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动手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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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节。
对于临安城来说,淳熙元年的第一个中秋节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近千名考生身上,尤其是家中有待字闺中的姑娘,且家境殷实者,早在一月之前便开始从众多学子中遴选中意对象,一旦选中,或赞助银钱,或提供住所,更有甚者,干脆介绍男女相识,由此不知引出多少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的故事。
上一次的科考已经是六年之前,对于这近千名考生是无比漫长的等待,这些考生除少数只有十几二十岁外,其他大部分都已年过而立,最大年龄已达古稀之年,能在有生之年还能赶上科考,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岳发祥在早朝上听大家在讨论科考之事,没有发表太多意见,毕竟自己相较于那些老学究在这方面确实有所欠缺。再说,自己也没有时间或者说现在也不是搞科考改革的时机。
等众人议罢科考之事,岳发祥这才将重振军器监的想法简略说了一下,大家都知道此事事关对金之战事,此前大部分重臣已经打赌输了,自然不会有反对意见,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在一片祥和称颂声中顺利通过。
今日过节,又有科考之事要忙,赵昚见没有什么大事,便早早散朝。
岳发祥和王庶按照昨日之约定,一同向军器监而去。
军器监地处偏僻,方圆十数里都没有人烟,岳发祥和王庶虽然骑马,但随从众多,速度也快不起来,出城后又走了半个多时辰,这才到达。
岳发祥和王庶虽然贵为左相和副相,但军器监此时不属三司六部管辖,而是由皇宫内廷直管,所以也不能擅闯,还是要守卫禁军通报。
趁着通报的时候,岳发祥仔细打量一凡,这里虽地处偏僻,但依山傍水,风景甚是优美,房舍建造也是不凡,一排排房屋都是青砖大瓦,且占地极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皇宫别苑。
过不多时,一群人便快步迎出,为首之人长相普通,官服破旧,但眼睛明亮灵动,手指细长,极为干净,领着众人跪拜道:“军器监少监公输通拜见岳相、王相,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岳发祥赶忙把人搀起,笑道:“是我们来得唐突,你们何罪之有?都快快起身吧。”
说着拉着公输通的手,微笑道:“你是公输少监?久闻你心灵手巧,被誉为大宋第一,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公输通脸色有些发红,不知是惭愧还是兴奋,“岳相过奖,下官受之有愧。”
岳发祥顺口问道:“监正不在吗?怎么没看到人?”
公输通颇有些尴尬,支支吾吾道:“监正在的,已经派人去请了,稍后就到。岳相、王相,咱们先到里面用茶。”
岳发祥和王庶知道内有隐情,也不多问,随着公输通进入军器监。
岳发祥原本想着,军器监既已没落,必然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的样子,可一进其中,却大吃一惊!
岳发祥自从迁升左相,三司六部基本去过,都是普通衙门样子,但军器监装修的极其豪华,不但屋内桌椅板凳都有讲究,就连门窗也不是凡品。
等属下奉上茶来,岳发祥向王庶笑道:“王相,我原先还想着和皇上要点钱给军器监,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人家比我们有钱多了,您看下这茶叶,好像也是贡品吧?”
王庶跟着笑道:“自从秦桧为相后,我便再没来过,平时朝会总说缺钱,还以为和以前一样,破败不堪,哪料到早就不是这么回事。公输少监,你给我们说说,怎么回事?”
公输通脸涨的通红,正没理会处,从门外进来一人。
只见此人官服崭新,但穿的松松垮垮,就如披在身上一般,五官倒也周正,只是睡眼惺忪,似乎刚刚醒来。
此人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岳发祥和王庶,微一拱手,“军器监监正赵权见过岳相、王相。”不等二人说话,一屁股坐在了公输通旁边,抢过公输通的杯子,呷了一口,皱眉道:“公输通,怎么回事?两位相爷屈尊来咱们军器监,怎么就用这等茶叶招待?”又冲着一旁站着的下属大声喊道:“到我屋中,取些好茶来,怠慢了两位相爷,你们不想活了?”
王庶附到岳发祥耳旁道:“这个赵权是赵氏皇族旁支,属四长老一脉,当年军器监由工部划给内廷,便由此人担任监正,直至今日。”
岳发祥心下了然,当即脸色一整,“不必了!我与王相到此也不是为了喝茶来的!”
赵权斜倚在座位上,懒洋洋地道:“那二位到我军器监有何要事?”
岳发祥冷冷地道:“奉圣上口谕,重振军器监!”
赵权神色不变,语气依然,“敢问岳相,怎么个重振法呢?”
岳发祥淡淡地道:“自然先要看看这几年军器监拿了这么多钱,都干了些什么!”
