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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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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一道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一名红衣女子双手合十,跪在火海中央。一枚银铃浮在空中,黑色的怨气被铃铛度化。最终,银铃不堪重负,“啪”的一声四分五裂。女子吐出一口血,蓝色的鲜血落在红衣上。

她缓缓睁开眼,黑色的双瞳倒映着遍地的尸体。女子酿跄起身,转头看向身后的火海,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接着向火海走去。她的脚步不算快,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火焰吞噬了她的身躯,把一切燃烧殆尽。.

一年光阴转瞬即逝,蜀中,落归山上。

院子里一海棠树下,一名白衣男子挥舞长剑,好似一条银龙在其周身游走。那人剑气如虹,带起衣诀翩跹,剑影与繁花落叶相互交错。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他下意识手腕一转,长剑向身后指去,堪堪停在来人咽喉前一寸处。

来人战战兢兢地喊了声:“云师兄。”

云惜年偏过头,见是一名弟子,淡然地收了长剑。

那名弟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语气里满是恭敬:“云师兄,四长老有请。”

云惜年微微颔首,随后便跟着那名弟子一路来到丹药堂长老院。院门大开着,一眼便可以看见大堂里坐着一名端着茶杯的青年,似乎是等候多时了。

那名弟子引云惜年到达目的地便离开了,云惜年向青年行了个礼,声音淡漠而疏离:“四长老。”

“来了?”被称作四长老的青年端着茶杯,用盖子撇着茶沫。见云惜年来了,他停下动作,对着客座抬了抬下巴:“坐。”

待云惜年落座后,四长老又吩咐下人给他倒了茶。云惜年端起茶杯轻嗅茶香,有些惊讶地看向四长老。

四长老只微微一笑:“这是我前几日新得的黄山云雾,今天特意泡了给你尝尝。”

云惜年垂眸,细细品了口茶,神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半晌后,四长老说:“我有件事想拜托你。襄阳城的百姓最近得了一场怪病,遥儿打算去襄阳看一看。我有点事得外出一趟,便想拜托你陪她一同前去,护她周全。”

云惜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四长老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你可还记得襄阳洛家灭门一事?”

“自然记得。”云惜年放下茶杯,手还按在茶杯上,食指轻轻摩挲着茶杯一侧。他低头看着茶杯上的倒影,雾气蒙住了他的眼,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四长老见云惜年这种反应,叹了口气,道:“一年前襄阳洛家一夜覆灭,后来玄天阁率领剩余九大势力围剿生死殿,将罪魁祸首红鬼斩首示众。洛家的尸体因为一场大火烧的不成样子,只有本家的尸体被旁支用灵灯认了回去,其余无法辨认的尸体都被统一埋在了城郊的郦山上。”

“因为那些尸体都是死于非命,甚至还发现有一些有被凌虐过的痕迹,玄天阁为了防止滋生邪祟,还在坟场布下了阵法。可是红鬼死后半年,襄阳城……不,准确来说是郦山方圆十里的植物都枯萎了,大量的动物向别处迁移。”

闻言,云惜年眉头微蹙:“玄天阁可曾派人去查?”

“自然去了,但没有什么发现,最终也只能铩羽而归。”四长老喝了口茶,继续道:“又过了小半年,襄阳的百姓都开始得一种怪病,具体的还要你们自己去查。”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只是简单问诊倒也用不着你,只是洛家灭门后,现场没有找到一缕魂魄,连怨气都没有发现。围剿生死殿时也没有找到那些人的魂魄,修真界有人猜测红鬼暗中修炼邪术,吸食怨气和魂魄以增修为。红鬼虽然已死,但有不少人觉得红鬼可能留有后招,甚至……可能已经得到了阴阳心……”

一听这话,饶是云惜年脸上也露出明显的震惊。

四年前,红鬼坐上生死殿殿主之位,下令寻找阴阳心,并且对此事极为上心,一有阴阳心的线索都要亲自出马。传说拥有阴阳心便可以逆转阴阳,倘若红鬼当真得到了阴阳心,那修真界的灾难恐怕就要来了。

四长老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便道:“总之这事很有可能与红鬼有关,拜托别人我实在不放心,请你务必护好遥儿。”

待他说完,云惜年放下已经空了的茶盏,起身行礼:“弟子领命。”

翌日清晨,云惜年刚出门就看见一名约莫十八岁的少女提着裙摆向他跑来。少女一张娃娃脸稚气未脱,一双圆眼又黑又亮。她身着鹅黄色桂花织锦襦裙,头上的发髻像极了一双兔耳朵,左右两个小辫子随着她的步伐一甩一甩,甚是俏皮。

此人便是四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陆知遥。

陆知遥气喘吁吁地跑到云惜年面前,笑得阳光灿烂,双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云大哥!”

