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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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金陵大学本校学生,也有一部分人不知道蒲云磊转述的体育场树洞,虽然尚未开学,但应该有办法进去看看。
关于两个大提包,应该是被扔到了小粉桥巷子的垃圾堆,至于这个牛仔布背包,还挺新潮,街上可以看到有年轻人背着。怎么想都不像同年纪人群的使用风格。
“人造革旅行包...人造革旅行包...”
这种旅行包柳小龙似乎有些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在记忆中找答案时,他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终于睡着了,他总是自言自语搅得我们也不能睡”
一直躺在床上不做声的两人也随之睡去。
柳小龙有些累,推开一扇老木大门,跨进了右手旁的房门内,这是外婆家,这间房子是小舅结婚时的新房,他走到床边,蹲下身子掀起房内棕绷床的床单,床下的蛛网被尘土染成黑黄色,垂吊在杂物上。
若是以往,他一定会嫌弃这让人不舒服的肮脏感,但这次他还是钻了进去,翻开杂物,找出了一个外公用过的旅行包,柳小龙如获至宝,用手抹去蛛网。
小时候,他总觉得屋子里这张棕绷床不干净,甚至不愿意脱了鞋子睡在上面,因为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年幼的他总以为这床下面有鬼。
柳小龙带着提包去问外公,这是哪儿来的。
外公指着皮包上的“北京”图案说:“这是我88年去北京旅游时买的,可结实了,去年退休前一直背着去学校”
柳小龙觉得屋子里太黑,提着皮包走到院子里,他拉开了拉锁仔细检查。包的大小目测差不多是50*10*30cm,外形与报纸上刊登的照片相似,内部底座坚硬,皮革也相当有硬度,虽然用了八年了,但主体结构依然完好,拉链上有一个图案,柳小龙怎么也看不清楚,他又去抽屉里找来纸和铅笔,开始拓印,想看看图案到底是什么,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在一束白光中结束了这个举动。
柳小龙觉得头痛欲裂,原来天亮了,这是一场梦。
似乎是有些感冒,柳小龙洗漱时听见楼下传来吵闹声,蒲云磊趴在门外的栏杆上往下看。这时,一声“进去”的呵斥声把他赶了进来。
迎门进来两个警察,楼下依旧大吵大闹,楼下一个谢了顶的老汉和警察吵了起来——因为老汉屋里放着两把带血的尖刀,又有火炉,在警方询问时他大发雷霆,引来了已经驱车赶往这里的另一批警察。
“你们前一段时间有没有听到夜里有打斗声、吵闹声、砍剁声这些异常?”
“没有,上个月警察来过这里”
蒲云磊回答了警察们的询问,可警察还是在屋子里查看。途中,一人叫住另外一人,因为他被墙壁上钉得乱七八糟的纸条和地图上的标注吸引住了,两人登时脸色大变,大声吼叫“别动!你们快上来!”
三人吓得不知所措,明显听到从一楼传来的奔跑声,一时间屋子里冲进来两个警察,四人联手控制住了三人。
“这是谁写的!”
其中一个领队厉声质问。
“我,我写的”
“全部带走!”
随后,两辆警车,带走了这栋楼里加上房东的五个人,去了金陵市公安厅。
几人被分开审问,邱利民是案发当天发现尸体的目击者之一,蒲云磊是案发当天被当做去现场踩点的嫌疑人,楼下老汉被当成嫌疑犯,原因是他的柜子里藏着两把带血的短刀。而柳小龙,则属于没事找事的那种。在警车上,另外两人赶忙解释自己什么坏事也没干过,而柳小龙坐在中间,一言不发,想着到了警局怎么解释自己对于案情的想法——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不住地发抖。
在审讯室,警官首先询问案发前后柳小龙的行踪,有谁可以证明,柳小龙如实回答。后来找到了大学宿舍的室友作证,又核对了身份信息。当问到为什么要在宿舍写那些跟案子有关的事情,柳小龙也有条不絮的逐一解释。
“都是我在社会上打听来的,不知道准确不准确”
“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些?”
