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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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过了一会儿,主治医生到病房跟阳爸爸讲病情,但是阳爸爸听不来英语,护工对于很多复杂的词汇也无法翻译,最后没办法,只能请陶医生赶来。
一个多小时后,陶医生出现在主治医生办公室,听他讲完这次手术的具体细节,然后又讲到目前的情况,以及下一次的规划。她大概了解了之后,又到病房里面,把情况讲给阳爸爸以及屏幕前的阳妈妈和花向暖。大概情况就是,阳昭明这次手术主要进行脑部的一些淤血清理,小心恢复了几根被压迫的神经,但是由于淤血比较深入,清理得并不彻底,还需要至少再进行一次类似的手术。
听完这个消息,阳妈妈和花向暖的心情都一下子沉重了下来。已经是深夜了,阳妈妈招呼花向暖睡觉,明天上午还要上课呢,她也回房间里睡觉了。
她们睡去后,阳昭明被再次推到了手术室,因为术后一直唤不醒,处于意识昏迷当中,医生们刚脱下手术服,又重新穿上,走进手术室,投入到新一轮的抢救中。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阳妈妈怎么也睡不着,就醒了。醒来后,看到阳爸爸打来的很多个未接电话,她赶紧回过去,只听到阳爸爸声音更咽地说,阳昭明被送往了重症监护室,刚从手术室被推出来不久。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面,家属不允许探视。阳妈妈听完后,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又不敢哭出声,害怕吵到还在睡梦中的花向暖。
六点多的时候,她擦干眼泪,洗漱,然后走进厨房,开始忙活早餐。七点钟,她走去敲花向暖的门,叫她起床。七点二十,早餐准备好了,端上了桌,一杯五谷豆浆,一个水煮蛋,一个南瓜蔬菜煎饼。花向暖吃完早餐就带着书上课去了。
直至看到花向暖走远,阳妈妈才敢放肆地哭起来,一个人在房间里嚎啕大哭,哭了一个小时。哭完后,眼睛肿肿的,她又赶紧拿热毛巾敷一下眼睛,害怕小暖中午回来的时候看到。
王璎玑依然睡到了八点钟起床,醒来后给黎歌发了一条消息,写道: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轻易开嗓,容易出人命。
黎歌早晨一睁眼就看到了王璎玑发来的消息,欢喜之至,他知道她肯定已经看到了他写的信,也听了他唱的歌,而且原谅他了。他开心地回复道:遵命,女朋友大人
华城的天气不是很好,乌云密布,大雨要下不下的样子。黎歌拿了把伞,就去坐地铁上班了。刚出地铁站,倾盆大雨哗哗哗地下了起来,他撑着伞,脚步飞快,赶往公司。
王璎玑本来准备出门买点东西,看到窗外的雨那么大,打消了外出的念头,拿出手机,叫起了各种外卖。越是阴郁的天气,越要给自己明媚的心情,她点了一束向日葵送给自己。
好不容易和好了,黎歌心里的另一半大石头也落了下来。他到了公司之后,拿出手机,给王璎玑定了99朵玫瑰过去,还预订了一个蛋糕,晚上送。
花向暖的情绪也很低落,不过她还是努力保持正常的节奏,本来缺了那么久的课,已经不是很适应上课的节奏了,如果再不能聚精会神听课,就会落下更多。她现在是按照自己每天满课的课表安排的,有课的时候就去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在图书馆自学之前落下的课程。
中午回到家里,阳妈妈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饭菜,色香味俱全。花向暖吃完就午休去了。阳妈妈一直瞒着她,不敢说阳昭明已经住进重症监护室的事情。
大洋的另一端,阳爸爸垂头丧气地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站了很久,最后在陶医生的劝慰下离开了医院。
回到陶医生家里后,阳爸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可能是他人生迄今为止经历的最难过的事情,第一次手术就失败了加速了他心中那种赌博的挫败感,好像这一次失败的开端注定了失败的结局,最终赴美其实是一次错误的选择。
正在阳爸爸胡思乱想的时候,陶医生拿着一瓶红酒,两只高脚杯过来了,打开红酒,倒了两杯红酒,端给阳爸爸,说道:“喝点吧。”
阳爸爸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陶医生晃了晃酒杯,看到阳爸爸已经喝完了,叮嘱道:“慢点喝。”
“君健,我知道你心里有挫败感,但是手术本身就存在这样的风险,而且这次的失败并不意味着后续的失败,后面还有机会,jack医生会重新调整后续方案的,在这个领域,他是全美乃至全世界数一数二的专家,我们要对他有信心。”陶医生说道。