云惜年点头示意,抬脚向剑法堂传送阵的方向走去,陆知遥紧随其后。

门派设有结界,结界里禁止飞行,各峰各殿都设有传送阵,弟子可以用传送阵快速到达目的地。两人传送到山门后,分别召出法器,向襄阳城的方向飞去。

醉里听风离襄阳有些路程,两人在路上也没怎么耽搁,半天后便到了襄阳。

二人随便找了个客栈落脚,陆知遥跟着四长老学了十年医术,平时都是跟着师父看诊,这还是第一次独自给除门派弟子以外的人治病,心情难免激动,连休息都顾不得就兴冲冲地跑进客栈附近一家名为济世堂的医馆。

医馆内,一名中年男子坐在柜台前皱着眉头翻看医书,他一边看还一边抓耳挠腮,看起来甚是苦恼。感觉有人靠近,他头也不抬道:“什么症状?”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我们是来帮忙的。”

男子抬起头,略带犹疑道:“不知二位是……”

陆知遥咧嘴笑道:“我们是醉里听风的弟子,我叫陆知遥,他是云惜年。我们二人听说襄阳怪病,特地来帮忙治病的。”

“原来是仙师!”男子眼中满是震惊,修真界有四家六派十大势力,而醉里听风正是六派之一。修真界向来不管凡间之事,就像玄天阁的人就算是来了,也只是看看有没有邪祟,不是邪祟作祟他们就不管,让凡间的人自己解决。

男子连忙把二人请到客厅,命小厮上最好的茶水糕点,一点儿都不敢怠慢。

陆知遥一看见糕点眼睛都亮了,抓起一块桂花糕就往嘴里塞,连正事都忘了。

云惜年无奈地看了眼陆知遥,转头看着茶杯里的茶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为难。他意思性地抿了一口便把茶杯放下了,淡声道:“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男子满脸堆笑,摆摆手道:“不敢当,我姓沈,这里的人都称我一声沈大夫。”

待沈大夫说完,正在吃糕点的陆知遥忽然感觉有个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默默抬头,与云惜年对视几秒钟,“咕噜”一声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对他讪讪一笑。她擦了擦嘴角的糕点残渣,看向沈大夫道:“沈大夫,听说城里百姓得了一种怪病,这是什么情况?”

沈大夫叹了口气,道:“是这样的,从三个月前开始,就频繁有人来医馆看病,但是都是气虚的症状。当时没怎么在意,开了药也就好了。可是久而久之,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一开始吃药还有用,后来就没什么效果了。”

“又过了两个月,城内有的百姓出现昏迷的症状,可是根本查不出病因。”一说起这事,沈大夫眉头又聚起愁云:“本来我们还以为是邪祟作祟,官府把这事上报后天道堂派人来查过了,但还是没有查出所以然来。这不?前两天就回去了。”

陆知遥嘴里又塞满了糕点,口齿不清道:“你这有病人吧?让我瞧瞧。”

沈大夫忙不迭道:“有有有!都在后院里呢!”

言罢,他引二人来到后院,路上看见好几个端着药来来往往的小厮。

“那是什么地方?”陆知遥指着院子东南角一个冒着烟雾屋子道。

“那是药庐。”沈大夫道:“病人太多了,内人已经在药庐熬了整整一天的药了,一刻也停不了。”

陆知遥“哦”了一声,跟着沈大夫进了一个病房,看见屋内有十几个病人,有的昏迷在床,有的半死不活地吊着眼皮子,好像随时要闭上的样子。病房床位不够,有部分人的只能躺在凳子和木板搭成的临时床上。

这些病人无一例外地没有精气神,好像被什么东西抽干了精魄似的,大部分人的两颊消瘦,一副饿了很久的样子。

屋里,一个身着粉色蝶衣的小姑娘刚给一个病人喂完药,一转头就看见沈大夫带人走进病房。她扯出一抹笑,迎了上去:“爹!”

