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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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风重，一辆轻便马车行至宫门口，遇上了刚回宫的皇上。已经是后半夜了，昭帝在车内昏昏欲睡，十礼来报清平郡主想去看看景王爷，见皇上挥了挥手，便让人放行，还喊了几个随从跟上。见马车离去，十礼心里有感，说：“皇上您看，郡主和王爷相处不久，便感情深厚，这下您也放心了！”

回应他的，是昭帝的鼾声。

卫淮守在门口，看见林心素脸色苍白，一身寒冷的进院子来，有些不可思议。

“郡主，您这是……”

“我来看看王爷。”

“天色如此晚，郡主怎么……”

“把门打开吧，最后一面了，要来见一见的。”

听她深沉严肃的语气，卫淮赶紧替她打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林心素有些不适，但是想到肖景行将不久于人事，她还是咬牙走了进去，毕竟死者为大嘛。

“你家王爷功勋卓著，一定要风光大办，不得怠慢，你去吧。”听着林心素的叮嘱，卫淮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眼睁睁看她进去了，便关上了门，一头雾水的离去。

屋里灯光昏暗，光线不明，林心素又点亮了一盏灯，放在床头小几上。肖景行正紧闭双眼，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试试他鼻下，还好！还有些呼吸。

“看来离开都是又突然，又轻松的事吧。”她莫名这样想。定定的盯着他的脸，有些出神。这是那个在树上伸懒腰的人吗？是给她盖上面具转身离开走向雾中的人吗？她伸手遮住他的眉眼，那高挺的鼻梁，轻薄的嘴唇，棱角分明的下巴。是他！那么多年来，他似乎只占据了自己一丁点儿时光，只够说两句话，或者沉默片刻，可给这少女之心里曾经种下过一小片花园，足以在短暂的日子恣意生长开放。如今他快死了，将变成冰凉的一具尸体。人的生命就这样慢慢消失的，不知不觉，悲凉寂寞，她第一次直面生死，觉得可怕至极，想到自己的母亲，至今自己不敢去见她的尸体一面，那才将她暖暖的抱在怀里的母亲，怎么就成了冰凉的尸体了呢？不去看，也许就只能记得母亲的微笑，记忆里也不会有她冰凉死去的模样了。她悲从心来，不由自主的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肖景行在眉上，眼睛上，鼻梁上，嘴唇上。突然她有种奇怪的想法，若他没死，他们会顺利成婚吗？会和睦一生吗？他们如何相处？是疏离客气？还是相爱相守？

“我做梦了，梦见中秋节，梦见梧桐树了，你猜我想起了什么，想起你叫我小矮子。我怎么忘记了，你笑话过我呢！”

“你如今也要离开了，听说人死了，要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忘却前世，投向来生。若真有来生，你想做什么样的人呢？”

“你我有一段短暂的婚约，我明白你只是看在我母亲和我祖爷爷的份上，救我免除禁锢之苦。我今夜来，想送送你，为着的，也是想成全这婚约，使你不至于走的孤单。”

“另外，我还有一事想托你，”说到这里，林心素哽咽起来，泪水大滴落下。“我想托你，若见到我母亲，告诉她我安好，让她也要安好。她是个善良的人，没做过什么坏事，必定不会受忘川河中的恶鬼纠缠，就告诉她，一定一定要护住自己，说我愿她来世，平安喜乐，来世我还做她的阿团。”

只见她伏在床边，哭的不能自已。肖景行睁开一条眼缝，想伸手摸摸她头，但是又放下了。就任她哭一场，也许哭完心中就顺畅了。

本来自己睡的难得香甜，朦胧中感觉脸上痒痒的，惊醒之后发现，竟是女子温暖柔软的手指，顿时紧张的不敢动。虽然自己已活到二十大几，但终日在战场厮杀，在京州和北国的府邸也是充满阳刚肃杀之气，冷静凄清，和女子亲近之机近于无。故而不知如何安慰她。并且听她话语中，她把自己已经当作将死之人了，若自己这时候清醒，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呢？如此情景他只好继续闭着眼睛，听她倾诉。心想嘴不会说，听倒是能好好听着，这也算另一种安慰人的方式吧。不知过了多久，肖景行听她的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没有声音了，又悄悄睁眼一看，床边的人已沉睡过去，小脸哭的微红，泪痕斑斑，惹人怜爱。肖景行心中不能平静，如今的她与昔日的神采飞扬的样子已相去甚远，如今她神情漠然，寡言少语，眼里也暗淡无光，只因默默隐忍着那么大的悲痛。怜惜之际，他不由得伸出手指，学着她的样子，点点她的眉眼，鼻尖，嘴唇，又捏了捏她的耳垂，指尖传来的温润细腻，让他莫名顿住呼吸，烛灯昏黄，豆影摇曳，明暗交织中，他不禁俯身下去，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偷偷潜入，缭绕在鼻尖。他如此近的看着她，那细密的睫毛微微翘起，像蝴蝶翻飞的翅膀，肤如雪脂，细白光洁，交错的泪痕布在脸上，泪水凝成露珠，晶莹闪烁在鬓角，红唇似釉，像融了一抹朱砂，此刻紧紧抿着，含着一丝天真稚气。当他眼光移至刚才的落手处，那莹润饱满的耳垂像一小枚和田白玉，让他觉得玲珑可爱，终于，他忍不住低头淡吻一下，果真，在唇边的感觉也是玲珑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