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蛰元以上,淬神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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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出奇的安静。
如果说那镯子原先在映辉苑管辖之下时,“半月新娘”的执念还会趁着月黑风高之时出来刷刷存在感,那么在过去的十二小时里,那缕执念就像灰飞烟灭了,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闫允烈一觉醒来,已是晌午过半,这一觉他睡的格外安稳,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他有多久没睡的这么长,这么沉。
一夜无话,他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将寥寥几册文书批阅之后,离开办公室,往楼下的咖啡厅去。
他倒真想看看这丫头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将那镯子里的执念收复的妥妥帖帖,一点儿生息都寻不到。
出了电梯,行至院里,眼角余光瞥见庭院正中千年降龙木下的青石上倚着个雪白的身影,往上看去,正是白玄。关冉冉蜷腿坐在他垂落在地面的衣袂上,手里捧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不时还仰起脸来同他谈论,笑靥盈盈的,眸子里满满都是仰慕。
而她身周更有烟气缭绕,俨然是白玄激发了古树的灵脉,用这种方法,潜移默化的为她增进修为——这个师傅,白玄当的很尽职。
关冉冉醉心于书中的世界,以至于对身后之人的到来毫无察觉,直到白玄恭敬道了声“少主”,她才后知后觉的醒过神来。
四目相对,她倏尔慌乱,赶紧站起身来,“我”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来,直到听见闫允烈问她:
“今天不上班?”
她这才答了句完整的话出来:
“我今天休假,玄哥哥…不是,师傅说带了书借我看,所以…”
听见这个称呼,闫允烈俊眉一挑,便听她又道:
“啊,对了,店里最近到了支很特别的豆子,我去冲一壶给你们试试。”
话音落下,不及二人应允,她便匆忙忙的准备离开,动作惊慌的像只无措的兔子。
可是刚离开两步,她却又顿住了,转过身来怯怯问道:
“那…一会儿我端出来?会不会有点儿热?”
她既是这样问,那便是不想端出来。
白玄了然,浅笑道:
“不必了。午后暑气重,鱼池边的石台空着,放那儿吧。”
关冉冉应了声好,如蒙大赦般溜了,那背影像是逃离一般,闫允烈蹙眉不解,便听白玄轻笑一声:
“那丫头怕你。”
“怕我?”重复着这两个字,半晌,闫允烈哂笑一声——前一晚是哪个丫头,当着满堂元老的面,横眉立目的斥责他有眼无珠不识货。
怕他?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怕他,唯独她!
白玄似乎又猜到了他所想,莞尔笑着从青石上落下来,整了整衣襟,伸手向咖啡厅做了个“请”的手势。闫允烈会意,二人这便并肩往厅里去。
行了两步,闫允烈又问:
“刚才你说…她怕我?”
“或许之前不怕,但现在该有些忌惮了吧。”
“这又是为何?”
“丫头说,昨晚跟半月新娘聊了一夜。想必是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你的传说。”
闫允烈刚想接着问是什么传说,白玄又恰到好处的接了一句:
“少主,您对这丫头,似是格外好奇啊?”
明明是个疑问句,却没有半点要他回答的意思,闫允烈听着,生生是个肯定句。
既然如此,他便索性也不解释,干咳两声,另挑了个话题:
“对了,那镯子,她怎么处理的?”
还是跟她有关。
只是说到这件事,白玄的笑容里染上了几分无奈:
“什么都没做,丢鱼池了。”
“啥?鱼池里?咖啡厅门口那个?”
“对。”
这个回答,闫允烈彻底惊得无言以对了——那可是枚上好的羊脂白和田玉镯子,真要出手,有市无价的那种。
看来这丫头是真天真到相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太平盛世,天下无贼是吧?
