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十步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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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统佟荣功在杂货铺的柜台里静静注视着事态的发展,麻袋扔下后,八路军办事处的两名卫兵迟疑着靠近麻袋,麻袋上乌黑的血迹招来成片的苍蝇,卫兵之一犹豫着拉开捆绑麻袋的活结,拉起麻袋一角看了一眼,见鬼般惊叫着后退,一下坐在地上,却不敢停,双脚胡乱蹬着地面向后蹭着,另一名卫兵上前扶起,两人转身跑进办事处,办事处内部一阵混乱,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带着四个士兵出门,士兵们把麻袋抬进办事处。
佟荣功悄悄出门招手唤来接替卖烟的丁善庆,两人装作卖烟,迅速交流几句,丁善庆转身向北,北边过来一个警察打扮的人,也买了一盒烟,警察转身进了胡同,胡同第一家的木门迅速打开,歪鼻子张严佛赫然在内。
张严佛进屋弯腰道:“彭德明尸体已被抬进办事处大门。”戴笠点头微笑:“尧火啊,快烧起来了!”
宣霞父打开麻袋,一眼认出彭德明的头颅,接着是一团软乎乎的内脏,一只手,另一只手,一条腿和另一条腿,躯干被分成无数碎块,但上面清晰的圆孔历历在目,没有一块超过巴掌大的肉块上面没有枪眼,诺大身躯也不知道中了多少枪!霞父沉默着在地上一件件摆着老彭尸体,如聚精会神摆弄积木的儿童,几月来贴身护卫,林县舍身相救,延安为报一饭之恩宁愿赴死,那个倔强得有些可爱,直率得有些弱智的老彭,就在霞父手中,却再难拼成一个。
林伯渠知道霞父心里难受,那沉默令老林感到害怕。
宣霞父道:“拿些柴草把他火化了吧!”
众人领命,林伯渠命人打来净水,宣霞父默默洗手。
林伯渠道:“看来昨天蒋鼎文绝非无的放矢,我看你最好马上离开西安。”
宣霞父笑道:“此时如果离开,诺大国家再无容身之所!军统手段你也看见了,躲得了一时难逃一世,但蒋某却不会因杀我而获利!”霞父言语间似乎已看破生死。
林伯渠更加担心:“老弟何出此言?”
宣霞父道:“**将领谁人不知我尧火剑魂?如若蒋某加害与我,必失军心!绝黄河已是民怨沸腾,此时再失军心,国民党蒋家王朝必失天下!我党取而代之必然更加顺利,即便目前抗日之局会有顷刻动摇,但将来国共两党之争,不知会少流多少血!霞父一死,换无数中国子弟生!值了!”
林伯渠流泪坚持要给延安发报,一定要霞父暂时回避。
二人争执几句,忽而觉得充满温情,霞父上前拉住老林之手,这个忠厚长者,看到霞父坚定目光,顿时嚎啕出声。
有人来报,蒋鼎文答应给的物资本欲装车,忽而又临时变卦,有的已经装车的东西,也被几个神秘人物勒令卸车。
霞父起身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我不去,人家断断不肯善罢。”
林伯渠一把没拉住,宣霞父已经出门,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佟荣功立即出门跟上霞父,后边李俊良和王宝元开着一辆汽车紧随其后,佟荣功干脆也上汽车,慢慢吊着宣霞父,霞父骑车进了胡同,胡同那头李翰廷带着五六个特务把路堵死,后边佟荣功等赶紧加油门,企图前后夹击。
霞父面带微笑渐渐*近,五人一起掏枪,霞父单手自怀中掏出盒子炮,九十度放平枪身,搂火就是一梭子,五个特务躲避不及,当场毙命,霞父并未停留,骑着车子碾过血泊出了胡同。
后边三人目瞪口呆,军统特务杀人不眨眼,心里却多有障碍,每每杀一人心里也要翻腾一阵,看宣霞父的样子,似乎心中全无挂碍,三个特务心有余悸,不敢过分*近。
办事处到蒋鼎文处,短短五里,每处皆有军统埋伏,有的直接拦路,有的埋伏于墙头屋檐,霞父的盒子炮,已跟随霞父多年,前边准星早已锉去,为的是出枪便利,这些都是神枪手加老兵特征,特务们经年累月无非杀个数十人,哪知霞父从军17年,战场之上杀人无算,虽说一心赴死,又怎能束手待毙?一路杀过去,可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枪声未绝,自行车从未停顿,佟荣功等一路跟随,几乎成了清算战果的军中主簿,越走越是心惊,此种战法岂不正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三人跟到蒋鼎文官邸最后一个胡同口,霞父却横车挡住去路,丁善庆急打方向车子拐弯,装作走错路,从胡同口绕路而过,霞父眼中满是轻蔑,对于夹起尾巴的对手,根本不屑一顾!
