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劫后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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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褪去薄粉,洗尽残香,素面朝天,玉脸如雕如琢。
信手扬起云一般轻盈自在的素袖,玉手拽住衣襟一拉,丝滑的桑蚕丝贴着白瓷的玉肌滑落。有着少女独有的芬芳与稚嫩。
一路奔波,房间又紧闭闷热,山谷的沟壑中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她压根没在意这些,手下如风,一层层一圈圈的棉纱布捆绑上去,最后夷为平地,她用手锤了锤结实的胸膛,坚硬如墙,显然她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最后右手一把抓起凳子上放置的一套玄色的男装往身上一笼,尺寸恰如其分,合适的紧,像是量身定做的。
她狐疑的撇撇嘴,不由得想到玉烟河上看到的令人耳红心跳的一幕。
眠花宿柳?花花公子?
他到底还是与自己想象的出入太大,她努力的甩甩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怔怔地对镜端详,镜子里的自己也仿佛和刚出白沙洲的小姑娘有些不一样了。脸还是同一张脸,但眉宇间的感觉不同,仔细看又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双眉眼。
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安娘好了没?。”
他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温和而有耐心。
承安应了一声,匆忙把换下来的衣服打包背在肩上,风风火火地开门:“好了!”。
脚下生风,腿一抬就迈过了门槛。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白公子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不是赶时间吗?”承安不解的看着他,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换了白袍,穿了一件材质普通的麻葛长衫,颜色确是极其不普通的澹澹色,书卷气味很浓。仿佛回到了年稚青涩的那个模样。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如同欣赏一副静谧的山水画,可她没注意到,她自己与她眼中的他都一起成为了对方眼中的风景。
白公子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从那秋水盈盈的目光中挪开,她的眼睛仿佛充满着难以抵御的魔力,不经意间就摄了心魂,好似……好似邪教修炼的“偷心媚术”。
美丽的女子他见过不少,美妙而又美好得让他不自主想亲近的她是头一个。
刚才那一刹那,砰然心动,一股奇异的热流自心口涌向全身,只觉得脑充血般的头晕目眩,整个人飘飘然。
他是被偷了心吗?为何心不自主的沦陷,难以自拔,甚至他不想自拔,任自己淹没在她的眼窝中。
“时间是赶,但也不急在眼下。来……”他牵引着她进屋,将她按在梳妆台前坐好。
“是哪里不对?”她抬手搓脸,往镜子里瞅了瞅,再三确定没有哪里不对。
镜中的他的脑袋正好搁在她的上方,眼角含笑,玩味十足。她心中顿捂,敢情他是捉弄她。“醉书画,你个讨厌鬼,小时候讨厌,长大了更坏。”
醉书画心下一诧,随即笑容更浓了,笑意直达眼底,嘴角弯出一道弧线,像月亮般迷人。“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你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白公子!”她把“白公子”三个字说得极重极慢,咬牙切齿。
她认出他来他倒不觉得意外,之前还有些恼她竟然没有将他认出来。
可她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其实早就认出她来的呢!在小竹屋?还是在天下山庄?或者是皇宫?
白公子有那么令人深恶痛绝吗?以至于话风都得从牙齿缝中逼出。反正白公子醉书画都是他,面子里子都是他,难道在她心中还能劈成两个人不成。
他这几年在胭脂水粉中打过滚,自然了解一些女儿家的小性子,若是换成别的人他定会觉得厌烦,但是此刻换成是她,只觉得张牙舞爪的样子煞是可爱,活脱脱是当年欺负他的刁蛮小姐的模样。
见他不答话,依旧一脸坏笑,不知道又打着什么主意,她霍的站起身来,撞上他的下颌,头顶吃痛。
他双手搭在在她肩上,将执拗的身子掰过来直面他。见她不挣扎了,大手抚揉她的头顶,语气轻柔:“怎么还像小时候这般性急,冒冒失失的。就是只小野猫。”
惩罚性的轻弹了下她的脸颊,她“啊!”叫一声,别过头,一低头的羞涩。终没与小时候一般,伸出猫抓的挠回去。
是啊,几年光阴过去了,她都长成大姑娘了。知道男女有别了,可他怀念那个时候缠着他惹恼他的那个没长开的霸道小姑娘。
