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未亡人（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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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九层总控室。
邵景修看着异种化形而成的黑色铠甲以及各种随心变化的武器, 瞳孔兴奋地睁大“进化种第三代成功了！真不愧是这一批里最优秀的进化种！”
闻远尘冷着脸，淡淡地说道“它可以自由的变化形态, 这个进化程度确实远超实验室的预期，暂时可以归因为外部因素刺激。”
“我倒觉得是对雌性的保护欲促使了进化。”邵景修看着监控器中时珑漂亮的脸蛋，像是在打量货物一般，满意的说道，“他确实好看，算得上是完美的雌性了。”
邵景修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整张脸微微扭曲“只要下一批进化种的外形强度可以如同这只第三代进化种，再像第一代进化种一样抹掉异种的自主神志，植入人体体内，人类进化实验就成功了！”
闻远尘瞥了他一眼“腐蚀章鱼已经被切成两半了，你最好想好了怎么控制住他们。”
邵景修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在操纵台上挑挑拣拣, 接连按下了几个按钮“腐蚀章鱼只是最低阶的‘衣服’，我还有好几个得意之作没有放出来。”
“接下来看看这个吧，人造太阳和九尾兽。”
邵景修对他微笑“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更伟大的目标。”
闻远尘冷淡的说道“为了更伟大的目标。”
一个又一个的圆柱体被打开, 时珑见识到了当人类丧失底线后, 究竟多么有创造力。
残缺不全的肢体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雪白的墙壁被喷溅上了大量的鲜血, 甚至把地板都染得通红。
在浓郁的血腥气中，最后一只人工合成的怪物终于被异种斩杀。
异种也不好受，连续的战斗使他收了伤，双臂被几万伏的电压击中麻痹, 左边肩膀被削下去半边, 高浓度氚气灼伤了他的腹部, 身上还有大大小小被腐蚀的痕迹。
最难缠的怪物是人造太阳。
从外表看，人造太阳甚至完全看不出人类的轮廓。它是一个长达直径长达一米的圆形皮囊，里面隐隐约约透出了亮光，里面是熔岩岩浆。从下面两条短短的下肢来看，这个“球”或许曾经是个人类。
它的外层皮肤被强化，里面灌注了鼓鼓囊囊的灼热岩浆。岩浆和火焰可以从圆形皮囊的气孔中喷出，无差别攻击直径十米之内的所有生物。
异种的的右臂变化成长枪，撑住脱力的身体，摇摇欲坠。刚刚为了保护时珑，它挡住了好几拨灼热的岩浆，哪怕是它这样强悍的身体，皮肤表面也出现了大团焦黑。
相比之下，时珑身上就完整很多，只有衣服被熔岩烧出来了几个洞，露出了粉粉的肘部关节和一小节雪白的小臂。关节在地面上擦伤，红肿而血丝微微渗出血迹。
时珑连忙上前，吃力的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它。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软弱，像个金丝雀，除了被人保护，什么也做不了。哪怕拿着枪，也手抖得瞄不准。
时珑咬着嘴巴，雪白的牙齿反复咬着软红的嘴唇“9617，我有什么办法能帮到异种吗？”
9617沉默半晌，机械音回答道“没有办法。第一个副本的玩家没有可以从系统空间中兑换的特殊技能，只能使用玩家自己原有的智力值或武力值通关。所以第一个新手副本的死亡率一般都很高。”
看着时珑惨白的小脸，9617后台查看了一下游戏进程，安慰他道“没关系，这个副本马上就结束了。”
9617的话音刚落，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皮鞋不紧不慢地敲击着地板。
时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激光枪，血一滴一滴地从雪白的小臂上滴落。
像是鱼饵落到了水面，不远处的阴影骚动了起来，像是一大团粘稠的油漆蔓延而来。
阴影停留在时珑面前，化成了一个人形。一道穿着白大褂，清瘦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实验室入口。
时珑瞳孔骤然紧缩。
居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甚至今天下午刚刚见过的人。
——闻远尘。
闻远尘薄薄的金丝镜片闪过一道冷光，淡声说道“你终于来了，时珑。”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音响起滴——隐藏任务刷新。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揭秘异种之谜。
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时珑浑身的汗毛炸起，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
居然是闻远尘
怎么能是闻远尘？！
时珑恍然见想起来，这个隐藏任务的提示音他之前也听过一次。
在闻远尘的实验室！
原来闻远尘的真正的实验室并不在他之前去过的那栋楼里，而是这个基地。
时珑较难地说道“闻远尘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闻远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对整个人类都有益处的是事情，是为了未来的人类。”
时珑攥紧手指，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什么整个人类？a市死了那么人，难道他们就不属于人类了吗？离你最近的人类你都不去理会，你真的是在拯救未来的人类吗？！”
