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我来自平行世界!
这离过年宰猪的日子还早, 两头猪正是长膘的时候,突然就死在圈里,眼珠子还被挖掉了。
赵村长的老伴咽不下这口气。
她哪儿也没去, 就一屁股坐在大门口的门槛上, 扯着嗓子又是哭又是骂的, 大腿都给拍肿了。
村里传的沸沸扬扬。
偷鸡摸狗不是新鲜事, 年年有,偷猪的极少, 没别的原因,就是不好偷。
要先想法子把猪给弄晕了才能扛出去, 打开铁栏杆的时候还得轻着点, 动静大了就会逮个正着。
但谁也没听过废那么大劲儿进猪圈, 放着猪不偷, 就偷眼珠子的。
那眼珠子能吃吗?
干那事的人要么是脑子有问题, 不是正常人,要么就是那人的目的不是偷猪, 是让村长不痛快。
赵村长的老伴闹完,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别说死两头猪了,就是最近死了两个人, 村里也没砸出多大的水花。
冤有头, 债有主,心里有鬼没鬼, 自己清楚, 要是行得正坐得端, 走乱葬岗都不带怕的。
况且死的又不是自家圈里的猪,说两句客套话就差不多行了。
在小饭馆里吃饭的时候,杨志一时兴起提了一句。
封北夹肉的动作一顿,筷子放了下来,“猪送去解剖了?”
杨志咬一口油腻的肥肉,口齿不清的说,“头儿,只是死了两头猪。”
封北不跟他废话,“没有就立刻联系赵村长,叫他先不要动猪,你带人过去把猪运回局里解剖。”
杨志听明白了,又不明白,他咽下嘴里的事物,“头儿,挖猪眼珠子的事儿就是村民的普通纠纷,跟刘成龙的凶杀案没关系的吧?”
封北摇摇头,前言不搭后语,“你还不如他。”
说完就走了。
杨志扭头,一脸不敢置信,“叶子,我被头儿嫌弃了吗?”
吕叶反问,“不然呢?”
杨志受到了暴击,“为什么?”
吕叶挑着萝卜丝吃,“自己琢磨吧。”
杨志把头往吕叶跟前凑,“头儿说的是哪个啊?女字旁的她,还是单人旁的他?”
吕叶嫌疑的把他推开,“我又不是头儿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的想法。”
杨志胃里一阵翻滚,他不怕血肉模糊,肝脏掉一地的车祸现场,也不怕爬满尸虫的腐尸。
就怕蛔虫。
杨志还小的时候,从嘴里拽出来过一条白白的大蛔虫,有十三四厘米,当场吓尿。
心理阴影至今没消。
“叶子啊,不是我说你,你虽然一直留的短头,也不穿裙子,长得不可爱,也不温柔,但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吃饭的时候提蛔虫这东西……”
吕叶打断他,言辞简洁,“猪的眼珠子被挖,意图多半是警告,这里头要是没名堂,鬼才信。”
杨志“腾”地一下起身离桌。
吕叶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菜,终于清静了。
杨志火急火燎的联系赵村长,还是慢了一步,两头猪都找人拉去卖了,这会儿猪肉猪油猪大腿猪腰子什么的都被切掉卖的差不多了。
猪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有没有毒,就拉去卖。
杨志在电话里的语气很不好,他了火,说那样是在害人。
赵村长觉得他大惊小怪,“杨警官,猪是我养的,有病没病,我还不清楚吗?”
杨志搔搔头,“不是,村长,你家那两头猪的死因还不晓得……”
赵村长在那头吃着饭,声音模糊,但能听出来不高兴,“就是眼睛被挖掉了,脖子上扎了个洞放掉了血,其他地儿没毛病。”
杨志气的把话筒一摔,哎哟卧槽,老头子真固执,不讲理!
他抹把脸,转头走到办公室门口,做了个深呼吸敲门进去,垂头丧气的说,“头儿,猪没法解剖了。”
封北早料到了,这个闷热的天气,死猪放不住,赵村长急着处理也是人之常情,能将损失减少到最小。
两头猪全死了,赵村长那心里头铁定疼着呢。
杨志,“头儿?”
