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踟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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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亦发来的邮件里只有短短几句话，最重要的东西是邮件里携带的文件包，全都是与徐嘉曦有关的报道。
虽然何思璇屡次说过自己对徐嘉曦在国外的事业毫无兴趣，但无论是裴亦还是徐嘉曦，都在不遗余力的、旁敲侧击的把徐嘉曦在国外做过的事情告诉何思璇，虽然他们两个的出发点截然不同，但行为总归是殊途同归。
如果说徐嘉曦是为了让何思璇更了解自己，想要以身作则的把自己的一切坦坦荡荡地展示给何思璇，用行动告诉何思璇自己对她的信任和重视；那么裴亦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告诉何思璇差距，希望何思璇能够认清事实，她与徐嘉曦的差距已经大到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何思璇非常清楚，徐嘉曦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他的出身和成长环境注定他这一辈子哪怕不争不抢，只要按部就班地过下去也依然能够平步青云。如果说谁能够与徐嘉曦匹敌，那也是何思宇，而不是何思璇。他们的家庭条件和人脉关系虽然不如徐嘉曦，但是何思宇有老天爷的厚爱，他比绝大部分的人都聪明、有天赋、又幸运，他靠着自己的本事弥补了与其他人的差距，成为了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受人尊敬。
可是自己与他们都不同，每每想到这里，何思璇都十分的失落——哪怕她拥有了让一切都重来的机会，并且成功地扭转了自己的命运，可她始终不能说服自己已经挣脱了过去的牢笼。何思璇不想生活在别人的庇荫之下，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人也不行，她已经体会过了什么叫做“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怎么能保证人心是不会变的呢？就算徐嘉曦现在是喜欢她的，可是将来呢？如果有一天，徐嘉曦厌弃了自己，难道她要忍气吞声、黯然收场吗？何思璇宁肯成为别人口中被人唾骂的恶人，也不想成为被人怜悯的可怜人。
虽然对徐嘉曦在国外取得的成就已经心里有数，但在看过裴亦发来的文件包之后，何思璇的内心还是激起层层震荡。作为一个有着无限光明前景的企业的创始合伙人，徐嘉曦展现出了过人的商业能力，哪怕刚刚开始创业的时候，他在异国他乡是一个外国人，而且还只是一个刚上大学的大男孩，可他为人处世的能力、对商业前景的判断、谋划战略布局的眼光都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同龄人。
裴亦整理的资料里不仅仅有徐嘉曦个人的资料，同时也包括了徐嘉曦在国外的合伙人们。
安德烈，最大的投资人，著名的花花公子，或者说，正是因为他无比锐利的投资眼光和能力，才让他拥有游戏花丛的资本。
克里斯，性格内敛，但对朋友和事业伙伴都十分的真诚，在几个创业合伙人里是最低调的一个人，技术能力卓越，即使还在读大学的时代，就收到了不少知名科技公司的橄榄枝。
丽塔，五位合伙人里唯一的女性，十分有个性，技术能力同样十分卓越，长相漂亮动人，无论对内对外都是一把好手，是许多人敬仰、爱慕的新时代女性，在创业团队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奥维尔，公关大师，是团队里对外的发言人，也是财主之一，这个创业团队里的几次公关危机，都是由他出面解决的，如今的他在公关界已经很有名气了。
看着这些资料，何思璇慢慢把徐嘉曦这些年在国外的生活拼凑了出来，她一直都知道的，虽然徐嘉曦看起来温和，但十分要强，因为这种个性是从上一代的基因里遗传下来的。不论是徐御还是安萱，他们在待人接物的时候的确十分温和，完全没有架子，和蔼可亲，但是他们在事业方面都是一把利剑，有这么好的榜样在身边，徐嘉曦怎么可能是个软弱的人呢？
他选择出国，挑选自己的合伙人，非要先在国外举目无亲的环境下先做出一番事业之后再回国，何尝没有向身边的亲戚朋友证明自己的意思？事实上徐嘉曦也赌对了，在他进入家族企业后，没有一个员工和股东敢看轻这个少东家，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徐嘉曦不是不学无术的少人，而是已经经过商场历练的成功伤人，他的加入实际上是给与了这个家族企业更强大的信心。
何思璇是真的羡慕徐嘉曦，他显然是挑选了父母好的基因继承，不论是外貌、能力、为人、品行都无可跳踢，真正诠释了“完美”这个词的含义，何思璇有不少时候也会纳闷，这么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骄子，怎么就撞到了自己面前？何思璇感受到的不是荣幸，而是惶恐。
丑小鸭能够变成白天鹅，是因为它的本质就是天鹅。
发来邮件的三天之后，裴亦主动联系了何思璇：“你已经看过所有的资料了吧，现在应该清楚了，只有和我联手，你才能赶得上他的脚步，甚至超越他。”
“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何思璇说道：“我以为你只对商业和复仇有兴趣，没想到你还能改行做私家侦探，甚至是黑客。”
“你不要污蔑我，就我这样的人，哪里有做黑客的本事？”裴亦说道：“何况，我发给你的所有资料都是公开在网络上的报道，找一两个计算机科学的学生，写一个爬虫软件就能把他们全部扒下来，根本不需要动用私家侦探。”
何思璇心思电转：“你对我这么上心，会让我误会你打算追我，让我移情别恋。”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裴亦就知道何思璇会这么说，当即为自己澄清：“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觉得我还会爱上什么人吗？我把这些资料发给你，是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更是因为我需要一个立场绝对统一的伙伴，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信任了，你要接受吗？”
“为什么是我？”何思璇没有立马回答裴亦的问题，而是说道：“哪怕我们都是重生者，哪怕我们都是哈斯塔教授的信徒，这也不足以成为让你把信任托付给我的理由。虽然我对你前世的悲惨遭遇有所耳闻，但我不是一个喜欢悲剧的人，许多关于你的事情都是道听途说，你也说过，你所有的信任都已经磨干了，你连自己的家人都准备报复，又为何要相信一个过去几十年从未谋面相交的陌生人呢？”
