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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番外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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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是囡囡。

她低着头,轻轻攥住虞鸽沾满血污的手,靠在虞鸽肩上,似是低喃了一句“我也不会伤害你”

嗓音很轻,却又很郑重,但虞鸽听了,只是抿着嘴,苦笑了一声。

人群中爆体而亡的人越来越多,而抱在一起蜷缩在窗户下的姐妹两人却毫发无损,神色看起来也并不算慌张。

不由有人怀疑到了她们两人身上,尤其是在上一次比试中胜出的两个女子,她们站起身来,迈开步子,停到两人身前“虞鸽,不会是你们做了什么手脚吧”

这诱导似的话,让仅剩下的几人将矛头一致对准了虞鸽和囡囡事实上,她们平日并不敢招惹虞鸽,只因虞鸽在蛊术上的造诣颇高,是神使大人手下的宠儿。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们早已经被身边残破的四肢内脏,与迸溅了满墙的鲜血惊到失去理智,一心沉浸在将要被人谋害的恐惧中。

她们忍不住朝着虞鸽和囡囡的方向扑来,面上的表情十分扭曲,似是骇然,似是厌恨,恨不得将两人的皮肉撕碎扯烂。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们”

“我们无冤无仇”

“你们忘记了吗神使教导我们要互相敬爱,你们怎么忍心对我们下此毒手啊”

讨伐的声音,也仿佛在恐惧的撕扯中变得歇斯底里,像是地狱传来的哭泣声。

囡囡盯着她们,忍不住用虚弱的嗓音反驳道“不,不是我们害了她们”

“怎么不是你们”为首那两个在上次比试中胜出的女子,扬起高傲的头颅,双手环臂抱在胸口“昨夜是虞鸽率先用火舌点燃了中毒晕厥的修女,要不是她带头,我们的朋友们就不会被烧成焦尸”

“而且,虞鸽还剖开了尸体,定是她用那些腌臜之物炼制了害人的蛊术”

“可,你们也烧了”囡囡想要喊叫,发出的声音却像是沙哑的破锣“你们也在尸体上练了蛊”

没有人听她辩解,她们一拥而上,虞鸽连忙将囡囡护在身下,任由她们拉扯她秀丽柔顺犹如丝绸的长发,撕开沾满血污的衣襟,用指甲狠狠掐进她的皮肉中泄恨。

虞鸽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她们的愤怒。

可这段单方面的殴打没有持续太久,在黎明的曦光透过窗户木板中的缝隙,洒在地面上的那一刻,喧闹的屋子里清晰传来噗嗤一声响。

那声音不是很大,但却也无法让人忽视。

仿佛所有人都被定格住了,瞪着大大的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手持匕首,用尽全力扎进其中一人心口里的囡囡。

囡囡的表情近乎冷漠,像是结冰的冬湖,她在众人的注视下,推动手中的匕首,往那人的心脏里又进一寸。

她没有杀过人,可似乎杀人也并不算难,就跟杀鸡杀猪一样,将刀推进去,便能轻松结束此物的性命。

刀捅进去,也并不会让人立刻死亡,因此她很快将手中的匕首拔了出来。随着匕首的拔出,一丝殷红的血迸溅在了她苍白的脸颊上,仿佛增添气色的胭脂,衬得她那双黑色的眸极为幽深。

囡囡在神庙里,一向是透明人般的存在。除了虞鸽以外,没人喜欢她,也没人在意她,即便受人欺负了,也像块石头一样没有反应。

任是谁都没有想到,她会反抗。

方才还发癫般欺身而上,对着虞鸽和囡囡撕打的几人,看着扑通一声重重倒在地上,因失血过多而不住抽搐的躯体,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连忙向后退去。

虞鸽看着怀里有些发颤的小人,怔愣着,下意识地贴紧她“没事了,囡囡”

虽然将匕首捅进去的时候,囡囡看起来非常冷静,此刻缓过神来,拿着刀的双手却抖得厉害。

囡囡有些想哭,却不是为了自己杀人而哭,她看着虞鸽被撕扯的乱七八糟,甚至连根拔起几缕的青丝,心疼地伸出手去“头发”

那是虞鸽最心爱的长发,每日清晨都要用猪苓洗上两遍,用柔软的绸布擦到半干,在风和曦阳的沐浴下自然风干。

那头长发乌黑而发亮,每一根都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像是世间最美丽的丝绸,泛着莹软的柔光。

她们怎么忍心对虞鸽的长发下手,这群女人被恐惧和怨恨吞噬了内心,变得丑陋可怖,像是那些被火烧退的黑蝎子一样该死。

“我没事,我没事”虞鸽安抚着她,想要从她手中拿过匕首,紧紧搂住她抖如糠筛的身体“我会保护你。”

囡囡却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摇头“我也可以保护你。”

事实上,将匕首带进比试场地的人并不止虞鸽一个人。不到逼不得已之时,虞鸽都不想跟她们起正面冲突,在她心里,蛊术不应该是用来害人的。

就这样,直到地上被捅穿了心脏的人咽了气,对面剩下的四五个女子才回过神来,一时之间,却也没人敢轻举妄动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没人想去主动招惹一个不要命的疯子人们永远会去拿捏软柿子,却不敢招惹比自己强硬的人。

