛有了力气，立即投入战斗。
城外，金军的炮石好似无穷无尽一般，整日不间断轰击城楼；而守城的军民也是早有准备，每当一处城墙被损坏，立即有自发守城的民夫用沙袋进行修复。城墙下，护城河已经被填平，由于鹅车尽数被毁坏，数万金军在洞屋的掩护下，开始地往城墙下堆砌沙袋。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上飞出的箭矢越来越稀疏，力道越来越小；而城下的沙袋则越堆越高，金军离太原城楼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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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元年九月初三，宁静的清晨被城下铺天盖地的马蹄声唤醒。
就在昨日，金军已经将沙袋堆至城楼上，金军铁骑甚至可跑马入城！为谨慎起见，完颜宗翰还特地派兵于城下驻守监视，严防守军趁夜破坏。
此时，数万金军铁骑踏着深秋的雾气而来，直奔太原城。而城墙上，却是出奇的安静。没有铜锣的预警声，也没有羽箭的落下。
当第一个胆大的金兵冲上城楼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惊掉了下巴，在残破的女墙后面，密密麻麻倚靠着数千宋军，他们似乎还在呼呼大睡。待这名金兵将脚下的一名宋军猛地踹翻，才赫然发现，这些人竟然已经饿死了！偶尔有几名还有意识的宋军士卒，试图拿起武器与金军作最后一搏，当即被金军悍卒砍翻在地······
太原城内，都总管王禀收到金军破城的消息，当即上马准备去支援，被副将王荀（王禀儿子）拦下：“将军，北虏已经破城，我们现在人手不足，且于城中与北虏巷战方为稳妥。”
王禀心知大势已去，看着眼前一众与自己出身如死的儿郎，一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不禁心如刀绞，热泪盈眶：“儿郎们，你们跟着我王禀死守太原已有二百余日，连顿像样的饭菜都没吃不上，某，对不住你们呐······如今，太原城已破，尔等各自突围去吧！”
然而，等了许久，却不见有人挪动脚步。
突然，有士卒扑通跪下道：“将军待我等如自家晚辈，与我等同吃同住，同甘共苦，我等愿追随将军，与太原共存亡。”
“我等愿追随将军，与太原共存亡！”一众将士齐齐下跪，表明决心。
闻言，王禀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泪，欣慰道：“好！好啊！都是我大宋的好儿郎！既然如此，那儿郎们先饱食一顿，而后再战。”说着，王禀转身，用沾满血痂的手捂住坐骑的双眼，更咽道：“老伙计，对不住了！”随即，拔剑就要刺向战马。
却被眼疾手快的副将王荀拦下：“将军不可啊，杀了坐骑，您拿什么领兵迎敌？”
王禀扬天长叹道：“守不住太原城，我纵有万贯家产，又复何用？”说完，一把推开王荀，挥剑刺向战马。王禀手下将领见状，也纷纷将各自的坐骑斩杀，充作军粮。
半个时辰后，王禀以下千余人在饱餐一顿后，于城中与当先冲进城的金军厮杀在一起。往日繁华的大街，此时变成了修罗场，到处是刀枪碰撞的声音，不时有人倒下，鲜血四处飞溅······
“将军，北虏已经攻破府衙，府尊大人被俘。”突然，有亲兵传来河东宣抚使兼知太原府张孝纯被俘的消息。
“什么？来些人，随本将速速救援府尊大人！”王禀无奈，留下数百人与这股金军继续厮杀，自己则亲率数百人直驱府衙。
在半路上，王禀率领的宋军与另一股金军相遇，战至百十人，不敌，只得且战且退。随后，王禀又率众与金兵展开巷战，百十人互相支援，互相搀扶，身上破旧的衣袍已经被鲜血浸透，有的掉了一只胳臂，有的断了一条腿，仍旧用兵器撑着，随王禀在街巷里与金兵顽强拼杀······
随着金兵越来越多，退敌无望，亲兵苦劝王禀火速退走，被王禀驳斥道：“太原军民全无贪生怕死之辈，我为太原都总管，岂能弃父老乡亲而去？”这支疲惫的决死之军，从城中一直杀到了城南的开远门。王禀身中数十创，仍率众挥剑苦战。
完颜宗翰调集的精兵从城外攻入开远门，将王禀众人团团围住，并派通事对王禀喊话：“宋将王禀，本帅感念尔等忠勇，求贤若渴，遂愿纳降，只要尔等归降大金，高官厚禄、财帛美人，应有尽有，何必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王禀看看身边仅剩的数十名满身血污的军民，义正言辞道：“某为国已尽忠，为民已尽义，大丈夫一生复有何求。”说完，转身站立，撩起满是鲜血的战袍，擦了擦已卷刃的宝剑，直指完颜宗翰，大呼：“粘罕蛮狗，汝若敢屠我太原百姓，我死后变成厉鬼也要索尔性命。”随后把宝剑横于颈上，猛力一抹······王禀的儿子王荀及数十名随王禀苦战的太原军民，有的自刎，有的互刺，全部自尽于阵前，无一人偷生。完颜宗翰惊呆之余，恼羞成怒，打马践踏王禀尸身，并命士兵将其剁成肉泥······当晚，王禀尸身被太原军民盗出城外，金兵发觉后派兵追杀，太原军民将王禀尸身藏匿于城南一小村中，数日后，将其就地安葬。
至此，被围困二百五十五天的太原陷落，宋廷基本失去了对河东路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