“业余爱好”
经过五个小时的审讯,确认柳小龙与案子无关,警官斥责了柳小龙的行为。
“警官,我可以讲讲自己对这件案子的想法吗?”
“可以,你说”
“你们是不是把警力都集中在了抛尸地点周围了?凶手可能不住在这些地方,感觉像是岸上的人往鱼塘里扔鱼食,扔到哪里,抢食的鱼群就拥到哪里,注意点在鱼食上,却注意不到岸上抛食的人。”
警察示意柳小龙继续说,看到警察没有制止自己,柳小龙更加兴奋了,要来了纸笔,画出了抛尸地图的草图,说自己猜想的凶手的位置在西南区域,按照被害人生前最后被目击的汉口路,而且大部分遗体最终还是在汉口路附近被发现来看,他在西南区画了一个方框,然后画出一个大椭圆,这个椭圆穿过了三个抛尸区域,又回到方框内。又画了一个小椭圆,穿插了华侨路工地区域的两处抛尸点,和大范围的路径图相同,还是回到了方框内,最后又在地图上画了一个椭圆,穿越了金陵大学的抛尸点,起始还是与另外两个椭圆路径图相同。
“按照我的猜想,凶手把抛尸地点定在金大周围,有意无意把警方的注意力引向了查无所获的金大内部,以至于无意间争取了时间来清理作案现场——因为华侨路工地、金陵大学两处抛尸地点相隔较近,水佐岗处很远,而金陵大学处抛弃的尸块更容易暴露,最危险的人头抛在了水佐岗处,越危险的越往远处抛,而且可能经过了仔细考察可行性后抛的尸,不是那种随机行走,觉得哪里适合抛就乱抛的方式”
此时,在外旁听的一个警衔更高的警察推门走了进来,审讯室的三人一齐望着进来的人,齐声打招呼:“局厅长”
他淡淡地说了句“继续说”,也站在了草图旁听柳小龙分析他的猜想,这位局长虽人已中年,两鬓斑白,但他腰身直挺,或许年轻时相当健硕。看得出他的脸色很差,眼圈发黑大概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
“我用一种围棋式的思维猜想抛尸的行为,就好像是两人在博弈时劣势的一方不能在同一区域死缠,不出几步就会被全部围死,必须向远处延伸,对方就不能借助已经布好的棋子来包围,这样的围捕就要用更多的棋子来堵截”
说着,柳小龙画出一些圈,一部分草草涂成了黑色,象征着围棋的棋局。
当柳小龙用之前的经纬分割的方法辅助猜想来解释后,那个进来的厅长问他:“你认为凶手可能是什么样的人?”
“可能不止一个人,你们是不是一直在找独居的男人?”
