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毒蛇焉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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荻洲立兵清点人马,三万之众剩下一万挂零,看看另一边十六师团多了一倍的人群,荻洲立兵欲哭无泪。
中岛今朝吾神清气爽过来商量下步行动,两人才想起东久亲王好久未见,传令搜索,却无有答复,二人顿时傻脸。
中岛提议,既然丢了亲王,回去罪责难逃,干脆兵进黄泛区,直捣郑州,荻洲立兵想想也是,部队已经失去所有重装备,正好轻装上阵,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北岸新五军再不敢招惹,南边可不是新五军地盘,**的战斗力比豆腐强悍不了多少,占领郑州,至少有将功折罪的因素,两个残破师团砍伐树木扎筏过河,黄河决口后,形成的流域虽宽,深水处却极少,大部分地方可以强涉,两个师团丢了重炮也卸了包袱,很快就进入黄泛区,欲图郑州。
北面,宣霞父大获全胜,东久的尸体被运回,和所有尚完整的尸体一道运往新乡,预备让酒井隆再买个高价,待哭红眼的老毛抬着大春尸体找来,二混子向宣霞父报告走脱犬养,宣霞父等以为犬养必定逃往南岸,只得叹息祸害千年,恶人长寿,却也无法可想。
鉴于山西形势危急,宣霞父不敢久留,全军动员,开赴山西,只留下少数滩区士兵照顾伤员,大队人马夜间开拔。
各部接到奇怪命令,沿途高价收购陶罐,好在见怪不怪,宣长官神机妙算即使不解,各旅也照令执行。
沙岗上下来一辆牛车,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用肩头顶着牛的胸口,脚像钉子般的踩实了,自己步步倒退,控制着牛车缓缓下坡。牛车上坐着一对五十多岁的老两口,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正是汉子爹妈和妻儿。
老头心疼儿子,不住出声指点:“牛儿他爹,下脚要横着下,丁字步最抓地,坡陡要斜着下,不能直朔朔往前走!”
老妈嘴里嘟囔:“咱干脆下车,不是更轻巧?叫孩出死力,你当爹的道轻省!”
老头显然霸道惯了,气呼呼的瞪老婆子一眼,扭过头去:“啥吊话?我年轻那会,拉一车豆子,两千多斤!一只手把着辕杆就能下大沙岗!咱孩筋骨比我还结实,拉咱一家算个*!”
老妈不敢顶嘴,只得朝儿媳妇嘟囔:“看看你爹那样,也不下去帮帮手,光耍嘴把式”。
牛车在汉子的强力*控下平稳地下了大沙岗。
一家人顿时轻松起来,七八岁的孩子挣脱娘的怀抱,踩着辕杆爬上牛背,骑在牛背上神气地吆喝:架、得、窝窝、稍、吁吁--。
那牛一时间被连续而矛盾的指令弄懵了,不知道往左往右快走还是停下,只得抬头转身用清亮的大眼看向汉子,汉子被儿子逗得好笑,且由着牛停蹄,自己也趁机歇歇。
老妈和媳妇一起哄孩子下来,怕摔了孩子,老头却极力赞成孙子,一家人边吵闹边夹杂着欢笑,沙岗下顿时生气勃勃。
汉子却发现路边水塘方向的草地上低头啃草的叫驴,给老爹打个招呼,自己下路朝水塘走去,刚走到近前,看见一身血污的犬养,惊得转身就跑。
“有个死人!”脸色煞白的汉子向家人道。
老妈脸色比汉子还难看:“咱赶紧走!可不敢沾上腥气!”
老头怒道:“走啥走!我去看看,有啥可怕的!这年月死个人算个球!”说着跳下牛车与儿子一起过去,小孩也要过去看,被妈妈和奶奶死死抱着不得走脱。
爷俩来到犬养近前,汉子这回看清犬养身上军装,惊喜道:“是新五军的兄弟,来黄河滩里打鬼子的。”
老头俯身试试犬养鼻息:“还有气!赶紧把他抬车上!”
汉子不肯叫老爹受累,自己背起犬养回到牛车。
老妈惶急地训斥儿子:“哎呦!你咋把死人背来了?咱车上可不沾那个晦气!赶紧扔喽!赶紧扔喽!”