三人看见,霞父内衣前襟满是密缝小袋,尚有多半袋子装着弹夹,单手擎枪傲视三丑,那气概令人胆寒,终于走出霞父视线,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才看见彼此早已汗透衣衫。
霞父进了蒋鼎文官邸,蒋鼎文神色慌张,昨夜送别霞父,却接到总裁电话,把蒋鼎文骂了个狗血喷头,蒋鼎文正在纳闷总裁如何知晓三人酒宴谈话,戴笠登门看望,一切顿时有解,及至今日事情变化,全是戴笠命令,蒋鼎文深恨戴笠这条毒蛇,有心保护霞父,毕竟自家富贵和身家性命要紧,眼睁睁看着戴笠把手下仆人全部换掉,不敢多置一词。
霞父右臂被子弹穿透,血迹斑斑,蒋鼎文心知必是军统所为,却装作不知,连忙唤来医生,徐一觉一身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手托白瓷方盘,款款而来,蒋鼎文看见心里又是一惊,宣霞父一路杀来,体力精力耗费甚多,根本不疑心医生手段,坦然裸胸露臂,徐一觉把一些白色粉末涂在霞父臂上,血流渐止。
宣霞父道:“军统小儿,如要我命,不付百倍代价断难成功,此来无他,一是答谢老兄昨夜示警,二是讨要承诺物资。”
蒋鼎文听见昨夜示警四字,顿时手脚麻痹,看看徐一觉笑吟吟没有不悦之色,赶紧岔开话题,声称第一军守卫潼关,日寇将至,急需补充物资云云。
霞父笑道:“潼关日寇未至,太行日寇日久,预备弹药,却不给发射弹药,作何道理?”
蒋鼎文看看徐一觉脸色,见无异常,才敢拍胸口:“哥哥一时糊涂,马上令人装车发送!”
宣霞父听出蒋鼎文似有难言之隐,当下不给其找作难,告辞离去。
蒋鼎文有心挽留,看见徐一觉脸色,喃喃之语终于没有出口。
霞父告别蒋鼎文,出了公馆,门外早有闻声而至的警察,正被卫兵驱散,霞父不想多问,骑上自行车,径自重回胡同。
胡同里墙头上,一组埋伏正在守候,见霞父过来连忙瞄准,霞父单手掏枪,连开数枪,枪枪命中,互胡同外警察闻讯连忙过来查看,霞父早已离去,只剩下墙头一排半截身子耷拉在外,手中枪管滴滴答答往下流血,警察们看见如此情景,哪里还敢多问,转身飞奔如报丧的孝子。
霞父原路返回,埋伏基本重新上岗,霞父枪管发烫,根本无法入怀,干脆拿在手中,见一个杀一个,如恶魔降临人间。
霞父心怀杀意,手却渐渐不听使唤,一个胡同只有五六个枪手,霞父连开数枪,只有三人中弹,其他两人还击,霞父胸腹各中两弹,自行车也不如以往顺畅,左右摇摆,难以掌握重心,霞父越行越慢,渐渐觉得眼前发花,停车靠墙歇息,不知是流血过多还是其他,越来越难以支撑,竟松开车子倚着墙角倒下。
好久之后,远处观望的佟荣功三人才慢慢接近,离霞父尚有百米,停下汽车,三人互相推诿只是不敢近前。
佟荣功自恃级别较高,叫小头目王宝元,吩咐上前探查,王宝元是个二愣子,有些胆略,当下上前查看,霞父早已绝气多时,佟荣功命丁善庆和王宝元把宣霞父遗体装进汽车,一路青烟,汽车开进军统老巢。
戴笠正在等候,张严佛道:“看来大事已谐,否则佟荣功不敢回来!”
戴笠道:“此意料中事,难点不在这里,在于如何掩盖事实!”
徐一觉自恃功高,发表高见:“死一个人算得什么?发个布告交给警察,就说是死于乱匪图财,也就是了!”
戴笠怒道:“无论如何宣霞父之死绝不能见光,否则难以向世人交代!”
张严佛道:“择地掩埋,不论外界如何猜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敢说宣某已死?”
戴笠缓缓点头:“此虽非万全之策,也只好如此办理!”
西安下马陵,一代大儒董仲舒安息之地,世人皆以儒家比做懦夫,全看字形类似,其实大谬不然!