封北倒点儿风油精揉揉太阳穴,“给刘雨打个电话,就说我请她吃饭。”
杨志提醒道,“头儿,你刚吃过。”
一记眼刀扫来,他脸上的肉抖了抖,“我马上去联系人。”
封北把烟盒拿出来,现里面空了,一根烟丝都看不到,他往桌上一丢,“没一个省心的。”
不到半小时,封北出现在“有意思”里面,刘雨坐在他对面,桌上放着一壶铁观音,杯子里的茶水散着阵阵清香,热气腾腾。
封北打量着面前的女人,面容苍白,人消瘦了很多,气色非常差。
刘雨没碰茶杯,“封队长,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封北的目光里带着审视,“你妈妈的口供有假。”
刘雨听不明白,“不是全都招了吗?”
封北吹吹几片还没完全伸展开的茶叶,“她是故意杀人。”
刘雨的眼睛睁大,“不可能!”
封北喝口茶,“刘女士,现在你妈妈只有一条路,就是自,将所有的事全部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这么瞒着,对她没有好处。”
刘雨的嘴唇哆嗦,“不可能的,我妈她不可能杀人,她只是一时慌了,才会犯下大错。”
封北说,“为了你弟弟,你妈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关于这一点,我想这世上没人比你更清楚。”
刘雨张张嘴巴,没有反驳。
半响她的肩膀颤动,捂着脸泣不成声。
封北眯了眯眼,女人的反应都很合理,没有异常,“当初你跟我说,你怀疑你弟弟接活那天有回来过。”
刘雨哭着说,“我只是猜测……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外地工作,上班上的好好的,接个电话回来就接连出事……”
她的情绪有些崩溃,“对不起,我失态了。”
封北把纸巾盒递给她,“世事无常,刘女士,你多保重。”
下雨了。
不是倾盆大雨,可也不是毛毛细雨,噼里啪啦的敲在砖路上面,出一串串声响。
悦不悦耳,看听雨的人。
街上冒雨出行的不少,车辆跟行人穿梭在大街小巷,雨点里的世界变幻莫测。
封北拉下雨披的帽沿,站在巷子里敲门。
里头传来问声,是刘秀,她问是哪个,听到封北的声音,一张脸登时就变得难看起来。
人心复杂。
有时候明知道是那个理,心里却不舒坦,不能接受,怨这怨那,有点儿不明是非。
刘秀晓得邻居是职责所在,目的是查出案子的真相,但事关自己的亲姐姐,理性就只有芝麻大小。
也许过段时间能慢慢接受。
但现在不行,一想到她姐被关押了,要做好多年的劳改,她就没法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端茶倒水,真的做不到。
这么迁怒,确实很不讲道理,刘秀心里明白,她在屋檐下擦了擦眼睛,“小燃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封北后退几步抬头往上看,二楼有光亮,睡个屁。
二楼就一个房间亮着灯,高燃靠在床头画画,边上放着数学作业本跟草稿纸,他瞧了眼自己画的樱木花道,自恋的觉得很不错。
雨声让一切杂音都变的模糊。
封北进来时,高燃刚在床上找到橡皮擦,他吓了一大跳,“靠!”
“封队长,你这是私闯民宅,知法犯法啊。”
“还不是跟某个小混蛋学的。”
封北脱了雨披挂在阳台的门把手上面,“我在外头说话的声音你没听见?”
高燃摇头,“我在画画呢。”
封北拿起少年腿上的速写本,“这画的什么?”
高燃说,“樱木花道。”
他补充,“一漫画里的主角,打篮球的,特酷。”
封北语重心长,“你以后千万别学画画。”
高燃问道,“为什么?”
封北认真的说,“会饿死的。”
高燃,“……滚蛋!”
封北调侃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过你的画法不是一般的有特点,怎么做到的?”
高燃把速写本合上不给他看。
封北坐在椅子上,扒了身上有点潮湿的褂子,“你妈说你睡了。”
高燃看过去,男人的肌肉线条分明,腹肌精实,那些伤疤让他看起来很有男人味,又充满了沧桑感,羡慕。
“她这段时间看到你,心里有气,不过她心虚,知道我大姨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管的,过些天就好了。”
封北手撑着膝盖,上半身前倾,夸张的叹道,“你什么都知道啊。”
高燃抽抽嘴,“废话,我有眼睛,有耳朵。”
房里静了会儿,封北随手拿起数学作业本翻开,“这几题都错了。”
高燃想也不想的说,“假的,我不信。”
封北说,“你还是信了吧。”
高燃还是不信,“我回头找贾帅对对答案。”
封北往后翻,“不怕告诉你,数学是你哥的强项。”
高燃狐疑的盯着男人,“你是学霸?”