老头牵驴过来举手作势要打老妈,媳妇劝架拉住公公的手,老头横道:“这个家我当!谁说也不算!赶紧腾个地!”
婆媳俩不敢顶嘴只得往一边缩,空出老大一片地方,汉子轻手轻脚放下犬养,老头顺手把叫驴拴在牛车栏杆上,爷俩一左一右坐上两边车辕,汉子轻轻呵斥,牛车缓缓向前。
犬养躺在摇晃的牛车上,被颠簸唤醒,刚要挣扎起身,全身酸软,动弹不得,嘴里不禁“哦”了一声。
老头听见,赶紧按住:“别动!小老总!就快到家了!”
犬养头一晕,又睡过去。
沿途陆续有骡马车加入返乡之路,等老头一家回到村里,村里早人喊马嘶热闹成一片。
新五军大破日寇,躲在大堤北的乡亲们得知消息,无不欢腾,离家虽短,都盼着赶紧回家看看,这会看见家还是老样子,虽然有些浮财损失,必竟房子家具还在,善良的人们以为从此天下太平。
老头的家在村子东头,三间上房,两厢各有两间配房,西边多了牛棚猪圈茅厕,东边多了厨房,夯土的墙头只到成年人胸口,树棍扎成的栅栏门敞开着。
老头一家的牛车直接进了院子,顾不得看坚壁的粮食有没有被老日挖走,老头赶紧张罗在西屋铺好床铺把犬养放在床上,又从堂屋天棚找出一床新被子,给浑身发烫的犬养捂着,回头看见老婆子正在指挥儿子挖山墙下的地窖口。
老头一阵大怒:“死比老婆!要是粮食丢喽,人家还给你重埋上?快和媳妇烧水!水烧开起到暖壶里再熬一锅小米粥!”
又回头命令儿子:“大柱!别挖了,快去看看胡先生回来没有,路上打听打听谁家还有老母鸡弄几只来!”
老婆子心疼道:“不年不节哩,弄啥老母鸡?”
老头扬手作势:“打你个不开眼哩!家里那个伤兵小老总,不得补补?”
老婆子壮胆顶道:“弄一只还不中?还几只!咱不过了?”
老头蹦过去就是一巴掌:“打你个没出息的货!一只就能养好?要不是人家拼命,咱全家都得拉棍要饭!”
老婆子熟练地避开老头的虚张声势,一头钻进厨房和媳妇摆弄锅灶去了。
功夫不大,汉子手里提着两只芦花鸡,领着一位三十几岁面容清睿的男子进来,那男子一幅斯文模样,手里提着药匣子,看来就是老头所说的胡先生,胡先生并非看病的大夫,而是南头大户周子鹤家西席,为人和善略通医理,本村人有个小病都愿意先找他。
老头赶紧打发大汉杀鸡,亲自领着胡先生到了西屋,胡先生放下药匣子,伸手拨开犬养眼皮,用手背试试额头,又掀开被子,解开犬养衣裤,认真寻找外伤,老头在脚头帮忙给犬养翻身,两人忙活半天方才发现除了右手食指少了前两节,并没有其他外伤。看着断指出尚在不断渗出的脓血,胡先生长出一口气,伸手用衣袖擦拭自己额上的汗水。
老头紧张道:“咋样?能救活不?”
胡先生道:“估计没有大问题,只是惊吓过度,加上风寒内侵,只要伤口不感染,一片老姜、三根葱胡子、二两红糖足矣。只是这样一来,小老总的手指伤处定然要生赘肉。”
老头手扶胸口笑道:“这个我知道,有伤见姜,都长姜疙瘩。有啥忌讳没有?吃鸡肉木事吧?”
胡先生笑道:“吃的越好,复原越快,最多三天,就能下地!”
说着提起药箱起身告辞,老头挽留不住,送到门外。
待婆媳俩按胡先生交代熬成老姜葱胡红糖水,老头亲自扶起犬养用调羹勺起,轻轻吹凉才放到犬养嘴边,犬养并无大碍,只是发烧厉害,早被胡先生吵醒,心里害怕想跑,身上酸软无力,只得任人摆布,此时辛辣甘甜的气息冲进鼻腔,嘴不由自主张开允吸,一大碗香甜药汁入腹,犬养顿时恢复几分活气。
老头见状心中喜欢,赶紧吩咐儿媳把地锅柴灶猛火炖的鸡汤端来,犬养不待老头动手,接过鸡汤猛喝一口,被滚烫的黄油烧的疼痛,又吐了一地。
老头笑道:“慢着点!老母鸡油大,汤烫,急不得!”
