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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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徐爱卿,何事启奏?”
这男人就是徐安乐,只见他须长眉疏,微弓着身子,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让人很难想到他竟然有勇气和魄力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徐安乐心里也在发抖,但面上依旧强装着镇定。
慕维一对染了白的浓眉下眼神如刀,刺在那大堂之中的人身上。
看着眼前人,卫云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徐爱卿且说。”
徐安乐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等仿佛听不到耳间传来的那股欲跳出心口的声音后,豁出去一般大声道:“禀陛下,臣等听闻慕氏晚来将军投敌叛国,勾结敌方,还请陛下明察!”
听此,在场众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齐齐把头低得更下去了。
卫云轻轻冷哼一声,如同猛虎细细的叹息,接着剑眉一吊,“慕老侯爷您觉得呢?”
慕维双鬓已花白,却依然直挺着身子,矍铄道:“一派胡言!我慕家世代为百姓鞠躬尽瘁,怎会叛国!陛下,请您明察,莫要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若不是徐安乐此时站出来,慕维还真对他没什么印象,看着他那一副萎缩的样子,慕维就恨不得拿家伙砍上几刀。
但慕维还记着卫云在堂上,纵使已经气得怒目圆睁,也一只按捺着心中的燥气,俯身道:“望陛下明察!”
金銮殿上,青玉做阶,金丝镶柱,一派流光溢彩,曾经卫云最讨厌这副虚假的气派,而如今看着堂上之人在此争辩,卫云的心里却隐隐浮上一丝快感。
一瞬间的恍惚后,卫云定神看着徐安乐,眯了眯眼睛,心下不屑道了声蠢东西,接着不耐地道:“六品推官徐安乐,混淆朝堂,拖出去斩了!”
“不,不,陛下,陛下您明察啊陛下!”徐安乐明显没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那个人,那个人分明说陛下是想除掉慕家啊。
徐安乐慌乱地求饶道,死死扒着玉阶,本就不名贵的司马青衫在地上染了层灰。
在场的大臣也没想到卫云根本没有给徐安乐详细解释的机会,直接就把人拖下去斩了。
慕维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卫云这一下表示的是信他,他却有种被野狼饿虎盯上的可怖之感。
----卫云这个人,太不按套路出牌了,没人能猜中他的心思。
高鹤山汶水边上,半月过去了,山间的层林染上了些浅薄的颓意,枯卷的树叶落了一地,混着沙土飘到了军营,夜幕的苍穹慢慢隐去,又是新的一天黎明,秋九旻捏着手上覆了层霜的枫叶,转着轮椅慢悠悠地朝慕晚来那儿去。
这半月,上官风庭已经濒临将死,其他的人养着也没用,反倒浪费军中粮饷,慕晚来转着毛笔,打算过两天便向下一处城行军了。
于是提笔打算写信遣送俘虏回朝。
正欲提笔,只听一阵细碎的声响,秋九旻撩开帘子进来了。
这半月来,秋九旻也很少来找慕晚来,不过因着渐渐入了秋,从前几日起,也不送狗尾巴草了,而是送枫叶。
前几次都是阿木帮忙送来的,似是没想到秋九旻今日会亲自前来,慕晚来微微顿笔,把笔靠在了砚台上,轻轻挑眉,“哟,稀客。”
秋九旻刚来时总穿一身华贵镶玉珠的紫袍云锦,但衣服再好也不能一直穿,前几日秋九旻央着慕晚来给他找了两身简单的换洗衣裳,别说,秋九旻不着华裳时倒还自有一番清新俊逸,把先前披散的墨发一束起,侧瞧时还能看见那锋利的下颌线,但都怪那面银白的面具,直到现在,慕晚来都没办法窥见秋九旻的真面目,不过从秋九旻那周身的沉郁矜贵来看,慕晚来想他该也是个样貌极好的倜傥公子。
秋九用旻细长的手指把玩着血红的枫叶,他本身就有些阴鸷的气质,一触上血色的叶面,原本就白极的指尖显得更加病态苍白。
听到慕晚来的话,秋九旻低低一笑,“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下也想试试欲擒故纵这招是不是对慕将军更有用?”