赵权腾地从座位上跳了下来,戟指骂道:“老子敬你是左相,不敬你狗屁不是!老子军器监归皇宫内廷直管,你有什么权力查老子的账?朝里那堆老王八蛋都特么的瞎了眼,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做宰相,你们不嫌丢人,老子还嫌丢人!”
他正骂的高兴,忽然眼前人影晃动,随后就觉得一股大力涌来,不由得倒退数步,一直靠到墙壁,这才止住退势,随即感觉五脏一阵翻动,身体再无半点力气,顺着墙壁慢慢溜坐在地上。
昏昏沉沉中就听岳发祥喝道:“别说是一个小小军器监了,就连皇宫用钱,都在本相监察之内!这一脚是告诉你,别以为是赵氏皇族,本相便不敢动你!”
王庶在一旁皱眉道:“咱们都是读书人,你又是百官之首,怎么能说动手就动手呢?”
岳发祥笑道:“能动手解决的,何必多费口舌?”转头向着公输通道:“公输少监,你以为呢?”
公输通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让主簿把账本都搬了过来。
岳发祥的随从中自然有查账高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指出了数处将研发武器经费挪用于屋舍建造装修甚至吃喝玩乐的地方。
岳发祥道:“不用再查了,将赵权和账本一并送至大理寺,让他们慢慢查。”
赵权恢复了些许力气,嘶声喊道:“我乃皇族中人,即使犯错,也要由宗室处理!你凭什么送我至大理寺?”
岳发祥连声冷笑,“你是朝廷官员,犯了大宋律法,自然要交由大理寺审结。至于你皇族的身份,你以为犯到了本相手中,还能护得住你分毫吗?”
赵权自然不信,被带走时仍骂声不绝。
岳发祥不再理他,对公输通道:“公输少监,你没什么话对本相讲吗?”
公输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颤声道:“岳相,小人也曾阻拦,但收效甚微,望大人明察!”
岳发祥寒声道:“那你可曾向有司或朝廷上过奏章,说明此事?”
公输通点头不止,“秦桧为相时,小人多次上书,但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前几日新皇登基,小人也曾想再次上书,但想着再看看朝廷局势再说,就没有上奏。”
岳发祥沉吟一阵,“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但你身为少监,罪责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这样吧,本相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如果能将此事办成,既往不咎,但如办不成,就和赵权去大理寺作伴吧!”又转头环伺四周,“你们也是一样的,要尽心辅佐公输少监,否则的话,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送进大理寺!”
他此话一出,军器监一众全部跪倒在地,叩头不止。
岳发祥摆摆手,让公输通及手下全部起来,然后道:“能工大匠留下,其他人都先出去,等候消息。”
等清场完毕,岳发祥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花费了半天心血的图纸取出,交给公输通等人。
公输通等人见到图纸,一反刚才惊惧之态,眼中都露出狂热之色,十余人的房间瞬时变得落针可闻。
过了良久,公输通感叹道:“这弩弓极尽巧思,轻灵简便,单手弩可绑于手臂,就是短兵相接时,也可使用,双手弩使用后随时放在身上,几乎不影响任何行动。而以机括代替硬弓,发前人之不能,所画图纸,简洁处不失细致,繁杂处不失美感。敢问岳相,此图是哪位大家所作?”
岳发祥微微一笑,“公输少监过奖了,正是本相。”
公输通等人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便炸开了锅,纷纷夸赞岳发祥乃天神下凡,鲁班转世。
岳发祥赶紧制止,说公输通才是鲁班传人,自己愧不敢当。公输通汗颜道:“在下本姓李,自小便以鲁班为师,后来索性改姓公输,以为心诚。奈何不为父母家族所容,只好孤身游历,遍访天下名师,直至进入军器监。若不是您今日提起,小人也不愿再说此事。”
众人都被公输通痴心所感,并未有一句嘲笑讥讽。
岳发祥道:“各位既已看过,就说说吧,有什么难点吗?”
公输通沉吟道:“岳相,您图中单手弩要求射程到三十丈,双手弩五十丈,倒是不难,可射速要比现在弩弓快一倍,可就有些难了。”转头向着一位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道:“唐大匠,关键处就是机括部分,你对锻造炼铁最是在行,就由你来说吧。”
唐大匠也不推辞,直接道:“别的都还好说,只是机括中的机簧部分,刚则易折,柔则无力,有些难办。”
岳发祥道:“刚柔之间,就是淬火的时机,你多试些次数,便可明白。”知道他们不知道淬火为何物,便又细细解释了一通。
唐大匠突然怪叫一声,直接冲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