屋子里还有七个人,而考核结束的时间则在晌午。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方才带头找事的两个女子有些坐不住了。

天雷蛊是她们炼制后,下在了人群中,但那些蛊术不精的女子,显然并不是她们的对手,炸死了将近一半的人后,她们就停住了手。

原因无他,只是突然发现她们真正的心头大患是虞鸽和囡囡比试只允许三人存活下来,要是虞鸽不一直护在囡囡身边,她们也无需将虞鸽视为眼中钉。

她们两人是一定要活着了,那虞鸽和囡囡便要死一个。

虞鸽不是个好对付的女子,她在蛊术方面的造诣要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高。她们方才本是想趁乱生事,利用那些被天雷蛊搞得人心惶惶的幸存者们,对付虞歌和囡囡。

最好是能趁乱杀了其中一人,这样问题便也能迎刃而解。

谁知道一向软弱的囡囡,会像个疯子一样出手杀人。这让她们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

便这样僵持到快要晌午,她们终于忍不住继续对身边人下手了无论如何,先除掉这些碍手碍脚的人。

那三人几乎是同时爆体而亡,屋子里的血腥气息又浓郁了不少,闻着像是清晨集市上的杀鱼的地方,空气中满是潮湿的腥臭味。

不知是看得麻木了,还是习惯了死亡,无论是虞鸽还是囡囡,面上都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论起蛊术来,虞鸽要比那两人强千倍。她只是不忍动手,不想让自己手下沾染太多鲜血,可为了活下去,她又不得不看着那两人作恶。

这种内心反复的纠结,善与恶的挣扎,远比身上遭受的痛苦更为让人煎熬。

屋子里还剩下四个人。

除了上一次在蛊术比试中胜出的两人,还有满身狼藉的虞鸽和神色略显呆滞的囡囡。

那两人再次走了过来,只是这次少了些情敌的蔑视,多了些防备和警惕。

她们向虞鸽发出邀请,用着近乎引诱的温柔嗓音“还有一刻钟便要到晌午了,你不想让我们都一同葬身于此吧”

见她不语,她们又道“上次蛊术比试,胜出的便是我们三人,这一次我们还可以赢不,以后的每一次比试,我们都会是赢家。”

“神使大人曾说过,八岁那年就会将我们送回家中跟父母团聚,你难道不想回家吗”

“我们两人很强,你也很强,如果我们三人联手,就会一直赢下去你总不会想要靠着身边那个废物苟活到八岁。”

那样笃定的语气,就仿佛已经确定了虞鸽会为了生存,而杀掉身边那个毫无用处的废物一样。

可虞鸽却毫无反应,只是将怀里发颤的女子又搂得紧了些。

她们看着投射在地面上的阳关越来越盛,再也忍不住靠近虞鸽“倘若你不忍下手,我们可以替你”

话还未说完,便见虞鸽抬起了头,用一双直射人心的眼睛盯着她们“你说错了。”

“什么”

“我很强,而你们”她停顿了一下,哂笑道“只是两个又无能又歹毒的蠢物。”

说罢,又补了一刀“我的囡囡才不是废物。”

两人脸上的笑意,缓缓僵硬起来。

“虞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算活着的人少于三个,神使也不会说什么。”

是了,蛊术比试的规则是存活的人不能多于三个,却也没规定不能少于三个。

虞鸽一手捂住囡囡的眼睛,一手缓缓伸了出去“是吗,那你们还真是提醒我了”

“要不然,你们就一起死吧”

说着,虞鸽将昨夜自己炼制的蛊虫抛了出去。

天雷蛊并不难,只是阴毒了些。

而她连夜赶制的蛊虫,则是神使才能制出来的高阶蛊术。

当两人看到那纯白色的蛊虫挥舞着薄翼向她们飞去时,两人怔愣了一瞬,认出那是只存在于蛊书中的高阶蛊术后,双眸瞪得似是铜铃般。

一人反应过来,连忙挥舞起防身用的铁器刀具,拉扯着身边的人“快去杀了她们,快啊”

蛊虫灵巧的避过那不断挥舞在空中的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是一道直线般,直直窜进了那人还未来得及闭合上的唇齿间。

手中的刀具骤然坠落,只听见哐当一声,伴随铁器坠地的声响,她双手攥住了自己的脖子,不断做出干呕的动作,甚至不惜用沾满血迹的手放入咽喉里去掏动。

可这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很快,她就直挺挺一头栽到了血泊里,她的身体在地上扭动抽搐,骨骼不断疯长,尖锐地戳破了皮肉,像是破土而生的嫩芽,永无止境的生长着。

这个过程并不算漫长,但对于亲身体会生不如死的女子而言,却在这短暂的一瞬之间,犹如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另一个女子已经看呆了。

她双脚仿佛被灌了铅,定在原地,怎么也动弹不得,悔恨的泪水从眼眶滚滚落下。

直到那倒地的躯体完全被蛊虫反噬,她终于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虞鸽大人,我,我知道错了求求您,求您不要杀我”