她的目光在沈大夫身后的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回沈大夫身上:“爹,这两位是……”

“这两位是醉里听风的仙师,云仙师和陆仙师。”沈大夫给两边分别介绍道:“这是小女沈徽羽。”

陆知遥打量着眼前的姑娘,这位姑娘年龄与她相当,本应是个活泼少女,但受到病的影响,看起来无比憔悴,眼底有化不开的乌青。

待双方打过招呼后,陆知遥问道:“沈姐姐没休息好吗?”

沈徽羽解释道:“这倒没有,之前我爹看我精神不好让我休息了一段时间,但还是觉得很累。现在医馆这么忙,我想着还是得来帮帮忙,这两天休息稍微少了些。”

陆知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便找了个病人搭脉。

那名病人还清醒着,听见沈大夫说她是仙师,心中燃起了希望。见她眉毛缓缓拢起,心都要揪起来了,生怕她蹦出一句“没救了”。

陆知遥露出疑惑的神色,脉下沉成散,这不就是气虚吗?难不成是她诊错脉了?

紧接着,陆知遥把灵力注入那名患者的身体,在其经脉游走一圈。她才把灵力抽出,那名病人顿时感觉神清气爽,瞬间有精神了。他又惊又喜地跳下床连蹦带跳活动了几下,发现身体变得比原来还要轻盈。那人激动地握住陆知遥的手,都快要给她跪下了:“神医!神医啊!”

陆知遥的神色却与他截然相反,她蹙紧眉头,脸色不大好看。这里这么多人,难不成都是气虚?

陆知遥偏不信这个邪,抽出被握着的手,快步走到其他病患面前,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刚才的动作。

病人们感觉自己的状态明显好转,都沉浸在恢复的喜悦中,陆知遥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脸黑得都快滴出墨来了。

云惜年看着垂头丧气的陆知遥,轻声询问:“如何?”

陆知遥犹豫半晌才说:“就是单纯的气虚,看样子还都是劳累过度造成的。”

闻言,云惜年微微锁住眉头,没说话,兀自沉思。

陆知遥也觉得这太离谱了,嘟囔道:“一个两个气虚就算了,这么多人同时气虚是闹哪样?组团熬夜日日笙歌?”

云惜年耳力极好,虽然陆知遥说得很小声,但还是听了个大概。听到最后一句,不太赞同地看了她一眼。

沈徽羽在旁边听见二人的对话,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不是治好了吗?是不是气虚也没那么重要了吧?”

“这……”陆知遥想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道:“我就是觉得蹊跷。”

又见陆知遥从腰间的挎包里掏出两个酒坛子,沈徽羽一头雾水:“这是什么?酒?怎么还有药味?是药酒吗?”

“这是我炼的药液。”陆知遥解释道:“前两年还没学会炼丹的时候炼了很多药液,瓷瓶太小,我嫌麻烦就随便拿了几个酒坛子。”

其实陆知遥本来是想拿丹药的,但是想到他们都是些普通人,身体可能受不了丹药的药性,所以才换成了药液。

其他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主要是他们过这么久连药液都没用过,更别说丹药了。襄阳洛家虽为炼丹世家,但从来不会把丹药药液给他们这些普通人,主要是贵,襄阳的第一富商也未必买得起。

沈家父女陷入诡异的沉默,一是惊讶于陆知遥居然直接把药液拿了出来,二是被她的骚操作给震惊到了。

陆知遥以为他们是担心药效的问题,连忙道:“放心,酒坛子我洗过了。我还在坛子底下画了咒印,药效不会减少的。”

保证完,她看向沈大夫:“那个,你先找个人试药,有用的话就分下去,一个人不要喝太多,一小杯的样子就够了。”

药液其实就是把药材的药性提炼出来,浓缩在一起。虽然这只是普通的回气液,喝多了也没啥,就是容易上火,几天几夜睡不着觉的那种。但是陆知遥带的回气液不多,病人又不少,只怕会供不应求,可能待会还得再炼,还是省着点好。

沈大夫当即给一个病人喝了药,差不多过了一刻钟的样子,那名病人又重新焕发活力,惊喜地直冲陆知遥喊:“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见药液有效果,沈大夫立马吩咐小厮把药液分发下去。他又按照陆知遥的吩咐,拜访各大医馆,为防止有病人没领到药,还在城门口扎棚免费送药。

药液很快就没了,陆知遥回到客栈把自己关在房间又炼了几坛子。其实一次性能炼成的药液并不多,一整炉的药材,炼出来三分之一都没有。幸好陆知遥带的药材够多,不然还得让醉里听风送药材过来。

五天后,绝大部分病患都好了,但是陆知遥还是不放心。午饭时,她坐在桌前愁眉苦脸,怒吃三大碗米饭。云惜年辟谷,很早就不吃饭了,坐在一边给自己泡茶。

陆知遥吃饱喝足后看着还在悠哉悠哉品茶的云惜年,灵光一闪:“云师兄,我记得你认识玄天阁的少阁主。”

云惜年抬起头,没说话。

陆知遥认识他这么久,多少也能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不说话就是默认,连忙道:“那你能联系到他吗?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问问襄阳的事啊?”

