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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三十条弹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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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休休抬起眼,  朝着佛苑的入口看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太后与皇帝,身侧跟着皇后——皇后今日穿着玉涡色曳地望仙裙,青丝绾作鸾凤凌云髻,  神色奕奕,  额间若隐若现出薄汗,贴着几根飞扬乱舞的发丝,  似是刚刚习练过武功。

皇后乃是北宫之中,  入宫时间最长的一个,亦是年岁最大的那一个,  但她出身武将世家,  每日舞刀弄剑,虽没有刻意保养,却也比得大部分嫔妃显得年轻。

已是四十岁的年龄,  眉眼间却不见多少细纹,  皮肤皙白,  双眸炯炯,竟还留存着几分少女的灵韵。

皇后身后跟着的女人,便是贞贵妃了。

她身着赭红细赤金丝八幅罗裙,  黑发高梳于顶,  巍峨高耸,乃是高椎髻也。鬓间攒珠轻颤,眉目温柔,  唇畔含笑,  手臂上挽迤着丈长的白梅蝉翼纱,  施施而来。

顾休休不是第一次见贞贵妃,往日宫宴或是春闱秋猎时,都能见到贞贵妃几次——贞贵妃圣宠多年不衰,  哪里有皇帝,哪里就有贞贵妃的身影出没。

反倒是皇后,极少与皇帝同框,除了必须要一起出场的重要宴席,其余时间皆是称病抱恙。

贞贵妃很会形象和表情管理,不论是在皇帝面前,又或者是外人面前,她一向都是慈眉善目,柔弱无依的模样。

若非顾休休知道北宫子嗣单薄是因为贞贵妃下了毒手,若非是她亲眼看到弹幕上贞贵妃是如何构陷栽赃顾月,若非是她被山匪劫持,险些被先淫后杀。

她大抵也不会相信,眼前看起来温柔和善的妇人,乃是个蛇蝎狠辣的心肠。

贞贵妃似是察觉到顾休休投来的目光,缓缓侧过头去,对着她弯起眸子,柔柔一笑。

顾休休没什么反应,还对着贞贵妃回以一笑,冷淡疏离又礼貌。

而侯在一旁的朱玉看到那笑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咻的一下冒了起来,倒也不是害怕贞贵妃,只是觉得那笑里藏刀的模样,让人脊背发凉,恍若置身冰窖。

几人落座在最前面一排的席垫上,此时佛苑里的嫔妃与士族女郎们皆已落座,但第一排的席垫上,却还缺席了两人的位置。

就在顾休休思忖着顾月怎么还不来时,津渡倒是先到了,他受皇帝之邀,来此旁听蓬元大师讲经诵道。

津渡的视线很自然的在佛苑里扫了一圈,见皇帝身旁坐着太后、皇后、贞贵妃,却唯独没有顾月时,那双善眸中勾出一丝笑来。

他受邀而来,自是要落座前排,与皇帝打过招呼,便坐在了第一排边角空缺的两个位置之一的席垫上。

津渡刚坐下,那边顾月便带着春芽姗姗来迟,出现在了佛苑内。皇帝见她来了,略有些疑惑:“宸妃去了何处,怎地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顾月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津渡,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仿佛在说话——花儿,你不是说跟皇帝赏秋花去了?

她脸颊憋得通红,别过头,回道:“……走岔了路,刚寻到佛苑。”

皇帝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她快些入座。

虽然他不甚欢喜顾休休,但对于这个性子清泠、貌美又向来不会争宠的宸妃,他还是较为属意的——男人便是如此,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与征服欲,得不到的时候便永远在骚动,越是不在意他,他就越悸动。

宫里除了贞贵妃,较为得宠的便是顾月了,一个月总能被皇帝翻上几次牌子。

显然留给顾月的座位,只有第一排边角上,津渡身旁的席垫了。

津渡不但在苗疆受人尊崇,来到北魏后,在旁人眼中亦是德高望重的佛子高僧,所谓的男女大防,面对出家人便形同虚设。

没有人觉得佛子与嫔妃坐在一排有什么不妥,但顾月却觉得十分别扭,将席垫往一旁靠了靠,与津渡保持开了距离。

津渡对此只是笑而不语。

自从皇帝一入场,原本有些嘈杂的佛苑里,便安静地连风吹树动的声响,都能清晰听见。

蓬元大师在一炷香后,出现在了佛苑内。他穿着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的海青僧袍,鬓发与面上的胡须皆是华色,坐在蒲团上,面对着众人。

