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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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陶尔梨坐在副驾驶位,看着窗外的移影,内心忐忑着。
写下纸条的事是她那一刻的冲动之举,现在如何开口都成了问题。不过转瞬想想,既然下定决心了,还是要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
在一番心潮澎湃的心理建设之后,她似乎有了头绪。
到达酒店后,盛正放她在大堂门口下车,而他要赶回工作室,继续即将收尾的工作。
“下周日有空吗?”下车后,在关上车门之际,她看向驾驶位问道。
一周内,项目完工,下周日正是历史公园的开园前一天。开园后策划团队与甲方会有庆祝收工的饭局,然后他们就要回周沅市了。
想来想去,只有周日那晚最合适。
“怎么了?”盛正挂了空挡,一手撑在方向盘上,转头看她。
陶尔梨摸摸索索地从口袋里拿出纸条,手心从未如此滚烫冒汗过:“这个,给你。”
她把纸条伸进车内,盛正垂眼看着她的手,一时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也就僵持了两三秒而已,陶尔梨却感觉自己维持这个姿势已有两三小时之久,她把纸放在副驾驶位上,迅速把门一关,转身回了酒店,头也不回。
当这事已过吧,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如常。
陶尔梨秉着这样的心思度过了一周,所幸这几天在工作室里与盛正碰了头,他也保持着往常的态度,没有当着她面提起过那张纸条的事情,甚至自然到陶尔梨都在怀疑他看没看过纸条里的内容。
这种不安的未知的感觉倒是让她体会了一把当年盛正在递出纸条后那些天里的心里活动。
原来是这样的感受啊——就像心悬在半空,想起来的时候就会患得患失,不安着,焦躁着,却也夹杂着爱莫能助的无奈。
决定性的当晚,在出发之前,她心还是揪着的。
十多年前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让一个人失约了,她想重新弥补那时的缺憾,却不知这迟了太久的回应,对方能不能接收到。
她所约定的地点,是振园高中的操场,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因为学校操场的大灯都在十一点关闭,关闭后十五分钟内,保安会巡视一次,下一次巡视的时间就是后半夜了。
手表指向十一点半的时候,她已站在操场中,脚下放着一个画筒。
燥热的天气,空旷的操场隐匿在暗夜之中,围栏外的树上有不知名的鸟儿叫了几声后就飞走了,反而衬得周遭环境更加沉寂。
她安静地站在黑夜中,空洞的目光望着远处,黑压压的凉意朝她侵袭而来,等待的时间多一秒,她就越冷一度。
原来等待会是如此煎熬
过了一会,实际上也就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一个人影在黑暗中走来。
等人走近,透过月色,那人的五官才逐渐清晰。
盛正缓缓而来,在看清她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在她两米开外停下,注意到了她绑起的高马尾,以及她脚下的画筒。
他摊开纸条,问:“叫我十一点半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今天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赴约,”陶尔梨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攥紧,鼓起勇气道:“为了兑现一位学弟的约定。”
可能是预想不到她会提起那档事,在她说出前半句的时候,盛正还微微蹙起了眉,琢磨着她的话,当她讲出后半句后,他眼睛一亮,眉头舒展开来,愣在原地。
“所以你那时候来了吧?”陶尔梨谨小慎微地看着他。
盛正敛起眉目,回想着神情却愈发凄冷,最后轻微地点了点头。
怕气氛凝固,陶尔梨想抒发一下轻松的笑意,做出来的却是有点僵硬的扯笑。
“可能我们之间有一点小误会,所以我当时像是承诺了你却没有去赴约,”想了想,又赶忙解释道:“当然我不是在为当初的行为找借口。”
“那——”盛正收起纸条,还是不懂她的意图:“你不觉得现在做这些太迟了吗?”
“我知道。”晚风吹过,让她的眼睛变得酸涩:“正是因为知道,才想着无论如何都要给你一个答复。”
盛正抬眼看她,有些失神:“所以,你给我的答复是?”