“这是警方的事情,你没必要知道,你说你的”
“所有抛尸点基本都在小巷小路,也说明凶手抛尸时的想法是走小路不走大路,走街串巷式地找恰当的地点和时机”
柳小龙继续讲他认为多人抛尸的原因:校园外的抛尸点在同一条直达的道路上,且都是用包裹,校园内是少量的黑色垃圾袋,一只手提一袋不是难事,19日案发后警方已经在周边开始搜索,大学、工地两区均已是危险区域,可能是在工地区抛完后再次前往大学区,如果是双人凌晨、或者半夜抛尸的话,让年长者带着提包一路向前,让年轻者携带两个黑色塑料袋进入校园也不会引起太大注意,总得来说,校园区的抛尸行为在设想下更像是胆大力大的抛重物,胆小力小的抛轻物,校外抛尸的包裹远比校内抛尸的塑料袋要明显和危险。
“报纸上印的的提包就不像是同一个人的物品,但都和旅行有关,还都是旅行包,大学区的抛尸方式也像是两种以上的抛法。校门口的传闻是栏杆上挂着装有骨头的书包,而体育场则是把装有肉块的黑色垃圾袋藏在树洞里,前者给人有明显的吸引性,是个人都会注意到栏杆上挂着的书包;后者明显是把树洞当垃圾桶,而且非常清楚校园里哪棵树有树洞。”
柳小龙总结了死者与凶手间以下几点猜想:
1:凶手知道被害人是金大学生,而且凶手对金大非常熟悉(知道树洞位置,能结合时间点避开目击者);
2:有意往金大抛尸(携带包裹过多过重还能避开目击者,传闻双肩包挂校门栏杆上),但凶手本人不是金大内部人员(避免引火烧身);
3:凶手是金大周边的居民,凶手(或之一)可能与被害人认识,知道被害人的情况;
4:凶手(或其一)退休无业状态,提包也多年未使用未示人,不担心被人辨识出来(桂林旅行提包、“中旅社”双肩牛仔布包,都和“旅行”有关)
5:结合天气情况,被杀害和被碎尸将近十天,气候是从下雨到下暴雪,开始降温,如果是借助自然冷冻防止散发尸臭,凶手一定有独立住所,不是聚居式的租住房(如果碎尸者不是退休状态,哪什么样的职业能在下雨下雪的情况下不上班?);
7:七八十岁的人根本没有体力精细化碎尸,六十岁也就刚刚退休,但连杀带分还抛,就有些考验身体素质了(虽然六七十岁能种地的人比比皆是),四五十岁可能需要有人协助,二三十岁可能之一是参与碎尸。
8:假设凶手被调查过,且有职业——这种职业可以掩盖作案嫌疑和提供不在场证据,且由于职业原因能让人不怀疑,并且凶手名义上是在上班,实际可以利用工作要求的特殊性能在上班期间返回住所分尸。
“到西南区找楼房,对了,我忘了说水了!”
柳小龙越说越激动,突然开始干呕,警察让他缓一缓再说,很明显此刻警方已经不把他当做好事者来对待,为他递来一杯水喝。
“按照我的猜想,凶手住楼房,整个犯罪过程都需要大量的水来清洗现场,自来水、井水、湖水、河水、江水的污染程度不同,很容易就能缩小范围,如果用的是大量自来水清洗尸体和作案现场,那水表的度数会比以往月份高出很多,自来水厂的工作人员都是去挨家挨户定期抄录,都会有记录,用水量异常的住户是否可以进行排查?”
三个警察都没有说话,柳小龙只好继续自说自话。
“水量是一方面,水质也是一方面”
如果用的是井水,同样也可以对水井分布区附近进行排查,井水即地下水,所含的矿物质、盐碱等与自来水明显不同,自来水中带有氯气、消毒剂、漂白剂等添加物质。
假如凶手住在一个老旧的住宅内,自来水管道多年未更换,管道均为铁管,常年使用会生锈腐蚀,出水中会含有微量的铁锈和微生物。
“江水,河水、湖水中的藻类、微生物比较丰富,加上有各种污染物质、泥土、腐殖质,则更容易锁定河道沿岸的住户,不过江河湖几乎没可能,凶手并没有采用把尸块扔进江河这种更安全的方式”
柳小龙特别强调多找找有水井的地方,当想不出来其他要说的时,他时而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时而轻轻用食指骨节敲打桌面。
他说了一条已经没什么意义的要点:案发后几天,他一直在留意周边楼房有没有一整天都开着窗户的人家。
“这些我们都注意到了”
这场分析一直讲到了晚上两点半,他也说明了其他两个室友清白的,警察告诉他那两人下午就放回去了。
最后柳小龙被带到沙发上休息,天亮后会警车被送回宿舍,在安静的警局楼道里,柳小龙不断强调今晚的分析只是他个人的猜想,纯粹的猜想,带他去值班室的警察说他是群众,案情本来是与他无关的,更不能向他透露,但有价值有意义的建议还是会被采纳。
而在宿舍里等着他的,将是一场室友间积蓄已久的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