而坐在蓬元大师一旁的,则是永宁寺里的住持,他身着赤衣袈裟,手中挂着一串莲花持珠,微阖着双眼,盘坐在蒲团上,一幅世外高僧的模样。

相对于住持的装模作样,蓬元大师则看起来神色自然多了。他面带悲悯,眼中清亮,将佛经缓缓道来,嗓音沧桑中又夹杂历经磨难后的彻悟,显得分外空灵。

那声音可以抚平一切躁意,似是山谷溪涧的清泉,又像是两指在拨弄琴弦,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仿佛化作了悠远空明的琴声,陶冶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这场讲经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可没有人觉得乏味厌倦,皆是在用心倾听接受着佛经的熏陶洗礼。

直到蓬元大师话毕,顾休休觉得自己又得到了一次新的升华,昨夜因那本小册子而乱了的心神与躁动,此刻都烟消云散。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吃喝饮食与男女**,皆是人的基本欲求,她又何必自寻烦恼,为此困扰,一切顺其自然便是了。

讲经过后,便是解惑环节。听经的人可以提出自己的疑惑,而蓬元大师则会为此解答。

贞贵妃已是有些坐不住了,她本是笃定顾休休会迫不及待地选择在人最多的时候揭发她与住持私通——也就是此时,佛苑内听经的嫔妃与女郎,几乎是聚集了整个洛阳城里有头有脸的权贵家族们。

解惑时间,亦是一个时辰。若顾休休觉得听讲时不便打断蓬元大师,那现在呢?

佛经也讲完了,正是众人最放松,毫不戒备的时候,在此时抛出‘贞贵妃与住持私通’或‘四皇子乃是住持的血脉’这样的惊天消息,最是合适不过了。

坐在蓬元大师身旁的住持,也有些疑惑,不断看向贞贵妃,似乎是在催促她赶紧把此事了了——他可不想随时绑着定时炸弹般,被顾休休一直惦记着他与贞贵妃‘私通’的事情。

贞贵妃心里焦急,面上却仍是淡定的模样,直接忽视了住持的视线,侧过头看了一眼侯在佛苑一角的宫婢们——春芽便在此处。

春芽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她恍惚着抬起头,对上贞贵妃的目光,显得怯懦又胆颤。

贞贵妃朝春芽笑了一声,像是无声的威胁,在看到春芽慌张的神色后,她安心下来,耐着性子继续等了下去。

讲经一个时辰,解惑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佛苑上空已是蒙蒙泛起了粉橘色的夕光,天色渐黯,远空上方现出半轮银白的月梢。

蓬元大师起身欲要离开,皇帝与太后一边讨论着佛道,一边朝着佛苑外走去。

士族女郎们见讲经结束,也纷纷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些筋骨,便准备收拾一下去斋坊用晚膳了。

贞贵妃见顾休休此时仍没有动静,在心底暗骂了一声怂货,而后远远对着春芽使了个眼色。

春芽颤了两下,似是有些不情愿,可面对贞贵妃略带上几分狠厉的眸色,她只得低埋下头,迈着碎步从人群中穿梭而去,直奔着皇帝的身前跪了下去。

她跪的突然,扑通一声,着实将皇帝吓了一跳,足下一连向后撤了几步,险些就要大喊‘来人!护驾!’了。

待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不是刺客,而是一名宫婢后,皇帝停住动作,脸色微微沉了下去:“跪者何人?……你是哪个嫔妃宫里的婢女?”