心脏砰砰跳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烦扰着她的思绪。
她站着迟迟没开口,只盯着盛正的眼睛。
长时间没见她有所动静,盛正凝视着她,像是想通过眼睛往她心里牵一条线,读懂她此时令人发狂的沉默。
最后,他放弃了。回想着前几天她对自己的态度有所变化,兴许只是因为对自己的愧疚才会如此。
他清醒过来,微颤的下唇微张:“如果你是因为抱歉才搞的这出,那我懂了,以后不用这么做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一直紧张得组织不了语言的陶尔梨看着他的背影,心乱如麻,这种事她从来没干过,嗑嘴拌舌了半天后,只能抛弃那些原先预备好的话。
“其实在我的印象里,你只是一个学弟,一个很普通跟其他人没什么分别的小学弟。”
一句话,成功让那个背影僵在原地。
不过这并不是她全部的心声,她继续道:“一开始我很不理解,为什么你总是出现在我周围,为什么总是说些让我匪夷所思的话,为什么总是在刺痛我不堪的过去,现在我才渐渐发觉,或许你注定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了解我,陪伴着我走过一段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日子,你看得到很多我从来没有发现过的东西,所以你才会在我失去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要去抓住那些东西。”
盛正转过身,看见她的眼眸晶莹透亮。
陶尔梨:“以前,我可能不认识你,不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才是我真正认识你的开始。越是慢慢揭开你渗透在我过往生活里的那些事,越让我明白,你就像是太阳,以前的我身处阳光之下,所见是光明,所以对光视若无睹,而当我见过黑暗,我才会懂得去寻找光。”
说着,她将画筒拿起,从里面拿出了素描纸。
当她看见盛正送给她的那幅画像时,她心里为之一震,不只是感动,还有一丝心灵相犀的惊讶。
她慢慢翻开画纸,翻转向他。
画纸上,是一幅素描像。清隽的侧影站在其中,男子低头在一个台子上作画,硬朗的脸部线条消失在前额垂下的发丝中,抬手的姿势很俊,手臂隐隐的肌肉线条在他指尖划过细沙时落下刚劲的一笔,沙子划过半空,留下一道潇洒自在的行迹。
她不太记事,所以她也会把美好的东西留在笔下。
虽然光线很暗,但以盛正的距离还是能清楚地看见纸上画着什么。他的视线在画上流连,震惊之余又突如而至地失措。
“我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画过一幅画,等到我收起笔时,才发现我眼里都是你的身影。”
说到这,酸涩的眼睛受不住再刺激,一道泪光在她脸上闪过。
盛正自是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心一紧,想上前,却被她抬手制止。
陶尔梨用手背将泪痕擦去:“我不知道如果当年我来到这里,你会跟我说些什么,但是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想把我的心里话告诉给你。这幅画是我的回礼,也是我给你的答案。”
盛正听闻,脑海里冒出了那天他问她的话:
——“那你会爱上我吗?”
——“这幅画是我的回礼,也是我给你的答案。”
决然的答案,诉说着一句情话:她已然爱上了他。
一直默默将心意藏在心底,经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他已经习惯被她的无动于衷所无视。
可今天,正是今天,他听到了什么?
她说她的眼里都是他!
盛正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把将她抱住。
差一点,他就要消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了所幸,他的等待不是徒劳的。
怕是幻听般,他要求道:“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陶尔梨笑了笑:“你是说哪句?”
“最后一句话。”
“就最后一句?”陶尔梨粲然一笑,在他期待的眼神下改口道:“我说我爱你啊。”
“对就是这”盛正一怔,对上了她的视线。
目光之下是她盈盈笑意的眼波,让人忍不住疼爱。
毫无征兆地,他吻上她的唇。
他心里所压抑的苦,在这深吻中化开了,如春暖花开之时,暖化了冬季的冰霜。
操场之中,一对璧人相拥而吻。
若时光在此穿梭,回到那年的光景,阳光之下,凤凰花开,要是她能在作画的间隙里回过头望去,是否就能注意到角落处的那个身影;要是没有往来交错,她拿到了他的那张纸条,是否那晚会有一个撑着伞的少女如实赴约,或许他们就不必错过这十多年的光阴。
可对陶尔梨来说,每次的错过正是让她逐步爱上他的证据。
阳光,会在经历暴风雨后,更让人珍惜。
交缠中的人,心领神会地表达爱意。
陶尔梨在恍惚间,听到了耳边一句轻悄悄的声音。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