大人一字在神庙里极有分量,只有神使才会被神女的预选人们称为大人,可这女子竟是吓得口不择言,连大人都喊了出来。

虞鸽只是思索了一下,随即抛出一只纯黑的蛊虫,见那女子吓得不断后退,淡黄色的液体顺着裤管流淌下来,她轻声安抚“不用怕,既然你诚心悔过,我没必要杀了你。”

当然不能杀了这个人。

虞鸽还需要她,在接下来的每一次比试中,做她的手,她的眼,替她和囡囡清扫障碍即使到了现在,她仍然不希望自己手上沾染上太多血腥。

蛊术比试要求每次只存活下三人,她不忍对那些无辜的女孩子下狠手,可为了能活下来,又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她们殒命。

虞鸽是善良的,可也是虚伪的,卑鄙的,她想要活着,跟囡囡一起活下去,直到最后一刻。

这是神使们教给她们的第一课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强者可以有怜悯心,也可以有同理心,但强者一定是冷静的,理智的,她会衡量出什么才最重要。

待到晌午时刻,神使前来打开了紧紧封死的大门,虞鸽和囡囡走出了满是腐朽和腥臭味的房间,囡囡抬起头来,看着那挂在苍穹之上,遥不可及又如此刺眼的太阳。

好像有什么改变了。

接下来的日子,囡囡不用虞鸽监督,也会苦练蛊术了。而后她们在接下来的十个月里,又被投入那宽阔又空荡的房间里,看着一个又一个或是熟悉,或是疏离的女子倒下。

只是虞鸽改变了杀死她们的方式,不再那么痛苦,甚至还能让她们在濒死的那一刻产生幻觉,感受到温暖和幸福,在开怀的情绪中微笑着迎接死亡。

这是虞鸽唯一能为这些女孩做的事情。

囡囡很怪,明明以前是沉默寡言的那个,可在虞鸽从活泼开朗变得不爱笑后,她便也换了个性子。

她总是在笑,会主动给虞鸽讲笑话,给虞鸽唱歌,她的嗓音变得越来越美妙,像是一只百灵鸟,婉转动听。

虞鸽只有在囡囡面前,才会露出一丝丝难得的笑意。

经历过生死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更为亲密,她们同床共枕,她们在一起喝酒唱歌,她们形影不离,就连沐浴都在一个桶里。

但在八岁那年的时候,就如同死去的女子说得那样,神使将她们分开,送回了各自的家中。

神使说,她们可以尽情享受回家与父母团聚的日子,只是她们不可以见面,也不可以逃跑,只要离开了固定的范围内,便会爆体而亡。

神使还说,他们会在两年后来接走她们。

囡囡被送回了养父母的家中,连一句告别都没来得及跟虞鸽说。

她的养父母在三年前就不喜欢她,只是因为不忍心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神庙里修行,便收养了她,让她服下换颜蛊,变成他们女儿的面貌进了神庙。

囡囡曾经不懂他们为什么这样做,整个苗疆都以女儿被选中进神庙为荣,明明神女的预选人吃喝不愁,又被所有人尊敬。

她甚至为此感激过他们,觉得他们养育她的那一年里,虽然对她并不好,心里却还是有她这个养女的。

直至她进了那蛊术比试的场地,她才明白,他们想让她去送死。

就连被神庙验血石选中的神女预选人们,那些天赋异禀的女子们都会丧命在神庙里,而她一个愚笨又像是朽木顽石般无能的女子,进了神庙,无异于找死。

多么冷酷,多么残忍啊。

或许是因为从没有料想过囡囡会活着走出那可怕的神庙,当养父母看到她回来时,脸上满是讶异,又很快收敛起异色他们怕神使看出异样来。

他们亲昵的搂住她,用力掐着大腿,流淌下虚伪的眼泪,一声声喊着不属于她的名字。

在这个世间,只有虞鸽知道她是囡囡。

待神使走后,他们便又恢复了原本冷漠的样子,拎着水桶塞到她手里,让她去将马场里的马粪清理干净。

马粪很臭,可囡囡清理起来,思绪却不禁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虞鸽应该见到了她的父母,她的父母那样爱她,她这两年定然会过得很愉快。

想着想着,囡囡就笑了起来。

还有七百一十九天,等到七百一十九天后,她就又能见到虞鸽了。

原来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时间是可以按照月、按照天、按照时,按照刻来算的。

她在思念中度过了这七百三十天。

从天还未亮时,囡囡就趴在门旁,期盼着神使大人出现。

就这样,等啊等,直到晌午时,神使穿着一身白袍出现在了马场外。

她快活地像是蚂蚱跳了过去,正以为可以离去时,神使却微笑着,用一根黄金色的长矛拦住了她“杀了你的父母。”

“什么”

神使又重复了一遍。

囡囡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神使,甚至有一瞬以为神使在试探她难道神使已经知道了她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

“我”她试图想要解释,但神使却说“这是每个预选人,成为神女必经的考验。神女是整个苗疆最强的人,她不需要多余的感情,那只会成为神女的累赘。”

“杀了你的父母,或者”神使将长矛对准了囡囡,微笑道“他们活。你,被我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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