阳爸爸听着陶医生讲话,又倒了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陶医生也喝完了,又倒了一杯。她接着说:“明天,我再去和jack沟通一下,看看后面准备怎么办。昭明是个优秀的孩子,我听严教授都讲了,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成功的。”
这时,阳爸爸端起了第三杯酒,喝完后他有点晕晕的,也许是借酒壮胆吧,他突然就开口了:“秀珍,你当年为什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陶医生一下子愣住了,半晌,叹口气说道:“都是陈年旧事了,还提它干什么。”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半辈子了,多少次午夜梦回,都会想到。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就离开了?”阳爸爸再次问道,眼角有些湿润了。
“身不由己,有些事,还是不要提了吧。”陶医生依然拒绝回答当年的事情。
阳爸爸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在异国他乡,在昔日暗恋的女孩面前流泪了。
陶医生看到他这个样子,实在不忍心,这才将往事一点一点讲出来,揭开自己尘封多年的伤疤。
当年,她的母亲得了乳腺癌,那个时候的乳腺癌的治愈率很低,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期了,起先医院开出了一些药物抑制,吃了一两个月没什么效果,再检查的时候更严重了,这个时候住院,进行化疗,母亲的头发都掉光了,整个人只剩下了皮包骨,眼窝深陷,依然没能战胜癌症,与世长辞。治病的这段时间,父亲已经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还借了亲戚朋友不少外债,到了最后,人没留住,钱也流走了。催债的亲戚朋友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把家里之前的东西都搬走了,最后落得家徒四壁。父亲深受打击,整日借酒浇愁,也不出去做工了。家里的日子变得更困难了。终于,在一个昏暗的夜晚,父亲喝完酒后,打发她到邻居家里借点米回家,自己却拿起农药,一饮而尽,她回来后看到父亲的样子都吓傻了,哭着去找邻居,邻居赶紧帮忙叫救护车,可是已经晚了,他喝的剂量太大了,在半路上就已经不行了。
几个月的功夫,她先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孤儿。原本,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一所好的大学,能够改变命运,能够孝顺双亲。如今,她什么都没有。命运扼断了她所有的道路。倔强让她不愿意把这件事情在心爱的人面前讲出来,最终选择了不辞而别。
从学校退学后,她先去了一家饭店洗盘子,后来因为不小心摔碎了盘子被老板辞退了。后来在一家服装店里帮人卖衣服,有一天,一对外国夫妇到那里去买衣服,看她年纪还很小的样子,就问了她一些情况。知道了她是被迫退学又成绩优秀以后,于心不忍,就把她领回了家,后来又带她来到了美国。
这对夫妇其实是普林斯顿大学的教授,当时到湖城旅游。命运给了她新的转机,到了美国之后,他们给她重新入了学,供她读书。最终她考取了哈佛医学院。选择从医,自然是因为母亲的离世,本来打算学习癌症方面的,后来阴差阳错地跟了一个脑科学方面的教授,就成了一个脑科学专家。如今,养父母早已离世,这座房子就是他们留下的。
阳爸爸又问了这些年的生活情况,陶医生也都讲了一下。
大学的时候,她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跟当地的一个白人。两个人谈了几个月恋爱后,她发现自己总是难以进入到亲密关系中,患得患失,有时候想要控制对方,有时候又特别想完全依赖对方。最后,两个人不欢而散。她想,也许自己并不适合过上伴侣生活或者婚姻生活,就选择了独身至今。
听完陶医生讲这么多,阳爸爸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泪如雨下。他坐到陶医生身边,抱紧她,竟然哭出声来。陶医生回抱他,眼泪也流个不停。这么多年的谜题终于揭开了,阳爸爸的心里一个结打开了。
他们都知道,回不过去了,他们也都知道,这样一个拥抱足够了。两个人涕泗横流,抱了很久很久,最后才慢慢分开,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天醒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陶医生载着阳爸爸到医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