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云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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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我都看得出晏浔的欲言又止,这种情况下别人不说,我肯定不想问,连他都顾及我,那想来我会为难。
我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故作乖顺的站在旁边,等待晏浔犹豫完。
他还是说了,简单的说了他和晏洺的难处,无非是太妃一派的强硬,他们屡次拿捏不住。
我不明白,惊恐的意识到,晏浔居然会把权争的希望寄托一部分在我身上。
我说:“你认真的?”
晏浔竟然很认真:“你暗示过我对付太妃,不是吗?”
我想了又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在厢月要被嫁给国公府的节骨眼上,我确实忘我的表达了赶紧扳掉太妃,大家都能松一口气的意思。
但我那是着急,我只是想保护厢月,保护厢月的心思晏浔应该理解,但我没想到他居然记挂这句话。
晏浔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看来聪明如晏浔晏洺,也还是难敌太妃,浔王府的门客也没人打破僵局么,居然找到我这儿来了。
我难免有点得意,却不敢忘形。这不是闹着玩的。
我说:“我的意见就是别听我的意见。”
天太热,即便我已经尽可能减掉了衣服的层数,但还是被长至脚踝手腕的裙袍闷的透不过气。
我一直小心维持的心静在晏浔来时便被打破,不安和气温让我不断的流汗,汗水自上而下,打湿了我鬓角,我更烦躁。
晏浔说:“那你也要先说说看。”
晏浔极少笑出来,我老早就觉得他不吉利,这么热的天,他一滴汗水都没有,稳稳的负手而立。
他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了,遮阳的层层纱幔把他半隐在阴影里,宿莽踩在门槛上,抱着膀子靠着门框。
若是荀嬷嬷看见了一定会骂他的,荀嬷嬷说踩门槛不吉利。
我看看晏浔又看看宿莽,怎么看怎么不祥,心理作用,我甚至觉得这房子都邪性起来。
我也不热了,难得一阵小风,吹抚细汗,背脊凉嗖嗖的。
找了离晏浔最远的位置坐下,我说你别急,容我想想。
我越想集中越难集中,无意间视线略过晏浔就在他的凝视中打了个冷战,我背过身去避免跟他视线交汇。
我想着所有跟太妃有关的信息,我才见过太妃几次,这才难为我了。
我想起太妃年轻的容貌,和那日亭魄带着我和厢月去救被太妃动了心思的晏潇。
嫪毐薛怀义,褒姒苏妲己,我说:“要么你搜罗些美男对付她吧。”
晏浔没说话,在阴影里也没动,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他是否睡着了,宿莽在我身旁开口:“搜罗美男对付你倒是十有**能成。”
我回头用缠起的腰扇轻轻推走他,他摊开两只手,嘴上带笑,垂眸看着自己腰腹上的扇子,慢腾腾的退远,抬眸看我一眼,妖气十足。
晏浔克制的咳了一声,宿莽跳起来窜上屋顶走掉了。
我问:“不行吗?据我所知…”我想起来那日太妃寝殿里满眼防备的晏潇。
我说:“据我所知,这不是不行啊。”
晏浔不说话,不说话就是不行,我明白。
我想了半天,我连她寝殿里门口琉璃花瓶的花纹都想起来了,也没想到怎么对付她。
我说:“我没办法了,要不你们感化她吧,晨昏定省,好好孝顺她,高明否?”
晏浔很深的呼了口气,眼见要发怒,我一直避免惹怒他,否则新仇旧怨我可吃不消。我说:“方才听殿下咳了一声,咳疾未愈吗?”
晏浔已经忍无可忍,他说:“要你出谋划策不是要听你说些不着边际的混账话,你当太妃是什么人,随便哪个来路不明的男子也能享用?”
他声音平而稳,一点怒气听不出来,但我就是能感觉出来,他现在要是能不顾及风度,能一脚把我踹南山尖儿尖儿上去。
我噤声不言,等着他甩袖子走人,下个月别院的银子就会缩减,以后我和厢月,还有她的清秀美男只能吃糠咽菜。
做为一只浔王府的寄生虫,居然只会惹大血包生气。
晏浔说:“痊愈了。”
我说:“什么?”
他说:“我说,我咳疾痊愈了。”说完他拳头抵着下巴又轻咳了一声。
我:“…”
晏浔极有耐心,他坐在那头,我坐在这头,我们谁都没说话,我脑子飞速运转着,他也许在放空。
我打了个响指:“珺太嫔。”
“珺太嫔…”晏浔低声说着,正在仔细琢磨着。
我说:“你不是说她人已经殁了吗,平白出现这么个人,左右你们没有头绪,不如从此处查查。”
晏浔指关节轻敲着桌面,就像在后头寺院里听到的木鱼声。
他说:“查过了,娘家势弱又清贫,与太妃家半点联系都没有,先皇在世也不得宠,曾孕有一子,不过没生下来。”
我问:“可有异常?”
“没有。”
怎么可能。我说:“没有异常说明你手下办事不力,查的不够深。”
晏浔敲桌面的动作停下,他问:“为何如此笃定她有猫腻?”
