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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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妖市十块灵石一壶的羊奶,孟极崽子总算是一天比一天健壮起来,身上斑秃的地方也长出了软细的白毛。
随着平淡安稳的日子一天天流过,狐苓终于迎来了龟金金口中那充满神秘意味的“小满”。
四月廿一,人间唤作小满。
从这一天起,夏熟作物的籽粒开始灌浆饱满,但却还未成熟,故只是小满,而还未大满。
天下下着蒙蒙细雨,这样的天气在酷热的夏日并不算常见。
狐苓撑着油伞,顺汉白玉梯而上,不多久便见到朱红的外墙。院落内罩着朦胧的雾气,苍树出隐于白雾之中,又有红墙翠瓦交相呼应,恍若文人墨客笔下描绘的江南烟雨,重笔浓墨,着意描画。
龟初阑离开若山已有数月,龟金金又是个懒散的性子,府内外只留了个瞎眼的老妖清扫,矮墙外的杂草都快长上了半腰。
借着墙根下野蛮生长的石榴树,狐苓轻松进入到内院中,碎玉两侧的蔷薇丛应是刚刚修剪过,丧头耷脑的依附在两侧的木栏上。
顺着碎玉路走到底,便能看见那栋三开间江南小楼,水塘中的落叶也被人细心打理过,相较上月来时干净了不少。
狐苓学着孟极上次的动作,伸手在石缝中掏弄,不一会指尖果然触碰到个圆润的凸起点。
“隆隆隆——”水塘两侧的灰石龙头忽然张开龙嘴,池水飞快卷入两张龙口中,将龙嘴内的石珠冲的咚咚作响。
随着水线飞快下降,布满青苔的石门终于再次出现在池底,两扇玄武纹石板缓缓打开,露出通向地底的石梯来。
地底的空间狭小又潮湿,里面道路曲折,两侧的土壁上有萤火在前作引,不时穿过提前打开的暗门,想来是龟金金提前在地道内做了布置。
穿过四道隐蔽的暗门,前方的空间渐渐大了起来,洞道也用白玉板砌上泥土做了玉墙,只是那白脂般的玉璧上方贴满了密密麻麻的黄符,符咒之间有染着朱砂的红线相连,前方紧闭的石门方后隐约传来铁链摇拽声,仿佛此地镇压了什么厉害的祟物。
狐苓低低吸了口气,慢慢将妖力汇集于掌心,双手分别抵在石门太极图两处鱼眼铜叩上,两枚鱼眼阴阳颠倒,便随着机关触动的“咔咔”声,沉重的石门被缓缓推动,而藏在那层层红纱之后的密室,此刻终于完完整整落入了他的眼中。
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狐苓几乎是怔愣在原地,背上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
玉璧的密室内到处挂满了喜庆的红绸,仿佛正在庆贺新喜良缘,窗下放了一张数尺宽的雕花木床,栏架上的红帐像向两侧打开,从头顶的石壁上垂吊下四条婴儿手臂粗细的银链。
铁链下端盘坐着一个苍绿的人影,手脚上拴拷着四根银链,那常年规矩高束的雪发凌乱的披在肩头,听见石门处传来的声响,那人微一抬眸,那如同蝴蝶薄翼的长睫晃得人心尖一颤。
那人正是早已离开若山多时的龟初阑!
四目相对,龟初阑的瞳孔微微放大,束缚在他手脚上的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雪发滑落肩甲,垂在身后苍绿的衣摆上,如同初雪落碧潭。
他的面色有几分苍白憔悴,冰冷的眸子中没有半点温度,勾起唇角低低冷笑一声:“是那竖子让尔来的?”
一声竖子说的咬牙切齿,狐苓从未见过龟家向来彬彬有礼的老六用这副刻薄的模样说话。
整个密室之内都没有龟金金的踪迹,他就好像特地选在此处相见,又提早在石室内留下指引。
而其目的——正是为了让狐苓顺利见到被秘密关押在此处的龟初阑。
他喉咙微梗,手心溢出一层薄汗,心中将龟金金八辈祖宗痛骂了个遍,拱手行礼轻叹道:“初阑兄,我并不知晓您在此处。”
龟初阑此时已从床榻上走了下来,苍白的脚掌踩在玉石地面上,身下的锁链从苍绿的衣摆上拉起,慢慢绷直形成四条牢固的直线。
在离狐苓几步远的地方,银链已然绷到极限,正簌簌晃动着无法再多前进半分。
龟初阑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只有那道阴冷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狐苓身上,他藏在衣袖下的手攥成拳,竭力抑制从身体深处传来的战栗:“哦?这么说你是自己找来的?”
狐苓不敢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面,背上的底衫已被冷汗浸透。
“我府上藏有一株万年雪莲,乃是我行走人间时偶然所得,服之少说也能涨千年的功力……”忽然,龟初阑慢慢开口道,漆亮的瞳孔闪烁不定:“我同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他所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
狐苓沉默着不语,手心已经被汗液湿透。
“而我要你做的很简单,举手便能办到。”他手腕上的银链深深勒入皮肉,血珠顺着指尖滴落,而他却像如同没有感觉一般,又扯着银链往前缓缓迈出半步:“外室的墙上有一百零八道黄符,其中只有一面乃用黑狗血所画,你只用出去替我将那道黄符揭下,那万年的昆仑雪莲便是你的了。”
万年的昆仑雪莲,别说狐苓没见过,放眼整个妖界能有幸一睹此物真颜的也是屈指可数。
若将此花就寒泉之水服下,何止是千年功力,按狐苓如今的修为哪怕一跃至大乘境地也并非痴人说梦!
“初阑兄又何苦为难于我。”狐苓叹了口气,低头苦笑道。
龟初阑身体一颤,尖锐的指盖瞬间嵌入手心中,血珠断了线一般从他手中滚落,面色几乎有几分扭曲。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龟裂的面容再次恢复了平静:“我还在金谷山时,曾待你如何?”
狐苓口中有几分苦涩,拱手一拜到底:“您是金谷山上的大善人,我们在山间苟生的半妖,无一不承过您的恩惠。”
龟初阑点了点头,又道:“你一行至我西峰后,我又待你如何?”
“……待我等如座上宾客,吃喝用度,无一不周全。”
“既如此。”龟初阑淡淡垂下眸子,讽刺的抬起手上的银链,厉声道:“那为何这般举手的小事,尔却不愿施以援手?”
狐苓只觉得胸口压着千斤重,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既狼狈又无措。
那斥责的目光就像一条挂着荆棘的皮鞭,狠狠抽打在他的身上,令他根本无法挺直腰板,更无法问心不愧的站在原地。
他缓缓闭上眼,艰难的开口:“初阑兄对我有恩不假,只是龟兄于我更为恩重如山,哪怕拼上我这条性命,此生也难报他的恩情,更是不能做出此等背弃于他的事情。”
“……初阑兄,对不住了。”说罢,他咬紧牙关,深深对着龟初阑拜了三拜,似乎在被什么猛兽追赶一般,转身快步朝屋外走去。
沉重的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形成一面凸出的墙壁,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银链拖扯的当啷声以及妖物可怕的咆哮声都在一瞬间消失在身后,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朱砂红线上绑束的铃铛被石门内溢出的妖气所震,发出清脆的叮铃声,而贴在红线接口处的黄符却仍归然不动。
其中有一张黄符上面的红纹近乎有些发黑,层层叠叠的符文中心,盖了一方小印,印记上书着“镇秽”二字。
狐苓不愿再多看,轻轻叹息着,低下头匆匆顺着来时的土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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