封北说,“还行吧,年级前三。”
高燃,“……”
这语气太欠抽了。
封北提起了赵村长家死的两头猪,包括死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喜欢跟少年讨论案情,觉得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专心思考的样子很可爱。
其实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不该把案情透露出去,也不允许。
“你们那边偷鸡摸狗是怎么弄晕的?下药?”
“没听说有下药的。”
高燃说,“乡下有一种草,只长在山里,样子看起来跟打猪草差不多,鸡呀鸭呀鹅呀都不能吃的,吃多了会晕过去,大家都知道。”
封北问他,“什么草?”
高燃说的方言,“三麽子。”
“普通话不知道怎么说,反正那草我们都不碰的,鸡鸭鹅也不吃,除非是饿急了,也有可能是混在其他食物里面。”
封北沉吟不语。
高燃也不说话,想着事儿。
村长家那两头猪死的太蹊跷了。
他想的出神,不小心碰倒了床头柜上的瓷缸子,水撒了一地。
楼下传来刘秀的喊声,“小燃,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高燃从房里出去,打开玻璃窗冲楼下喊,“马上睡!”
他缩回脖子,瞥见隔壁张绒那屋的灯还亮着,很用功。
人学习成绩好是有原因的。
见封北要回去,高燃不假思索,鬼使神差,“晚上你在我这儿睡吧。”
一到下雨天就容易傻逼。
封北拿褂子的动作一顿,“在你这儿睡?”
高燃打哈哈,“什么?”
封北,“别那么笑,像个傻子,你哥我没耳背,听的清清楚楚的。”
高燃的脸扭了扭,笑嘻嘻的说,“小北哥,我是看外面在下雨,墙壁很滑,你岁数大了,万一爬墙的时候摔着,那可就要疼死了。”
封北坐回椅子上,“说的也对,我不该冒那个险。”
高燃点头,“就是啊。”
封北抬眼瞪他,“就是个头。”
“我不认床,在你这儿睡不是不可以,问题是我身上都是汗,不洗澡没法睡。”
高燃挥挥手,“那你还是回吧,替我把门窗拉上,拜拜,晚安。”
封北不动,“我接受了你的提议,安全第一。”
高燃抬头看着封北。
封北也在看他。
高燃先收回视线,“今天白天的天气不错,太阳能有热水的。”
封北挑眉,“内裤呢?”
高燃给他建议,“你先凑合一晚上,明早回去再换就是了。”
最后封北穿的是件大裤衩,挂的空挡。
裤衩不知道是高燃猴年马月穿的,裤腰的皮筋扯坏了,松松垮垮的,他穿着往下掉,就塞柜子里面了,翻出来时满是岁月留下的味道。
封北把裤衩套上去,裤腰还行,就是裆小,绷着。
高燃没憋住,噗嗤笑出声。
封北捞起被子盖在少年头上,“祖宗,你小点声,不然你妈又要喊了。”
被子里传出哈哈大笑声,人还在颤。
封北额角青筋一蹦,妈的,有那么好笑?
他拽拽裤衩,空间太小了,堵得慌。
高燃的黑色脑袋从被子里露出来,脸红彤彤的,眼里有水雾,笑的。
“小北哥,你睡哪头?”
封北,“嗯?”
高燃换了个问法,“你有脚臭吗?睡觉磨不磨牙?说不说梦话?会不会踢被子?梦游不?”
封北没好气的说,“我只是跟你睡一晚上,不是跟你睡一辈子,嫌这嫌那的,没完了还。”
高燃眨眨眼睛,“其实我是紧张。”
封北啧了声,“看出来了,黄花大闺女。”
“……”
高燃关了台灯,“小北哥,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睡。”
封北在黑暗中笑,“好玩儿吗?”
高燃实话实话,“有点别扭,但是不讨厌。”
封北累,很快就眼皮打架,睡着了。
高燃平躺着,双手放在肚子上,他开始数星星数月亮数水饺数馒头包子。
数着数着,高燃饿了。
每晚都这样,所以他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放了粮食。
他半个身子出去,从抽屉里拿了夹心饼干,还没拆开包装袋,耳边就响起了声音。
“老鼠嘴,这都几点了还吃东西。”
高燃用力拆开袋子,“我饿了,不吃东西睡不着。”
封北说,“你吃不吃都没法睡。”
高燃咔滋咔滋吃着饼干,知道还问?
封北摸到打火机跟烟盒,啪嗒金属声后,火苗窜起又灭,房里多了缕烟草味。
高燃吃几块就不吃了,他怕吃多了更有精神,“小北哥,你跟曹队长平时不打交道吗?”