犬养含混点头,又慢慢尝试,一会功夫,大碗鸡汤喝个干净,又狼吞虎咽吃了大半只鸡,方才沟满壕平,这鸡在犬养心里比过去所吃的任何鸡都香,什么犬养家的烤鸡,也就糊弄海岛上的小日本,等老婆子端来切得细细的擀面条,葱花和荷包蛋还有上面清亮亮飘着的小磨油花,犬养顿时觉得胃里还有空间,又抄起筷子吃了大半碗,直到实在吃不下,方才揉着饱胀的肚子,打着饱嗝,放下大碗。
这一顿饭,犬养吃出一身透汗,加上原先的药力行开,病体顿时痊愈,老汉看犬养额头鼻尖流汗,脸上红光闪闪,知道已无大碍,关心道:“这会咋样?好点没有?”
犬养连忙点头:“好多了,多谢老伯救命!”
老头忽然绷脸:“啥谢不谢的!都是一家人!说谢就见外了!”
犬养赶紧鞠躬。
老头看那礼节心里奇怪:“这位小老总,你贵姓老家是那块的?听口音有点像南沿那一片。”
犬养心里慌乱照实回答:“我是中牟县城的,我姓徐,表字念祖。”
老头高兴:“中牟俺常去!你是不知道,俺爱摆怀个西瓜地,瓜下来就摆渡到南沿卖,最远还去过郑州哩!”
两人正在闲扯,老婆在院里喊老头吃饭,老头也怕犬养初愈精神不佳,劝犬养躺下休息,自己转身出屋。
犬养假装躺下,心里却想起老徐,老徐临死的话深深刺穿犬养的心肺,早上昏迷之中,犬养一直梦见老徐领着自己赶会,老徐拉着他的小手,给他买水煎包,粉条肉馅的水煎包,一面被平底大锅煎得金黄酥脆,边缘还带着薄薄的脆边,老徐卖了两个,却不吃,只是看着儿子吃,小念祖抬头看见爹不吃,天真的童音问:“爹,你咋不吃?”
老徐抽动喉结:“我早吃烦了,你吃吧。”
小念祖不相信地惊讶道:“真好吃!爹会吃烦?我一百年也吃不烦!”
老徐和众食客和卖包子的胖子全笑了,卖包子的胖子用扁铲从锅里铲出一个最大的水煎包,放在老徐爷俩的碟子里:“吃个吧,大哥!别为了儿子苦自己,这个不要钱,是俺送你爷俩的!”
老徐尴尬地抄起筷子,夹了一块脆边,夸赞道:“嗯,真香!”然后依然把包子递给儿子。
老板无奈笑道:“还真是没法,我看你为了儿子啥都能干,当心娇惯坏孩子!”
老徐点头:“唉!我一个穷教员,想娇惯也没条件!”
犬养又想起老徐从老宅搬家的那天,临出门,老徐认真拉着念祖跪下,老徐道:“列祖列宗在上,为了小儿念祖留学日本,不肖子不得已卖掉祖居,他日我儿学成回来,但有一丝成就,必然赎回祖居!”说着示意念祖一起向祖居磕了三个头。
犬养泪水打湿被褥,要是不去日本多好!哪怕被河水淹死,被炮弹炸死,被牛车压死,也比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中不中、日不日的活着强万倍!最起码老爹能活,老爹啊,可不该遭这个报应啊!自己是怎么了?咋会亲手砍下老爹的头!
想起老爹羡慕范家父子的话语,犬养恨不得回到那一刻,转身给鬼子们一刀,就是和爹一块死,也死得坦荡死得痛快,老爹更是会含笑而死,绝不会那般绝望的嘶嚎。
犬养在被子里呜呜哭出了声,隔着被子,声音传到院子里,老头耳朵还挺贼:“小老总!别难过!听说你们大部队还没走远,明个叫柱子去撵,撵上了你们部队上会不回来接你?”