说完,陆知遥满脸期待地看着云惜年。只见他慢悠悠地喝完杯中的茶,这才把两指探入袖中,抽出一张千里传音符:“少阁主,可否帮我问一下关于襄阳的事?”

传音符上的符文很快便亮了起来,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耳边响起:“你去襄阳了?去那干嘛?私会老相好的?”

“……”云惜年默了一瞬,传音过去:“少阁主莫要开我玩笑。”

“你还真不经逗。等着,我让人问问。”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符文再次亮了起来:“襄阳这事说来也奇怪,一开始襄阳方圆十里植物枯萎,动物逃散,玄天阁就派人去查过了。调查后发现那种事情不是同时发生的,最先出现这种情况的是郦山,然后才向周围慢慢扩散。玄天阁派去的那些人说他们去坟地看过了,阵法没有松动的迹象,周边甚至连个游魂都没有。那里很干净,但这样太干净了吧?一座山那么大,怎么可能一个阴魂都没有?”

“之后襄阳出现怪病,玄天阁第二次派人去查,但那些百姓身上根本没什么异常,他们在襄阳待了十来天,实在查不出来就回去了。”话毕,少阁主啧啧道:“这水平他们是怎么混进玄天阁的?生死殿派来的奸细吗?”

“知道了,多谢。”了解完事情的大概,云惜年把传音符收回袖中,和陆知遥复述了一遍。

陆知遥提议:“那要不然我们也去郦山看看?”

见云惜年点头,她一拍手道:“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吧!”

两人来到郦山山脚,山上草木枯萎,郦山俨然成了一座荒山。

陆知遥捧这一盏引灵灯,疑惑道:“我的引灵灯至少能感应方圆五里的怨气,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上去看看。”云惜年抬脚走进山林,陆知遥紧随其后。

二人在山上绕了一圈,引灵灯始终没有反应。最终,他们停在了埋葬洛家亡人的坟场前。

陆知遥环顾四周:“这整座山居然一点怨气都没有!怎么可能?难不成是精怪作祟?”

“我来。”云惜年闭上双眼,两手捏诀,磅礴的灵力从他周身散开,迅速向周围扩散,方圆二里都在其灵力范围内。半晌后,他睁开眼,缓缓凝眉:“没有。”

“没有?”陆知遥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把手握成拳,将拇指放进嘴里,咬着手指甲道:“那是怎么回事?”

云惜年瞥见她的动作,看向她另一只手,那只手的指甲被啃得长短不一,看得他莫名难受。他脸一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冷冷道:“别咬手指甲。”

“啊?”陆知遥愣了一下,委屈巴巴地把手放下。她平时想事情的时候就爱咬手指甲,四长老为了不让她啃,每隔一天就要帮她剪指甲。这次出来这么多天,指甲终于又长长了,这才让她有了机会。

接着,云惜年蹲下身,两指按在地上,片刻后出声道:“法阵也没有问题。”

“都没有问题?”陆知遥满头雾水:“那怎么办?”

云惜年站起身,沉声道:“先回去吧!”

两人毫无头绪,只好先回客栈。刚进客栈,沈大夫就迎了上来:“两位仙师终于回来了!”

陆知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沈大夫眯着眼呵呵笑道:“是这样的,二位帮大家治好了病,大家决定筹钱设宴款待二位,宴席就办在西街的李员外家。”

陆知遥一听有吃的,眼睛瞬间亮了,脱口便道:“好呀好呀!什么时候?”说完又觉得不妥,连忙改口:“啊不不不!这事我们还没解决呢!我们打算在这里再住一段时间,如果没什么问题再办吧!”

沈大夫自然无异议:“好!我这就去和大家说!”

待沈大夫离开,陆知遥又愁了起来:“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云惜年冷静道:“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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