他帮她把怒甩在肩头的秀发轻轻的拨至颈后,五指为梳,轻轻的梳理,生怕扯痛了她。“其实第一次在月下遇见你只觉得很熟悉,白沙洲距圣京相距万里,所以没往一处想,只当是一个与你很相似的人罢了。”
“第二次机缘巧合下救了你,把你带回小竹屋疗伤,近距离接触自然认出你来。只是你当时易了容,我猜想你如此行事自然是有你的道理的,就没有与你相认。”
他细碎缱绻的声音娓娓道来,让她不知不觉中气消了一半,可是她抹不开面子,依旧倔强:“若是此时我不拆穿,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这不是时机不对,眼下正逃着难吗?”他打量着她的神色,知道她的气已经消了,他何尝不是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的。
他再次执起她的手,笑道:“等会,我们找个说话的地慢慢说。刚来叫住你,真不是捉弄你,你不觉得你虽然着了男装,但是样貌太过清丽脱俗,很容易让人看出你是女扮男装。”
她倒是疏忽了这点。只想着裹了胸就削去了女性特征,再变一变声音自然就是男子的特征了,不过就是生得俊俏些罢了。
本来她还觉得比起某些阴柔的男子像多了。譬如秋明殿里某处偏殿里圈养的阴柔娇小的面首,譬如妖孽般的太子轩辕靖。
被他一说她再往镜子里探头,确如他若说,这张脸就出卖了她,那些人虽然样貌阴柔俊美,但是一眼瞧去还是能毫无犹豫地辨认出是个公的,否则也不会说他们阴柔了,而是夸美女了。
麻烦!还是之前的丑女身份方便,至少能让人避而走之。可她跳脱了他们的安排,逃出了皇宫,原来的计划是不可能再继续了,那么他们只可能杀她灭口。
这么一想,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也许整个江湖早已被被这只巨大的手搅弄了风云,安娘这个身份虽然能避开官兵的追捕,但是避不开他们。相较起来,还是那只隐藏在黑暗中的鬼更令人害怕。
“别担心,我帮你。”他把凳子转过来,再次让她坐下。
执起眉笔细细的帮她把眉毛描粗,上挑。这是他第一次画眉,尽管手稳心细但还是两边眉毛形状高低难以一致。
涂涂改改了两次,许是房间闷热,薄汗都溢出了。“没想到女子画眉还是门技术活,以前真是小看了。”
承安被他这句话逗笑了,第一次画眉有这种模样已经很不错了,她第一次的时候还不及他呢。
“第一次在楞骨上作画肯定不如纸上下笔流畅。你虽然擅长作画,不代表你也擅长画眉哦。这可是女子的闺房之乐。”
说完她就后悔的想撞墙,“闺房之乐”多指的丈夫为妻子画眉,用词不当,把自己弄得又囧又尴尬。说出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满难收。谨言慎行啊楚承安。
果真他想歪了,乐不可支,手下的笔都抖到一边去了。嘴边还重复了一句:“闺房之乐!”
“喂,想什么!我指的是画眉是我们女儿家在闺房的事情,是一种自娱自乐的兴趣,就如同你喜欢画画吟诗制药一样!”她一把夺过笔,用帕子粗鲁的把他画扭的眉毛擦掉。
“我又没说不是你的闺房之乐。擦眉毛的时候悠着点,女孩子家的太粗鲁了难找到婆家。”
“我找不找到婆家关你什么事。倒是你变得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在江湖染了不少恶习,小心我找前辈告状!”她不紧不慢的描眉,到底是女子的活计,简单的几笔就勾勒出了男子英挺的眉毛。
“好,你爱粗鲁就粗鲁,找不到婆家我就收了你总成了吧。免得你找师父告状,害我不是没饭吃,就罚禁闭。也不知道你是他徒弟还是我是他徒弟。”他表情故作轻松,怕那句“没人要就他要”的话唐突了她,故意又扯了几句玩笑话冲淡气氛。
她似是根本没在意,对着镜子练习男子的表情动作。
他在一旁满意的看着,“不错,有那么几分模样了。抹上这个把皮肤弄黯沉一些,就更像那么回事了。”从袖子中掏出一个胭脂盒大小的盒子递过来。
上好妆后皮肤就暗黑了许多,完全看不出原来的肤色,与如同的男子肤色相差无异。她笑道:“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贴个胡子。”
她就随意一说,没想到他还真拿出了个浅短稀疏的八字胡子来。
“行啊你,还有百宝箱,说什么有什么,一早就备下的?”她边贴边话,没贴好的那一侧随着呼出的气流煽动,滑稽而有趣。
他抱肩而立,慵懒随意。“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般神机妙算,能算到你今日的事情。买衣服的时候顺便准备的。”
这么短时间就能买齐这几样东西,可见他对京城很熟悉。刚看他逃跑时对大街小巷熟门熟路,没有一丝慌乱,想必他来京城很多时日了。
“我好了,怎样?”她转了一圈,问道。
“嗯,不错。再改改动作就是男子了。首先,男子此刻不会转圈。”他托着下颌围着她走了一圈,认真的分析道。
“你刚才还不是也转了一圈,这么说你此刻不像男子!”她佯装十分天真的问道。
“你那是转圈,我这走了一圈是为了方便全面的观察你。两种行为的性质不一样!”他解释起来有些头大,发现自己难得的词穷。
“咯咯………怎么个不一样法?”她笑得一脸明媚,总算作弄了他一回。
“你故意捉弄我的是吧,我说呢………”,正说笑打闹着,他突然掩住她的嘴,“嘘!”
承安知道有情况,立马禁声调整了呼吸。他掰开她的手指,在掌心写道:“跟我走。”
她心领神会,随着他一起翻出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