犬养在被子听见这话,浑身一震,又出了一身冷汗,是呀,大错已经铸成,后悔有什么用?还是赶快脱离这个险境再说。
犬养不敢再等,翻身下来,毕竟病体初愈,身体还是酸软无力,脚步踉跄着走到门外,后面那条腿没抬利索,一下子摔在当院。
老头和儿子惊得筷子落地,儿子麻利,一步窜到近前,单手拉住犬养胳膊轻松架起他的身子,老头过来惶急道:“小老总,你这是干啥?有啥事招呼一声不就中了!万一还风了,俺一家都担待不起!”
犬养意识到不能成行:“我、我想撒尿。”
老头紧张的心一下掉进肚子里:“害!我当啥事!柱子,去东山把我的夜壶拿来!”
汉子把犬养交给老爹,转身从堂屋东山墙下提来一个陶制黑釉夜壶,两人架起犬养回屋,犬养只得解裤子扣,不下心断指又碰到裤子,虽然老汉已经用草灰敷过也用白棉布包扎,还是疼的犬养“丝”地吸了一口气。
老头用眼神示意,汉子赶紧替犬养解开裤子扣,掏出犬养的男根,犬养脸涨得通红,心里一阵愧疚,自己要是真的新五军该多好!有这样的乡亲疼爱该多好!做干干净净的中国人该多好!
犬养上边流出两行泪,下面却一滴也没有,老头和汉子两人瞪着眼替犬养使劲。
犬养根本就没有尿意,三人共同努力也不见成效,犬养只得推说不习惯人看,老头和汉子爷俩会心大笑,交待犬养几句,出屋继续吃饭。
犬养放下夜壶趴在窗户上偷窥,一家人饭桌上只有盛汤的瓷碗和中间的一碟黑黑的咸菜疙瘩,但老头却吃的满劲,那汉子更是狼吞虎咽,小孩子也不甘示弱,三个大小爷们都有股如狼似虎的劲头,两个妇女,老的不紧不慢,一会给老头递个窝窝,一会给儿子叨根咸菜,年轻的也不闲着,自己吃饭,还外带给一桌子人的空碗里加料,一切都那么平常而平淡。
犬养羡慕地看着。
老头边吃边说:“这个小老总肯定是昨天夜里从刘庄那一片过来的,别看俺没问,俺就知道他肯定是惊了牲口才颠来地!”
老婆子习惯性地反驳:“你可能!你会算!你是半仙!”
“这不是吹,就咱奶奶庙,我老崔就是个半仙!就拿去年---”老头得意,放下碗筷,指手画脚,更加吹的没边。
吃罢饭,老头和儿子去滩里查看瓜地,老婆子和媳妇收拾各屋。
日近当午,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下驴进了老崔家,老婆子看见高兴地招呼:“巧珍!你咋来了!”
巧珍正是老头的女儿,几年前嫁给刘庄独臂刘金彪,这会*心娘家回来看看,嫂子听见小姑回门,也从东屋出来,娘仨在小饭桌前坐下,嫂子见小姑脸晒得通红,赶紧转身在厨房水缸里打了一盆凉水叫小姑子洗脸。
小姑边洗脸边问老娘:“咱家的粮食没丢吧?房子我看也挺好。”
老婆子*心闺女:“咱家都好,你和彪子那有事没有?”
小姑子用毛巾擦了把脸:“啥都没丢,就是院子里落个炮弹,给东屋震塌了,俺家那是好的,刘庄好多人家都遭了难。”
说到这里巧珍唤过嫂子:“你娘家也没伤人,就是刘庄春上征的那批兵夜个白里死了几十个!”
嫂子娘家正是刘庄人,听见小姑说起,神情顿时紧张:“都有谁?春上俺家是没人当兵,俺三叔家的大春可是去了!”
巧珍面色顿时灰暗起来:“我正想给你说这事,大春白天到没伤着,昨天夜里抓了个汉奸,路上不*心叫汉奸害了,衣服都叫汉奸扒了!早上俺当家的还去他家帮忙收敛,往嘴里放大钱,还抠出一截手指头!”
嫂子已经开始抽泣:“俺大春兄弟可是替下台户家出丁的,今年才十七,还没娶媳妇,这回俺三叔家可苦透了,对了,咋不见俺娘家人来报丧?”