“人家的一日不见是不联系,不攀谈,你日日给我送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算什么一日不见?”慕晚来真不知道秋九旻一天天地都在想些什么。
“那不一样,我这是红叶传书。”秋九旻颇有几分得意地嬉笑道,转着轮子,把枫叶放在了慕晚来刚刚摊开的信纸上,融化的寒霜瞬间化作一滩浸润了纸张。
慕晚来看着那一点水迹,额角突了突,“啪!”地一声打在了秋九旻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上。
秋九旻:“……”
“原来慕将军不喜欢枫叶。”秋九旻又伸手去拿那案上的叶子,却又被慕晚来打了一下。
秋九旻:“……”
手上其实说痛也不痛,但秋九旻眼睛一转,立马状似委屈地低下了头,“慕将军好生毒辣。“说完就转着轮椅自己挪到一边去了。
慕晚来已经习惯了秋九旻这时不时的故作委屈,过了这些时日,秋九旻几时发疯,几时正常她也摸了个清楚,虽说疯病不是真的病,但人是真的疯,又疯又癫。
前些日子,慕晚来看躺在那里的上官风庭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了,想再在上官风月身上试最后一次,不想秋九旻一听,居然提出要帮慕晚来一起审问。
慕晚来自然不可能放上官风月与秋九旻独处,但也觉得该找个法子激上官风月一下,略一思索,慕晚来觉得秋九旻是个挺合适的人选。
一想到自己居然要利用秋九旻这个不被父族承认的私生子身份,慕晚来那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还主动帮秋九旻挽了发,亲自推他去审讯室。
却不想事情的开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只记得那天在幽暗的环境下,秋九旻缓缓地掏出一根火柴,擦燃了,拿起放在眼前,轻轻摇了摇头,“审讯室是不是很冷?”
上官风月看清了那面银白面具,默了一瞬,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杂种!”
慕晚来小心地观察着秋九旻的举动,怕他被刺激到,却见秋九旻毫不介意一般,继续自说自话,“啧,跟那帮俘虏待一块儿是不是很难受?”
上官风月:“……”她自小在家里万千疼爱着长大,衣服穿最好的,屋子住最好的,哪里跟一帮男人挤过一顶又破又旧的营帐,正想着,看着那轮椅上的男人,上官风月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现在怎么连这个杂种也敢跑到
她头上撒野了?
虽然她不知道慕晚来为什么带秋九旻来,也不知道秋九旻和慕晚来此刻是什么关系,但她一想到自己此刻的狼狈竟被这样一个杂种嘲笑,便忍不住笼了笼破旧的衣服,眼眶里含了泪。
秋九旻浑然看不见上官风月的表情一样,继续又散漫道:“不过可惜,我体会不到你的难受,慕将军不仅专门给我备了一个营帐,还派了人给我使唤。”
秋九旻说的语气淡淡的,但听到上官风月的耳里就觉得每个字都那样刺耳。
“说实话,还得谢谢你呢。”
“要不是你那天把我送来,我这辈子可都见不到慕将军,那我该多难过啊,纵使以后南疆是我的又怎么样呢?”
这番话不说上官风月,慕晚来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这跟平常那些孩童炫耀自己的父母如何厉害又有什么区别?一时间忍不住扯了扯秋九旻的衣袍。
“你看,慕将军牵我了,而你,南疆一大半的公子恐怕都对你避之不及吧?”还没等慕晚来反应过来,秋九旻就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往上一提,正好摆在了上官风月能看见的地方。
“你个杂种,你在做什么美梦!南疆怎么可能是你的!你以为圣人能保住你吗?!”
“哼,慕晚来,慕晚来只不过在利用你!”上官风月狠狠地道,”等你没用了,她会把你和我一样关在这牢里!
“死杂种!等明安都,等明安都……哈哈哈哈哈哈……”上官风月一下子站起,目眦尽裂,如同被灌了毒的蛇一般,嘶哑而又疯癫地笑着。
秋九旻牵着慕晚来往后退了退,待离那发疯的女子远了些时,秋九旻才把手松开,秋九旻的手很凉,慕晚来感受着刚刚秋九旻碰过的那只手,全无余温,只有微微的冰凉。
慕晚来没想到就这么几句话竟然就把上官风月逼成了这样,明安都?明安都有什么?
慕晚来要攻的下一城就是明安都。
“我问过她,高鹤山和明安都有什么联系渠道,她不知道。”慕晚来把刚刚空下来的那只手背在了身后,看着秋九旻道。
秋九旻此刻还把玩着刚刚的那根小火柴,漆黑之下,那一点火光在秋九旻的手上翩跹灵动如同精灵。
“她是不知道,这些都是她哥哥在管,不过知道的不详细,但她总听过一些。”秋九旻说着,略微顿了一下,声音也沉了三分,“明安都……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慕晚来话锋一转,”不过我到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这么精准地戳中她的痛点的,什么唯恐避之不及?“
“她的痛点其实很简单,一个从小优渥的人,最看不得的就是不如自己的人有朝一日比她好,这是人的劣性,我的出现,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痛点。”
“至于南疆公子对她避之不及这事儿,她生来是石女,本来安分些也好,偏生爱养男宠,弄死了好些人,据说是房里有些怪癖,南疆但凡有点门楣的人家都看不上她。”
秋九旻突然状似后悔一般轻轻叹了口气,”慕将军,你说我这算暴露她的隐私吗?“
慕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