他眸中酝酿着风雨欲来前的阴霾,似乎极为不悦。是了,任谁好端端被惊吓一番,都要气恼不快。

最好这个宫婢拦下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不然他非要乱棍打死这个一惊一乍的宫婢。

春芽没敢抬头,已是被皇帝身上不怒自威的震慑力吓得腿都哆嗦了。她倒在地上,长长地叩了两个头,还未开口说话,已是被顾月认了出来:“……春芽?”

皇帝双手插在腰上,抬头看了一眼顾月,皱了皱眉:“宸妃,这是你宫里的婢女?”

“是,奴婢是宸妃娘娘的宫婢……奴婢,奴婢要……”春芽的牙关都在颤,她似乎没有勇气说完一整句话,便抬起眼来,朝着贞贵妃看去。

若不是皇帝在这里,贞贵妃便要上去给春芽脑袋上来一脚了。说话便说话,一直偷瞄她是什么意思,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两个有关联吗?

太后毕竟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看到春芽那怯生生不停望向贞贵妃的眼神,便已经大致脑补出了春芽跟贞贵妃的关系。

虽然不喜欢贞贵妃,但贞贵妃娘家的实力不容小觑,只要不往她侄女皇后身上牵扯,闹不出什么大乱子,便也由着她们去了。

春芽结巴了半晌,就在皇帝要失去耐心之前,贞贵妃温和着笑容,俯下身子,嗓音如清风拂面:“你一直往本宫这里看,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春芽的肩膀,犹如安抚似的:“不急,你慢慢说。”

周围的人见贞贵妃面对一个小小的宫婢,都如此耐心和善,不由悄声赞叹道:“贞贵妃果然不愧是名门出身,谢家尽出名士,连女郎也是不同凡响。”

顾休休不知何时走到了顾月身边,听到那时而传来的赞美,不由扬起了唇畔。

春芽得到了贞贵妃的鼓舞,却也没有好些,说话仍是磕磕巴巴:“奴,奴婢要告发贞贵妃私通秽乱后宫……”

说出这一句来,她横了横心,咬牙将贞贵妃交给她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奴婢今日亲眼所见,贞贵妃的赤色肚兜卷在经文殿的画轴中,还有皇上御赐之物冰砚……贞贵妃也送给了私通的奸夫,便是永宁寺的住持!”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

贞贵妃面上温柔的神情僵住,犹如五雷轰顶,身子颤了颤,手臂缓缓抬起,指向了春芽:“你这宫婢在胡乱说些什么?你怎么可以血口喷人?”

永宁寺的住持也快步走了过来,冷着脸对春芽道:“女施主,你说你在经文殿亲眼所见?那经文殿乃是老衲打坐诵经之处,旁人不得随意进出,你又是如何亲眼所见?”

他招手唤来了经文殿的扫地僧,问道:“今日是你守院,你可曾看见过这位女施主进出经文殿?”

扫地僧摇了摇头,如实道:“小僧从子时守夜便在经文殿中,并未见过这位女施主进出……”

说罢,他顿了一下,在人群中寻觅了片刻,目光停留在了顾休休身上:“今日清晨倒是见那位女施主来过经文殿递送经文,刚巧那时住持不在殿内,小僧便让女施主将经文送到殿内的桌子上。此外,再无旁人进出经文殿了。”

扫地僧虽是如实道来,却无意间将顾休休推作了众矢之的。

周围的嫔妃和士族女郎皆是个顶个的人精,听到这里,便也明了过来,春芽压根没有亲眼看见什么肚兜和冰砚,根本就是得了宸妃和顾休休两姐妹的指示,在栽赃诬陷贞贵妃。

“太卑鄙了吧,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是没想到她们姐妹两人如此歹毒。有本事倒是自己出面来揭发,怎么还逼迫一个小小的宫婢顶罪,你瞧瞧那婢女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可不是吗!诬陷人也不寻个好由头,连永宁寺住持一个出家人都敢栽赃陷害,未免太过牵强离谱。”

“依我看,此事怕是宸妃娘娘授意的,那顾家女郎陷害了贞贵妃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该是宸妃想要争宠,便要顾家女郎助她铲除异己。”

……

即便女眷们说话的声音不大,皆是在悄悄议论,可皇帝毕竟不是个聋子,他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在此刻结出了冰霜:“都给朕住口!”