封北抽口烟,挺深沉的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
青春年少时最不爱听的话之一就是这句。
大人很了不起吗?
谁还不是都会长大,变成大人。
起风了。
高燃把电风扇关掉,吹着自然风酝酿睡意,“小北哥,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封北嘬烟,“阿拉丁神灯?”
高燃说,“换一个。”
封北一大老爷们儿,哪记得住什么故事,他费心想了想,“亡羊补牢?掩耳盗铃?”
高燃腿一伸,无话可说。
封北把一根烟抽完,灵感来了,“从前有座山,山里……”
高燃有气无力的打断他,“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两个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哥啊,你能不能走点儿心?这故事我都听无数回了。”
封北的面色黑了黑,“灵感刚来就被你给拦了。”
高燃翻身面朝着男人,“说吧说吧。”
封北继续,“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小毛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的……”
高燃又没忍住,幽幽的说,“那山是叫花果山吗?”
封北来了脾气,“不说了。”
高燃翻白眼,他哄哄,“小北哥。”
没反应。
高燃往男人身边挪,“你别生气嘛,我那纯粹就是条件反射。”
封北就感觉一小太阳靠过来了,湿热的气息还喷到了他的脸上,他侧头,屈指在少年额头弹一下,“哥再说一遍,不准闹了。”
高燃嗯嗯。
“毛猴一天天的长大了,他没下过山,也没见人上过山,有一天,山里出现了一条黄金蟒。”
封北的嗓音沙哑,“毛猴跟黄金蟒在一棵树底下碰上了,他们都想要树上的青果,两人就打了起来。”
“黄金蟒变成一个金碧眼的小女孩……”
高燃拽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倒刺,原来是个跨物种的爱情故事啊。
他不喜欢悲剧,期待是个圆满的结局。
封北说到毛猴跟黄金蟒不打不相识,成为朋友时,高燃终于拽掉了倒刺,带出一点血,他把手指放进嘴里吸吸。
封北一边想一边说,“毛猴被黄金蟒说服,跟她下了山。”
高燃打了个哈欠。
封北也打哈欠,他掐掐眉心,“山下有个小镇,镇上的人没见过金碧眼的人,小女孩一出现就引起了他们的围观。”
“毛猴怕生,不敢抬头,小女孩带他去镇上的铁匠铺子找铁匠师傅,那是她爹,也是条黄金蟒……”
身边的少年不再有什么小动作。
封北低声喊,“高燃?小混蛋?傻蛋?燃燃?”
少年没回应,呼吸均匀,真睡着了。
封北轻手轻脚起床喝水。
故事编太长了,口|干|舌|燥。
这活比查案子抓人还累。
后半夜没风,封北热醒了,他把滚到怀里的火炉推开点,火炉又滚了过来。
封北够到电风扇开到最大的那个档,这才凉快了些。
少年的睡相很差,像个皮球,横着睡,竖着睡,斜着睡,他一闭眼一睁眼,脸上就多了只脚。
封北把脸上的脚拨开,额角鼓动,“小混蛋,你哥以后要是再跟你睡,就把封字倒过来写。”
高燃没一觉睡到天大亮,醒来时刚过四点,他已经很满足了。
床是一米八的,躺两个人不挤,但两人挨的近,身上都是湿的。
高燃躺远点儿,又无聊的趴过去,借着窗外投进来的微弱光亮看男人的脸。
嗯,睡着了还是很帅。
封北的鼻子不通气,他抓住恶作剧的那只手一扣。
高燃吃痛,“疼疼疼。”
封北的眼睛睁开,眼里的厉色消失,又合上了眼睛,同时把少年往臂弯里一捞。
“睡觉!”
高燃傻不愣登,过会儿才有反应,还挺大,泥鳅似的往床边一滚。
天亮前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高燃做了个梦,没再梦到溺水沉河底的一幕,而是梦到自己抱着块石头,滚烫滚烫的。
然后他就被烫醒了。
一睁眼,窗外已见天光。
封北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时眼里有红血丝,一脸的疲意。
他把少年拉近,“你闻闻我的褂子。”
高燃皱鼻子,“馊了。”
封北哼笑,“谁弄的?”