巧珍眼睛也发红了:“天热不敢停,就手埋了,再说几十户人家一起办事,哪有恁多报丧的!”
老婆子听见亲家侄子死了,也陪着掉泪。
西屋里惊坏了犬养。
犬养心惊肉跳听着老崔家闺女的话,寻思着别给露馅了。
真是怕啥来啥,老婆子正哭突然想起这事:“哎!一早回来的路上俺家老头在路边救了个小老总,好像手指头就缺一截!”
嫂子赶紧补充:“那身衣裳也不合身,裤腿袖子都短一截!”
犬养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不敢在装睡,悄悄起身在屋里找趁手家伙,墙角堆着几件木工家事,犬养一眼看中斧头,赶紧拿在手里,起身欲往外走。
外面老婆子却正与女儿探讨:“那汉奸啥样?”
巧珍思索一下:“这个倒是没听说,只是听说,那个汉奸是县里管救灾的老徐的儿子。”
老婆子惊讶道:“就那个穿长衫戴眼镜的老徐?他不是中牟人吗!”
巧珍点头应是。老婆子预感事情不妙,起身往西屋走,想证实一下女儿的话。
刚推门进屋,迎面遇上手持利斧要出门的犬养,犬养惊惧之下挥斧劈在老婆子额头,老婆子一声没吭,倒地身亡。
老婆子倒地的声音,惊动了外面姑嫂,嫂子边往西屋跑边问:“咋了?妈!”
犬养假装慌张也出声道:“大娘!你咋摔到了!”
嫂子根本不防,进门看见婆婆倒在地上,扑过去查看,犬养自门后出来一斧剁在嫂子后脑。
巧珍觉得事情蹊跷,来到门前,不敢往里走,在门外一看,顿时明白,犬养的斧子镶在嫂子颅骨里太深,急切间拔不出来,巧珍心里一急晕倒在地,犬养干脆放弃斧子,跳过来掐着巧珍的脖子想行凶,堂屋里却走出睡眼惺忪的牛儿。
牛儿尿急,一出堂屋掏出小鸡就想撒尿,却根本没看见犬养正在对姑姑行凶,犬养看见孩子顾不得巧珍,两三步窜到牛儿身后,伸手欲掐牛儿。
牛儿突然转身,看看犬养,却被犬养身体遮住太阳,没有看见犬养身后的惨象,牛儿翘嘴一笑,露出几颗虎牙,两颗门牙却已褪去,只有隐约的新牙尚且含在牙肉里,犬养看的真切,这是人进入青春期的第一个标志,医科毕业的犬养心里不禁一震,有些不忍下手,美好的东西总是令人向往,将欲开放的花蕾谁也不忍折断,犬养不禁垂下手。
牛儿揉着睡眼笑着问:“叔叔!你干啥?”
犬养一哆嗦,是啊,自己在干什么!自己刚刚干了什么!既然做错,只好一错到底!
犬养面目逐渐狰狞,伸手卡住牛儿脖子,牛儿眼里笑意渐渐消失,惊恐从深处浮现,犬养手上用力,牛儿单薄的身体渐渐离开地面,小手拼命抓挠犬养的手,小腿胡乱踢打犬养身体,但终因实力悬殊过大,眼眸渐渐向上翻,直到看不见黑色的部分。
犬养闭着眼,不敢看牛儿的面容,直到手里挣扎彻底消失,才松手左右踉跄几步,病体初愈的犬养眼前一阵阵发黑,好久才平复了呼吸。
犬养不敢停留,出门骑上巧珍拴在外面栅栏门上的驴,不辨东西催驴就跑。
这驴子似乎有些灵性,穿过弯曲村巷,直往南面而去。
真是个大热天,太阳毒辣辣晒的树叶都打卷,地上的草也是灰扑扑没有半点精神,知了在柳树稍上声嘶力竭地嚎叫,似乎在诉说着对上苍的抱怨。
黄河滩里崔老头和儿子正在查看瓜地,这里日军曾经经过,所有熟透的瓜都被日军采摘一空,连拳头大的瓜蛋子也都被刺刀挑开,白生生的瓜瓤显然没有引起日军食欲,有的半截生瓜还连在瓜穰上,爷俩正在逐个去除这些半截生瓜。
老崔心痛地直掉眼泪:“日他娘!哪家畜生糟蹋东西!也不怕遭雷劈!”