还沉浸在吃瓜看戏中的女郎们,此时在恍然想起,皇帝陛下还在一旁,纷纷噤了声,缩着脑袋再不敢吭声了。

皇帝抬手就给春芽来了一巴掌,直将春芽打得鼻血横流,脸颊霎时间便肿起来了一片红印:“贱婢,你可知出言不逊,污蔑嫔妃私通该当何罪?”

“昨日贞贵妃房中失窃,被贼人窃走肚兜与冰砚,一早就与朕说了。朕还当是哪个不要命的东西窃走了贞贵妃之物……”

他看向了顾月,眯起了双眸,声若寒冰:“不过区区贱婢,怎敢诬陷妃嫔……宸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落在春芽脸上的一巴掌,那是打给顾月看的。

皇帝本就偏宠贞贵妃,此时宠爱的心上人遭人污蔑,自是火不打一处来。

他转头将视线落在了顾休休身上,紧皱眉头:“除你之外,无人进出过经文殿。朕给你一次机会,你如实说来,那失窃的肚兜与冰砚,可是被你放进了经文殿?”

说是给个机会,但顾休休知道,她若是认下半个字,那皇上就像是寻到了机会,定要说她品性不端,不配为东宫太子妃,要废除两人婚约。

佛苑内的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一触即发。

顾家老夫人站了出来,护在顾休休与顾月身前,迎上皇帝凌厉的眼神:“皇上是明君,岂会因一个宫婢三言两语,便不分青红皂白,认定是我顾家女郎窃走了贞贵妃之物?”

一直沉默不发的皇后,此刻缓缓开了口:“本宫以为,这宫婢是受人买通,有意挑唆、诬陷宸妃和顾家女郎……贞贵妃以为呢?”

贞贵妃没想到向来不爱掺和宫斗的皇后,此刻为了挽回顾休休的声名,竟也是一脚插了进来。

她心底笑了笑,越多人掺和进来越好,待到她们被证据打脸时,便会一并被皇帝迁怒责罚了。

贞贵妃眼中含着泪,却还是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似是强忍着委屈道:“臣妾亦是如此想的,皇上息怒,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这时,便轮到了贞贵妃身旁的李嬷嬷出面了,她扶着贞贵妃的手臂,恼怒道:“娘娘失窃之物,便丢在昨日晚膳放斋前,只要让住持排查清楚,昨日是谁在放斋时不在斋坊,便能查清事实了!”

说着,李嬷嬷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女郎们之中寻觅了片刻,指着顾佳茴道:“这女郎,昨日放斋时曾去过温阳公主的寮房内更衣,你如实说来,可有瞧见什么异动?还是说,那失窃之物,并非是旁人所窃,而是你干的?”

突然被点到名字,推到风口浪尖的顾佳茴,一下慌了神,她不过是去更衣,怎么贞贵妃房中失窃,就成她做的了?

她慌张之余,恍然想起顾休休曾躲在贞贵妃的寮房外,神色鬼鬼祟祟。

昨日她问起顾休休在做什么,顾休休却只说自己被石子硌了脚,便扶着门框磕一磕鞋里的石子。

她本是想着顾休休不愿意说,那她便也不追问了,谁料此事竟是与贞贵妃肚兜失窃有关。

“不,不是我!我更衣离开后,就往斋坊走,但是中途瞧见了……瞧见了姐姐在贞贵妃寮房外。”

顾佳茴没有迟疑太久,此事本就与她无关,她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至于旁人怎么看待顾休休,那便是顾休休的问题了。

此话一出,像是锤死了真相——连顾佳茴这个族妹,都亲口指认了顾休休,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淹没在人群中的刘廷尉,不禁神色担忧道:“长卿,你快去帮你的未婚妻求求情……”

话音未落,转过头才发现,元容不知何时已是走向了顾休休。

“都说完了吗?”他捧着手炉,不紧不慢停在顾休休身旁,眸中勾着淡淡的笑,却是不达眼底:“争执了这样久,父皇为何不谴人去经文殿看一看……”

元容顿住,轻笑了一声:“那所谓的冰砚与肚兜,是否在殿内?”