高燃也笑,挺不好意思的,他讨好的说,“小北哥,下午我们去乡下吧。”
封北换回自己的裤子。
高燃下意识的用手捂住眼睛。
封北被少年的举动逗乐,疲意消失无影,“别捂着了,咱俩一样。”
高燃心说,放屁,根本不一样。
你长大了,我还很小。
今儿周六,刘秀不上班。
高燃找了个借口出门,在河边跟封北碰头。
他还是第一次坐封北的车,担心对方的车技,“小北哥,你慢点开啊。”
封北转着方向盘,“又不远,你睡会儿就到了。”
高燃靠着椅背,不说话,只是瞅着男人。
封北勾唇笑道,“怎么,你哥脸上长花儿了?”
高燃摇头,“没长。”
“小北哥,你晚上还给我讲故事吧。”
“免谈。”
“你给我讲故事,我给你捏肩膀。”
“免谈。”
“那我也给你讲一个,不,两个,三个也行,我会讲好多故事。”
“免谈。”
高燃垮下了肩膀。
封北叹气,“弟啊,你看看你哥,就跟你睡了一晚上,到现在还虚着,你跟哥说实话,你是不是妖精变的?”
高燃撇嘴,“我要是妖精,你已经被我吸干精元了。”
封北说,“差不到哪儿去。”
高燃抠抠手指甲,“我失眠很严重,偶尔睡会儿还做噩梦。”
“上次我在曹队长车里睡着了,再有就是昨晚……”
封北一个急刹车,劈头盖脸一通问,“你在他车里睡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高燃懵逼。
这事大么?看男人的反应,事很大。
封北皱眉。
高燃看男人那样儿,他心里怕怕的,“睡了半小时,有问题吗?”
封北沉声说,“他爷爷是有名的催眠大师。”
高燃愣住了。
那意思是,曹狐狸对他催眠了?
卧槽,太过分了吧!不经过他同意就那么干,是一个刑警能干的事?
高燃惊慌失措,“小北哥,我不会在无意识的时候被他挖出来祖宗八代了吧?”
封北说,“不至于。”
高燃松口气。
“这事我会去找他算账。”
封北说,“曹世原的背景复杂,性情不定,你要记着,见到他就……”
高燃接了句,“绕道,我会铭记于心,死也不忘。”
“贫嘴。”
封北启动车子,“晚上给你讲故事,但是不能跟你睡,你那睡相太可怕了,你哥身体吃不消。”
高燃开心的笑了。
封北看一眼少年笑容灿烂的脸,心想,得买本故事会才行。
“昨晚我的故事怎么样?很精彩吧?”
“很无聊。”
所以他才能睡着。
封北气的胃疼,“我收回那句话。”
高燃笑嘻嘻的说,“开玩笑的,你讲的特好,骗你我是这个。”
他说着就伸出小手指。
封北懒得搭理。
车里多了一股子风油精的清凉味儿。
封北提提神,集中注意力看路况,他很少开车,路不熟,又不好走,车里还坐着祖国的小花朵,根本不敢打瞌睡。
高燃也没睡,脑子里塞满了两个案子的所有信息,乱得很。
车停在路边,封北跟高燃下车,他们拐进荆棘小道时,碰到齐老三在山上砍柴。
高燃高声喊,“齐叔!”
齐老三停下砍柴的动作抬起头,瞧见一大一小,他拽了脖子上的毛巾擦把脸,放下柴刀走了过去。
“小燃,你怎么跟封队长一块儿来了?”
高燃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他来查案子,我来摘枣子。”
齐老三看看他手里的袋子,“那正好,枣子全红了。”
他边走边说,“封队长,村长家死两头猪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封北看出中年人吞吞吐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齐老三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说前几天看到李疯子偷东西,村长气不过骂了几句,踢了两脚。
“别看李疯子都快五十了,他疯了以后,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报复心很强,谁对他不好,打他了,骂他了,他就使坏,把晒在门口的鞋子扔水沟里,或者是偷偷去把菜地里的菜踩烂。”
似乎是有过类似的遭遇,齐老三愤愤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大家伙都没办法,跟个疯子怄气,到头来气的还是自己。”
封北看向少年。
高燃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封北偏过头,“那村长家的猪是李疯子的报复?”
齐老三脸上脖子上都是汗,他拽毛巾擦了好几下,“封队长,我跟你说实话吧,村长家猪死那天,我看到李疯子在拔三麽子,就是种吃了能让猪晕的草。”
“这事儿要是跟他没半毛钱关系,我是打死也不信的。”
齐老三一走,高燃才抬头,“小北哥,我奶奶跟我讲过,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谁对我好,我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我对谁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这是正常的事。”
他抓抓头,“李疯子偷东西的事我听过不少回,没亲眼见过,所以不好说,你别问我。”
封北喝口水,问他要不要。
高燃不要,想想还是喝了一口。
封北盖上杯盖,“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叽里呱啦说一大堆,事是真是假,一查不就知道了。”
他打了个电话,说几句就挂了。
高燃说,“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村长家?”