汉武帝屡次问计于臣下,无非和为贵忍为高一派老庄之见,唯有董仲舒进言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武帝刘彻高呼称善,从此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任用卫青霍去病等激进愤青,开创一代宏图伟业,董仲舒死后,葬于西安城南,刘彻每每经过,必下马拜祭,之后汉朝数代帝王皆尊董仲舒为:帝师。
自此世上方有“汉族”。
后世唐朝,大力开展对外贸易,唐人多有海外移居,所以外国华人统称“唐人”。
汉族、唐人,两个称谓沿用至今,数千年来中国人不思进取,只好靠祖宗余荫苟延残喘!!!
西安之夜,车水马龙,下马陵一代,水洼处处,蛤蟆叫的最欢,唐有白居易,诗云: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其实诗中“虾蟆”二字,原为取下马谐音,当地百姓数百年称呼,早忘了祖宗本意。
下马陵前,一辆汽车停住,车上慌张张下来数人,王宝元此时正是最大官僚,指挥手下把霞父尸体抬到一口枯井边,两个特务要扔,王宝元出声制止,三两步赶到近前,上下摸索宣霞父身子。
宣霞父死后,特务们从各处拉来被毙特工,总数不下百人,特务们那里见过如此杀神,心胆皆寒,因此无人敢对霞父尸体不敬,王宝元嗜赌如命,见了钱真是比亲爹还亲,听说宣霞父是总裁亲封中将,十八集团军总政治部主任、八路军西安办事处主任、还是第五军总指挥,一连串官衔惊世骇俗,身上不说金山银山,也要有个千儿八百进项,王宝元曾奉命解决得罪上司的小团长,那身上得来的财货,足足半年才挥霍干净,这回埋葬宣霞父,军统特工个个往后缩,却成就了小小王宝元的发财良机,当下在霞父身上掏个通透,只得了一杆钢笔,一块怀表,弹夹子弹倒是还有不少,那简直就是一文不值,王宝元大呼上当,咬咬表链,还是他妈铜的,真是大大霉气,当下把霞父尸体推入一个废井,命令两个手下挖土掩埋,两个特务一对烟鬼,拿着铁锹刚挖两筐土就气喘吁吁,王宝元挥手道:“去他奶奶!”
三人上车,一路颠簸回到城里。
戴笠面对站成一排的众人,身后一人手托大木盘,里面是红纸包裹的圆柱体,一看就是全国通用的袁大头。
特务们个个目露贪婪,可不是吗,出生入死,不就为几个钱?戴笠到张严佛面前,一把抓起五卷,张严佛微笑接过,沉甸甸的大洋啊!谁不喜欢?
徐一觉功劳最大,也是五卷!
以下佟荣功等皆是两百。
发到王宝元,戴笠微笑过来,王宝元挺起胸脯,戴笠却拿起一卷,递给王宝元,王宝元满心期待两百赏赐,心里落差一时难以适应,竟叫出声来:“咋?才一百?他们怎么两百?”
戴笠回头看张严佛,奖励名单正是出自他手,张严佛分外尴尬,对戴笠笑笑,回头脸已沉静如冰霜:“妈的!你什么级别?前边弟兄死了上百!一分钱也没有!你一个收尸的还想如何?”说着,大耳瓜子不要钱似地抽过来,王宝元顿时来个金星乱冒。
王宝元也不是善茬,缓过劲来,竟破口大骂:“日你个王八,怪不得鼻子歪!老子也跟了一天,临了还给共党收尸,咋就没有干支啥手的家伙钱多?你JB鼻子歪,心也不正!老子不服!咱去委员长那打官司!看看哦到底该领多少钱!”
张严佛一阵大怒,一脚踢翻王宝元:“妈的!敢跟老子讲价钱,滚蛋!滚!”
王宝元混劲上头,根本不吃那一套:“好!表姐夫!算你狠!哦不说咧!哦滚!”说着转身离去,嘴里兀自自言自语:“草你吗!你不给老子!老子自己挣去!”
戴笠心中一动,拉长了脸,张严佛赶紧解释:“这个怂货,就是好耍钱,一定去**翻本,断不会走露消息!”
戴笠面色稍睛:“我今天告诉你们,倘若宣霞父的事走露半点消息,参与的人一个也活不成!”
一排人一起打个寒战。
张严佛道:“那是,那是!弟兄们早已牢记在心!断不敢拿党国要事打哈哈,只是这回宣霞父过于毒辣,军统西安人马折损大半,老板您看---”
戴笠道:“我马上往这边调人,西安要地,断不至于让你缺了人手!”
张严佛嘻嘻哈哈,送戴笠出门。
王宝元心气难平,正如表姐夫张严佛所说,进了西安一家**,他要把不公平的赏钱从赌桌上赢回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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