可他既然没有说出来,白玄便也不作回应,并肩行至鱼池边的雅座,关冉冉恰好端了咖啡放好,见二人入座,这便乖巧的为二人倒了小半杯,而后负手躲到白玄身后立着,一双剔透明亮的眸子不自觉的往闫允烈身上瞟,闫允烈自是感觉到了,却么不看她,清了清嗓子,不及开口,白玄便先声道:
“我和少主闲聊几句,你不必跟着。”
关冉冉乖巧的点点头,想起来什么似的,反问道:
“那…今日咱们若是不出门了,我便先回房去。”
“行。改日再带你去。”
听白玄这样说,关冉冉应了声好,拿起未读完的书,转身离开。
待到她的身影转过回廊,闫允烈问道:
“我…是不是耽误你们了?”
这话说出来,莫名酸溜溜的。白玄便是听出来了,也不点破,只是回答道:
“要说您来的也是正巧,若再迟些,我便带她去四库馆了。”
四库馆是铭阳阁收藏书籍经卷的地方,馆藏书籍涉及六道三界,简单的分为“法、理、术、经”四类,所以谓之四库。
珍藏三界典籍,自然也不是初学者适合涉猎研读的。
“去四库馆做什么?”
“自然是给她挑些书看。”白玄话中带笑,透着些不加修饰的得意,“境界高的孩子,启蒙读物自是要讲究些。”
这番话倒确是他想听的。
“依你看,那丫头该是什么境阶?”
“蛰元以上,淬神以下。”
斩钉截铁的八个字,闫允烈执杯的手一颤,继而哂笑出声:
“白玄,你莫不是嘲笑我年纪大不记事?你这一上一下,可是跨了四重境阶!”
玄境九阶。
初三阶曰“化形”:聚气,凝魂,蜇元。一念生,万籁寂。
中三阶曰“诰命”:煅魄,炼骨,淬神。逆乾坤,破轮回。
上三阶曰“无疆”:参生,悟道,齐天。无甲兵,臣天下。
白玄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勾着笑意,答道:
“不瞒您说,方才我试着引气入体,去探她的底,可是我的气便是游遍她周身,都进不了灵池里,自然也探不出浅深。”
汇海灵池,体内灵气和修为汇集的地方,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灵物,内丹便悬浮在灵池之上。
“进不了她的灵池?!”闫允烈沉吟片刻,谨慎问道:
“她竟能防住你?”
“非也。那丫头剔透的很,倒是不曾对我设防。也正因此,才越发蹊跷。”
论修为,白玄早已突破九境,乃是“观世”级别的仙家,想要窥探一个灵物的修为,根本是易如反掌之事。
可他如今却看不透一个到顶也只有“淬神”境界的小丫头!
如此说来,不外呼两种可能:蜃影,或者封神!
见他悟到了,白玄认可的点点头:
“我比较偏向于封神,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千载难逢。这么多年,终于又见到活的了!”
蜃影和封神,都是掩藏实力的顶级咒术。
蜃影,顾名思义,便是制造出一个类似本体的灵物,制造者选择性的植入部分自身修为,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又极具潜力,大多做潜伏暗杀之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封神,则是一种被动咒术。施咒者借助某些途径封印受术者的汇海灵池,将修为的积累速度控制在一个特定的程度,甚至是停止增长。一旦封印解除,修为便会瞬间暴增数倍,数十倍。
无论是哪一种,白玄轻易不能参透的,施咒者的实力必然与他相当,甚至在他之上。
在这个时代,与白玄同等级的仙家,便是在玄境内也不多见,现世里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看得出来,白玄是极其期待的,几乎到了迫不及待的地步,所以语气里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情。
可这份欣喜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的眉宇间便又染上了一抹惋惜之情:
“可惜我还不知道是谁,通过什么途径封印了她的汇海灵池,若是强行解除封锁,只怕会伤了她…”
闫允烈沉吟着“嗯”了一声,道:
“不急,若真如你所言,盲目解锁释放的能量,丫头大约也操控不了。巽江那边还在打探她的来路,我再催催,事情有明目之前,这事就不要对别人说吧。”
要用“封神”之术保护的灵物,必然非同寻常。
白玄应了声好,片刻沉默之后,又道:
“之前…丫头说想继续读书的事情,我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若是少主愿意,我愿以白家之名,推举她进荆澜台。”
荆澜台是玄境内排名第一的学府,千年来独占鳌头,无他校能出其右。
实力雄厚,对学生资质的要求自然也严的非同一般。
“荆澜台…倒是不用劳烦白家出面,我铭阳阁能说上几句话。只是丫头的资历…”
“资历尚浅,但不可估量!”