闻远尘的嘴唇动了一下，似是完全没有想到时珑会说这些话。
时珑的咬住嘴唇，声音不自觉的带了点哭腔“那些水槽里奇怪的生物也是你制造的吧，午夜梦回的时候，看着这些那些死掉的无辜者，你不会做噩梦吗，闻远尘？”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时珑的质问“漂亮的小先生，不用这么激动。”
时珑警惕地抬起头，声音是从实验室上空的播音装置中传出来的“你是谁？”
那道含笑的声音回答道“我姓邵，是这个基地的创始人，也是把进化种带到地球上的人。哦对，你们一般叫它‘异种’。”
“欢迎来到地球模拟二号实验基地，最完美的雄性和雌性。”邵景修的声音从监视器中传来，彬彬有礼地说道“关于你说的那些人工合成的‘衣服’，确实是远尘做的。他在生物学方面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有他的加入，实验进度加速了不少。”
“不过这些人工合成的东西，哪怕抽取了最优异的基因，也还是败给了进化种。确实，在自然界的法则中，最优秀的物种只能来自于繁衍进化，而不是人工干预。”
“这位漂亮的小先生，为了人类的进化，你和你身后的进化种真的不考虑留在基地交配吗？我可以给你们最好的条件。”
时珑脸上带着被羞辱的表情，异种表情冷凝，右手的指尖一抬，一条触手打碎了扩音器，邵景修喋喋不休的声音终于停止了。
异种嗤笑一声，在眼睛的部位是两个漆黑的洞，冷冰冰的看着闻远尘“现在，就我们两个了。”
闻远尘垂下眼睑，解开衬衫的袖扣挽到手肘。他慢条斯理的摘下眼镜，露出了一双内勾外翘的漂亮凤眼。
这是一双锋利的、属于食物链顶层捕食者的眼睛。
黑色的黏液从闻远尘皮肤表层渗出，密密实实地包裹住闻远尘的皮肤。
现在不是两个人类的对决，而是两只异种。
异种和闻远尘都没有动，他们打量着对方，评估着对方的实力。
异种进化的更完全，但是刚刚杀死众多怪物时消耗了太多的力量，身上还带着伤，而闻远尘浑身完好。
下一秒，两人以一种时珑完全看不清楚的速度相撞，像是两团黑色的火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金戈之声，毫不留力地攻向了对方！
这种级别的争斗时珑完全插不上手，他睁大眼睛，看着两团黑影分离又重聚，拉长又缩短，攻击范围逐渐变大，整个实验室打的一片狼藉。
闻远尘身上异种被生生分离了出来，但是他身体中植入的异种和他已经融为一体，他现在一半身体维持着人类的形状，另一半是不成型的黑色黏液，狼狈万分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不远处，异种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它本来就伤痕累累的身体更是可怖，腹部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可以看到流动的黑色黏液，双手手臂从肩膀处被斩断。
两人打成了平局，谁也奈何不了谁。
“咔哒”一声，是枪支上膛的声音。
时珑拔出了高温激光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闻远尘。
仿佛在医院时的情景重现，只是现在双方的身份互换，拿着枪的攻击者是时珑，而被枪指着的人换成了时珑。
这是时珑第一次碰到枪，他细白的手指按在扳机上，连手腕带着手肘都在抖，像是一堆在枝头的雪。
高温激光枪很沉，像是一块沉甸甸的银白色铁块，坠在时珑的指尖。
只是时珑知道这个不是什么普通铁块，只要他轻轻勾一下食指，打出的激光束可以把一切物体融为一团灰烬。
闻远尘笑了一下，他趴在地上，形容狼狈，轻声说道“时珑，你敢开枪吗？”
普通人第一次杀人会有极大的心里压力，根本无法开枪，别提时珑这种胆小鬼了。
时珑按下了扳机。
仿佛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很久。
闻远尘看不到刺眼的白色高温光束，他只能看到时珑的眼睛，眼型偏圆，瞳色浅淡，澄澈的像是一汪湖水。
他的目光却那么坚定，是为了a市成百上千的普通人。
他长相漂亮又柔软，手腕和腰肢都细细的，却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刻爆发出惊人的勇气，保护更弱小的群体。
闻远尘，你还记得最开始加入地球克隆计划的初衷是什么吗？
是为了让人类更好的生活。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被植入了进化种的那一刻开始，他像是一个被抹掉了自主意识的容器，被进化种寄生，思想也被它同化。
为了更伟大的目标，就可以不择手段吗？
为了人类的未来，就理所应当牺牲现在的人吗？
为了更“优质”的人，就毫无理由的剥夺普通人的人生吗？
他为什么会喜欢上时珑？
闻远尘恍恍惚惚的想起来，那是个晴天，失意的中年男人报复社会，竟然拿刀冲进幼儿园。
幼儿园里还不足人大腿高的小崽子们惊声尖叫，像是小鸡仔一样四处扑棱着。围观人群看到男人手中小臂来长的西瓜刀，也四散着逃开。
只有时珑，那时候他比现在还小，穿着中学短袖校服，脸颊和脖颈都白白嫩嫩的，像是水豆腐，别说那么长的西瓜刀了，好似就连成年人的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他的脸蛋戳出来一个印子。这块水豆腐却敢吃力的拿起棒球棒，从身后砸向那个杀人犯。
时珑这个人，娇气、天真、性子软的像个糯米团子。
他随波逐流、容易轻信于人、甚至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带着点懦弱。知道自己不聪明，所以总是乖乖的，也没什么大注意。
但是，当被命运的手推向抉择的那一刻，他总会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充满了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