汉子无奈:“爹,别说了!日本人杀人都不眨巴眼,弄烂咱几个瓜,有啥说的!”
老崔气得冒泡:“日本人咋了?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就不吃粮食?就是属王八的?喝西北风长大的!妈了个*的,他们在自己家也是这样做死?”
汉子无奈摇头,只得任老崔骂个够,反正黄河滩够大,就是骂朝廷也没人管,早习惯听着老爹的骂声干活,汉子倒觉得老爹的骂声很好听,至少在炎热的瓜地里不那么枯燥。
北面来了一头驴,上面的人在太阳的暴晒下摇摇晃晃,刚走到瓜地便一头栽倒下来,爷俩停住活计,赶紧过去看。
正是迷路的犬养,老崔赶紧叫儿子把犬养背到看瓜的窝棚,自己在地头一垄西瓜混里挑个发黄的摘了,也进了窝棚。
大汉轻轻摇晃着犬养:“兄弟!醒醒!醒醒!兄弟!”
犬养在阴凉些的瓜棚里喘息片刻,恢复了几分力气,睁开眼看见大汉,惊得往后缩身,老头从窝棚一边的木桩上拔下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犬养躲到窝棚最里面,却被*的树桩顶住,没有再动的余地,犬养把眼一闭,束手等死。
咔嚓一声传来,一股清甜气息飘来,老崔头一刀切开西瓜混,这西瓜混实际是甜瓜,因个头比一般甜瓜大许多,又常常与西瓜种在一起,所以得名西瓜混,其甘甜可口程度,比西瓜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崔头拿起一牙西瓜混递给犬养:“小老总,啥也别说,先吃瓜!”
大汉有些疑惑:“爹,他怎么不在家里,跑到这了?”
老崔头蹬了大汉一眼:“肯定是你妈个坏事包!嫌小老总吃喝费,把人家哄出来了!回去再算账,日他娘的,老子出去一会就给弄这里格楞!”
犬养明白尚未暴漏,赶紧表白:“大伯,别这么说!是我自己非要走,和大娘没关系!”
大汉觉得不对,又不好说啥,给老爹说要回家看看,老崔又交代儿子不准骑驴,驴还得留给小老总代步。
大汉出了窝棚,快步向村里走去。
犬养嘴上吃瓜,心里却比吃药还苦,情知一会大汉回来,即是自己死期,急中生智,朝老崔客气起来:“老伯,哪能叫您动手,来,我给您切!”
老崔头不知有诈,见犬养诚意甚足,只得递过匕首,犬养持刀在手,眼珠开始乱转,突然抬头:“大哥!你咋回来了?”
老崔闻声回头,犬养一刀刺向老崔,匕首斜斜穿过左肋,直达心脏。
老崔一下子跳起来,头撞在窝棚顶上,回身看向犬养,又惊又怒地道:“你、你这是干啥?”
犬养从未见过心脏中刀还能行动的人,惊慌失措双手挥舞道:“我不是成心害您全家,我是日本人,不、我是中国人,在日本军队效力,都怪你女儿不该回来,否则我怎能忍心加害救命恩人。”
老崔头不相信地问:“你是汉奸?你把俺闺女咋了?”
犬养见老崔头没有行动渐渐放心:“不光是你闺女,还有大妈,嫂子,小侄子,都死在我手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告诉你这些,让你死前不糊涂!”
老崔头听见几乎疯狂,跳过来伸手卡住犬养脖子,一双满是老茧的手铁钳般锁着空气,犬养顿时失去呼吸,两眼泛白,手在胸前胡乱抓挠,不经意碰到老崔头肋间刀柄,老崔头身上一颤力道顿时减弱几分,犬养握紧刀柄用力拔出,老崔神情渐渐黯淡,生命之火在眼睛里微弱跳跃,终于熄灭。
犬养用尽全身力气才扯开老崔双手,推开老崔尸体,犬养在窝棚边探头观察,看见大汉身影已小得不能辨认,赶紧在老崔身上擦干手上、刀上血迹,把匕首别进衣服,想了想,又拿起吃剩的大半个甜瓜,出了窝棚上驴,辨别方向朝东北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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