裴亦回答：“这个问题，你问的是我还是你自己？你不相信你的家人，也不相信你的朋友，哪怕徐嘉曦把一颗真心交给了你也难以撼动你的心防，他尊重你的信仰和选择，一步步引导你走上正确的人生，可是你却一点都不领情，这又是因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徐嘉曦这样的条件还愿意付出一颗真心的人可不多了。还有你的哥哥何思宇，你敢说他没有处处为你着想吗？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伸出援手的人不是他吗？你在怕什么？你在担忧什么？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过去的牢笼里？为什么非要用上辈子那群人的评价来捆绑今生的自己，难道你一直都以为，这辈子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呢？说不定上辈子的一切才是梦。”
“我是真的没有看出来，你竟然还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被裴亦说中了内心的痛处，何思璇的话语里也带上了刺：“你怎么不做地藏菩萨呢？渡我不如渡你自己。”
“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裴亦并不在意何思璇话语里的刺：“我也不是菩萨，更不想放下，我只想活得痛快。为了这个目的，我必须去复仇，在哪里跌倒我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你比我意料中的更怕孤独。”
“谁不是呢。”裴亦没有否认何思璇的话：“我已经说过了，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来给我住持后事，因为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
“你这是不成功便成仁啊。”何思璇说道：“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能拒绝吗？”
裴亦向何思璇承诺：“你如果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就到哈佛来找我吧，我会拿出足够的诚意向你证明，只有与我合作才能实现你的目标，你想要向身边的人证明你也能做到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我就是那条捷径。”
何思璇问他：“我应该感谢你的厚爱吗？”
“我需要一个人来帮我见证，而且……”裴亦沉默了片刻：“名利于我，早如浮云，我已经不在乎了。”
何思璇没学过修道，深知自己是一个**和野心都极重的人，否则她也不会重生十几年还被困在上辈子的恩恩怨怨里走不出来，甚至对这一辈子的未来充满了恐惧，总认为自己会成为当年那个“千夫所指”的失败者，又一次被外人指着鼻子赶出家门，在落魄的时候一个帮自己说话、维护自己的人都没有……
正因如此，裴亦发来的资料以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何思璇的心中荡起极重的涟漪，哪怕人人都对她说“你可以安心”，可何思璇依然无法说服自己——她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对自己，也有着重重地怀疑。她只知道，上一世因为她不成器的学习成绩、平凡普通的工作，年近三十还没有谈过恋爱、结婚生子更是遥遥无期，没有存款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所以遭遇了重重诋毁和谩骂，还有无穷无尽的冷言冷语和冷眼，连至亲的父母看她的眼神都如同在看一个累赘——这些东西始终都让她耿耿于怀。
她不懂得这个社会评价一个人的标准为何如此片面，四面八方袭来的讯息都是要把不同的人塑造成同一种模式——哪怕是收入不如她的人，就因为结婚生子组建了家庭就比她幸福成功——何思璇不懂这是为什么，她上辈子一辈子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始终抬不起头来，而父母还要对她说——你为什么不能自信一点呢？
她因为不漂亮不聪明不优秀遭人歧视，甚至是被校园暴力困扰的时候，谁又来拯救过她呢？
所有人都希望她成长为一个“正常人”，可是却没有给她一个成长为正常人的条件，在她长大后还对她说：“别人都可以走出来，为什么你就走不出来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亏欠了你，所以故意跟我们对着干？”
那个时候，何思璇百口莫辩，她上一辈子吃了口舌愚笨、不会说话的亏，黑白任由她人颠倒，命运只由他人玩弄，到了最后，活成一场笑话。
何思璇并没有因为裴亦伸出的橄榄枝就有所松懈，更多的是因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和惶恐，尽管她口口声声地告诉自己完全不把家里人放在心上，更不会因为他们的话动摇自己的决心和决定。可事实上，她这辈子所做的一切，难道不就是为了得到他们的认同吗？
每每想到自己的出发点以及别扭的心思，何思璇都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极了，所谓的口不对心，便是如此吧？
一方面，她不想被亲朋好友的言论左右，一方面，她又拼命地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同。
她曾经打算在尘埃落定后再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父母，但是拖又能拖到什么时候呢？无论怎么说，寒假的时候她不照样也得回家过年吗？那个时候再提起这件事，只怕会把整个春节都给搅黄了。
长吁了一口气，何思璇决定等自己的三篇文章上交之后，就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父母，至于他们的反应，便只能见招拆招了。
在那之前，何思璇还需要一点勇气、一些支持，所以在长长的通讯录里，何思璇找到了黎依依的名字，哪怕她也又两三好友，但何思璇清楚，真正能够理解自己想法的人只有黎依依。
“阿璇，我可真的好想你啊。”
每一次听见黎依依的声音，何思璇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一个真正的朋友，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呆在一起，而是她一开口说话，你就知道她是了解你的。
对于何思璇而言，黎依依就是这样的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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