我刚从狱里出来,醒来见到的就是珺太嫔,能让太妃放心她见我,怎么可能是寻常太嫔。
见她神采奕奕,哪有半点宫中丧夫之妇无依无靠的神伤,分明就是在宫中过的自如的很。
“先皇已崩,没家世位分低的太嫔在宫中不愁吃穿。”我说:“那她就只能是太妃的人。”
晏浔说:“我明白,宫中之妇,没有武功,又不能出宫,顶天算个智囊,我查她何用?”
对此我大感差异,我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有疑就该查清,谨慎之人不容目有所障。”
他说:“天下事多少事,我不做无用功。”
晏浔比我想象的要自我,他对有用和无用有自己的判断标准,我理解他位高权重不能事事上心,轻重缓急和我的视角不同也再正常不过。
别处我又实在没有想法,只好最后一试:“你还没查,岂止有用无用?”
晏浔沉默,我继续说:“正是事事正常才显得不正常,皇宫是什么地方,有几个人寻常,有几件事正常?”
晏浔没说什么起身走了。
我看着他走远,关上了门后解开了对襟,天气实在太热了。
我坐在纱幔后面的椅子上拿着腰扇狂扇风驱热,我想起来晏浔坐在这里一点都看不出热的样子,觉得他大概是个没有温度的假人。
鬼使神差的我碰了一下他刚才坐过的椅子,软垫尚有余温,看来晏浔确实是个活人。我被我自己逗笑了。
即便晏浔查不出珺太嫔什么也不会怪我,他既然去查便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他不会做自己不相信的事。
之后我总惦记着这件事,神通广大的晏浔应该很快就能查出端倪吧,几天之后没有任何风声,或许这个时代什么都很慢,一来一回也是要时间的,晏浔又是个谨慎的人。
如果换作晏潇,他肯定察觉一点就把后面猜个**不离十,他等不到去验证真假,下一步就已经做了。
往不好了说晏潇并不谨慎,甚至有些武断,往好了说,晏潇敢赌。
我没等来晏潇的谢礼,等来了晏只,她急匆匆的来,对我说晏潇喝酒醉了个半死,现在要见到我才肯停下来。
本来我已经准备睡下,刚洗完澡哪都不想去,床都懒得下。
晏只就趴在我床头劝我跟她去,起初我一口回绝,直到她说晏潇要看见我才肯不再喝下去。
一种被需要的错觉,我起身下床,若缺和晏只手忙脚乱的帮我更衣,若缺随意给我挽了个髻,实际上半散着。
我说我得告诉厢月一声,让她帮我打马虎眼,省的荀嬷嬷明日让人报到浔王府。
晏只在门外等着我,我扣门后识玉出来开门,我说我要见厢月,过了好一会儿厢月才出来。
我跟她说我现在要去见晏潇,若晨醒时未归,需她应对荀嬷嬷。
厢月睁大眼睛看了我一会儿,随即答应:“好。”
她多余的没问,我也没有再说,转身跟晏只往夹道跑,她功夫好,带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别院,乘上轿子快马往皇宫赶。
皇宫深处的一座院子,不起眼的宫殿藏在高高的竹丛里,推开殿门,晏潇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看向晏只:“他这不是已经睡了吗?”
“栉儿。”
我寻声望去,晏潇已经坐直,他一边倒酒一边说:“过来坐。”
我过去坐下,就听见关门声,晏只居然把门关上出去了。
“我莫不是在做梦。”晏潇和寻常醉鬼无异,动作笨重幅度还大,他前后左右看看,就险些把自己晃晕摔下椅子。
我拎着他衣领帮他稳住重心,心里祈祷着明天他就忘了今天的一切。
“这是宫里啊,这是朕的一方小天地。”晏潇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你为何在这儿?”
晏潇与我在一起时鲜少自称朕。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边尝试解开束腰,一边摇摇晃晃往前走,要看就要上墙了才停下来。
他面着壁,头抵在墙上,我还以为他喝多了要就地解手,没想到呼吸均匀站着睡着了。
我手撑着下巴看着他背影无语,我说:“你有够窝囊的…”
晏潇又醒了,拐了个弯朝另一边走起,被空气绊倒摔在了地上,他说:“这是朕的天地,居山俯涧云上月,坐井观天井底蛙。”
他翻了个身,“我云层之上的月亮…”
他在地上侧躺了一会儿,眼睛转来转去,后转到了我这里,我和他对视。
他怔了,像才发现我的存在,从地上一个打挺坐起来,爬起后看着我,满脸通红不知是醉的还是怎么着。
我又想起雨日顺天寺晏潇苍白清颓的脸,目光遥远的看着我。
同样的目光在晏浔眼里就是幽深,我早该知道我的偏心就是钟情,我早该知道。
我看着他,然后视线向下,示意他看看自己的衣服。
他寻着我的目光,看见自己半解的束腰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在想这里有没有什么地洞,他好躲进去。
衣服本就繁复,他只是束腰有点乱,外袍里袍都穿的好好的。
“栉儿,你…”晏潇笑了一下睁开眼睛,“你转过身去,我整理一下衣袍。”
我翻了个白眼,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晏潇没办法,破罐子破摔稍微把束腰正了正,然后走过来坐在我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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