封北说,“去打枣子。”
高燃啊了声,“逗我玩呢。”
不多时,他站在枣树底下,确定男人没逗他玩,真要打枣子。
封北两只宽大的手掌抱住枣树,没用多大劲儿,树就剧烈摇晃,红的黄的枣子下雨似的掉下来。
高燃来不及跑,被砸了一身。
封北看到一颗打枣子砸到少年头上,“傻愣着干什么,捡枣子啊。”
高燃抹把脸,埋怨的说,“你晃树之前怎么不跟我说声?脸都被砸肿了。”
封北摇摇头,“自己傻还怪我。”
高燃没工夫跟男人打嘴炮,他掏出袋子抖抖,蹲下来挪步捡枣子,地上有烂枣,干瘪的,跟刚掉下来的混在一起,捡的时候得看仔细点儿。
村里的小孩闻声过来,一个两个……都站在旁边两眼放光的看,想捡来着,却不敢,胆儿大的就偷偷捡起脚边的两个塞口袋里。
直到高燃笑眯眯的招手,他们才一窝蜂的跑了过来,兜里揣满了就牵着褂子装,一张张脏兮兮的小脸上都挂上了激动的笑容。
封北把周围的枣树都摇了一遍,“够了没?”
高燃累的喘气,“够了够了。”
袋子都装不下了,他寻思吃不完就晒干找个瓶子装起来,能放到秋天。
枣子打完,封北吃了一小把,杨志终于带着人出现在村里。
他们几人去李疯子家搜查,在臭烘烘的衣服堆里搜到了一块手表。
封北问李疯子,“这手表是你的?”
李疯子自言自语着什么,凑近了听才知道他在哼歌,“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为我打月饼呀,月饼圆圆甜又香啊……”
中秋快到了。
小屋里只有李疯子的声音,他边哼唱边笑,笑容很温柔,跟臭气冲天的环境和他满脸的脏污格格不入。
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高燃看了看李疯子受伤的那只脚,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问不出结果,封北一行人回了局里。
高燃小时候跟表哥亲,长大了就不怎么亲了,在他和爸妈搬到县里以后,和表哥一年顶多就见上一次,没话说。
这表他不认得。
封北去找刘文英,从刘文英的表情变化里得知,手表是死者刘成龙生前佩戴过的东西。
表还在转,时间也很准,说明没有进过水,李疯子在刘成龙被绑入水前拿走的。
或者是在刘成龙遭遇不测的第一现场拿到的,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把表放在李疯子的屋里,目的就是让警方搜到。
因为上次搜查的时候同样很仔细,没漏过一处角落,却没有看到这块表。
现在几条线索都指向了李疯子。
可就算齐老三看到李疯子拔过草,也没人亲眼目睹他把草喂给村长家的两头猪吃,更没人见他从猪圈里出来,手里攥着四颗眼珠子。
还有这手表,的确是在他的小屋里现的,但不代表他就真的杀了刘成龙。
就在封北的人盯着李疯子的时候,村里出现了谣言,说李疯子的脚伤是刘成龙弄的。
不知道是哪个说的,一下子就传来了,随之而来的是各种事不关己的猜测,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李疯子怀恨在心,趁机杀死了刘成龙。
刘成龙遇害的那晚,李疯子虽然在村里边跑边喊叫,一直到天亮才停,但他第一次喊的时候,已经是零点了,那会儿刘成龙已经死了。
作案的时间有,动机有,肯定就是他!肯定就是!
大家伙言语激烈的驱赶李疯子,骂他是杀人犯,叫他滚出村子,要不是警方出面镇压,那些人得把李疯子的小屋给拆掉。
太巧了。
这是高燃知道这件事后的第一反应。
李疯子家原先是村里最大的一户,后来他妻离子散,又失去双亲,房子都被前后左右的邻居给拆了重建,成了他们的家。
高燃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不相信李疯子会是杀害表哥的凶手。
封北看着突然来局里找自己的少年,“你便秘了?”
高燃说,“没有啊。”
封北敲敲桌面,“那你一脸便秘样给谁看?”
高燃站起身来回走动。
封北扶额,“别转了,再转就要晕了。”
高燃是有点晕,他撑着桌子,语出惊人,“我想去看看表哥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