话音落下,却听的一声轰响自屋外传来,犹如九天落泪,滚滚不绝于耳。不及细想,轰响又起,接连数声,恍惚连鱼池中的水都震颤起来,那条金色锦鲤也不安的上下翻腾,躲进了紧里面的莲叶底下去。
白玄同闫允烈均是眉头紧蹙,相视一眼,起身往外去,抬眼望向轰鸣声传来的方向,便见东北方天空之上有稠云集聚,不多会儿就将阳光遮挡起来,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昏黄。
“那个方向…”
“地贴6号线,珑南站。之前他们来问过您建议的。”
这件事闫允烈记得,大概是一个月前,市政交通地贴6号线施工受阻,说是地下作业被巨石挡住了,那巨石通体光滑,红白相间,却坚硬无比,不管用什么设备,从那个角度入手,都击不碎也撬不动,磨了一周,施工没有进展,下井的施工队换了两批——但凡对那块巨石动手动脚的工人,无一不病倒在床,轻者高烧不退,重者车祸跌伤,骨折送医。
要说这块石头发现的也是蹊跷——那片城区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开发成了高档住宅小区,整个楼盘都是30层以上的商品楼,当年打地基的时候,从没听说有这么块儿白如羊脂的巨石。
闫允烈非常确定,他当时是让施工队重新规划,绕开那块石头的,加之半个月来施工毫无进展,他以为他们听了建议。可眼下看来,施工计划非但没有改变,反而采用了更极端的处理方式——爆破。
就在那几声巨响之后,天地间仿佛静默了,一片死寂,连风都停了,空气凝固的令人窒息。
倏尔,警笛声在院墙外响起,一路呼啸着消失在东北向的远方。
“出事了!”
闫允烈心头咯噔一声,抬步要走,身后却传来关冉冉漠然的嗓音:
“不必去。”
闫允烈脚步一顿,同白玄一起回身看她,便见她在廊下立着,神情淡漠的看不出情绪。
“你刚才说…”
“不必去。羊已经亡了,这牢不补也罢。”说着,她秀气的嘴角蓦地勾起一丝浅笑:
“要我说,这羊亡的极好。于他们而言是祸,于你而言,是福。”
“可是…”
闫允烈还要说话,袖子却被白玄拽住,冥冥中,他听见了白玄的声音:
“看,她的眉心。”
闫允烈定睛望去,却见一缕金色气脉在关冉冉额前飘旋升腾,眉心正中的位置有一道指节长短的裂痕,细如发丝,隐约有红光流转。
正在他想仔细端详之时,那裂缝却突然消失了,注视着他的眸子缓缓合上,关冉冉纤细的身子直直往地上坐去,即倒之时,又被一双臂膀托住,而后,李巽江的身影在她身后显现出来。
他显然是赶来的,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不及闫允烈问,他已然开口庆幸道:
“还好我来的及时!万一你们打起来,我都不知道要替谁收尸!”
这话极是夸张的,闫允烈哂笑一声:
“杞人忧天,我,和白玄,你担心这丫头就是了!”
“呵呵,你自己看!”
说着,李巽江腾出右手来,将劈晕关冉冉的手刀外侧亮给闫允烈看。
手掌外侧赫然是红肿的,隐约有淤血青黑,仿佛刚刚那一记手刀不是劈在皮肉之上,而是劈了块儿岩石,还劈了数十下!
闫允烈伸手轻碰,刚点到,李巽江便倒抽着凉气呼痛。
“这么疼?”
“疼!除了疼,什么感觉都没有,骨头跟碎了似的,火烧火燎的疼!”
见他呲牙咧嘴,脸涨的通红,没有一点玩笑的样子,闫允烈便也不继续试探他,接过昏厥的关冉冉,沉声道:
“去把传山和白墨都叫回来,半个时辰后,冉冉的寝阁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