顾休休怔了一下,看向站在身旁,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元容。缓带轻裘,身形颀长,即便他什么话都不说,立在一旁,已是给足了人安全感。

两人视线相交,她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元容会知道。

就如朱玉所问的那样,顾休休一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贞贵妃大费周章做了那么多铺垫,可是有想过,如果她胆小怕事,谨慎小心,不去揭发贞贵妃私通,那些铺垫岂不是白费了?

被她谴去调查春芽的暗卫给了她答案——春芽是贞贵妃安插在顾月身边的眼线,并且春芽的父母兄妹都在贞贵妃手里。

贞贵妃大抵是没想到她会去调查此事,未曾设防,顾休休顺便让暗卫救出了春芽的父母兄妹,并压下了这个消息。

贞贵妃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既然顾休休不敢出来揭发,那就让春芽来揭发,反正春芽作为顾月殿内服侍的宫婢,人们只会认为春芽是受顾月指示。

再顺势将偷窃肚兜与冰砚的罪名栽赃在顾休休头上,不但姐妹两人都要受惩,皇帝也有了理由废除顾休休与元容定下的婚事了。

但顾休休偏不让贞贵妃如意。

她从经文殿离开后没多久,便让暗卫潜入经文殿内,拿走了肚兜和冰砚。

而春芽因父母兄妹被解救,念着顾月这两年待她的恩情,也已是被顾休休策反。如今的春芽,不过是在按照顾休休的吩咐演戏罢了。

现在到了收网的时间,元容却抢了她的台词——便像是他一早就知道了此事。

……难不成是东宫的暗卫告诉元容了?

顾休休朝他眨了眨眼,见他在笑,心中了然。便转过头,接着他的话,道:“皇上圣明,小女从未进过贞贵妃的寮房,更没有窃走贞贵妃的肚兜与冰砚……”

“如殿下所言,既然大家都以为是小女盗走贞贵妃之物,意图栽赃贞贵妃与住持私通,那皇上不如叫人去经文殿看一看,到底有没有春芽说的肚兜与冰砚。”

两人一唱一和,突然让贞贵妃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可此时醒悟过来,已是迟了。

皇帝紧皱着眉头,挥袖让人去查看。

那经文殿就在佛苑前头,可太监并着几个侍卫一同去搜查了经文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春芽所说的肚兜和冰砚。

几人空手而归,太监小心翼翼道:“皇上,经文殿内并未寻到贞贵妃失窃之物……”

闻言,皇帝与看好戏的众人们皆是愣住了。

合着吵骂了半天,到最后经文殿里压根就没有所谓的失窃之物。

若是如此看来,顾休休和顾月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贞贵妃一句私通,唯有春芽那宫婢咬住了贞贵妃和住持有奸情。

难不成就像是皇后所说,春芽是被人买通了,想要借此事给顾休休和顾月泼脏水吗?

若春芽是被人买通,那是被谁买通了?

贞贵妃失窃的肚兜和冰砚,又是如何跟春芽的说辞对上的?

顾休休深吸了口气,眼尾泛起红,眸中溢出晶莹剔透的泪水,话音都带着颤:“小女与宸妃娘娘皆不知情此事,亦不知晓为何春芽这婢女会血口喷人,偏要在佛苑内当众污蔑贞贵妃……”

“那贞贵妃失窃之物,更是与小女毫无干系,族妹只说在贞贵妃寮房外看到小女,却没有说看到小女偷盗贞贵妃的肚兜和冰砚。”

“若说起来,李嬷嬷怎么就笃定一定是昨日用膳时失窃了东西,又如何确定族妹会在寮房外瞧见什么?莫非……李嬷嬷受了谁的指使,是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事情彻头彻尾的反转,令方才还指责顾休休与顾月的女郎们略有些惭愧,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便被人当做枪使,对着姐妹两人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

此时看到顾休休美人落泪,本就是内疚,再听她的辩解,却是觉得十分合情合理,不由都向着贞贵妃与李嬷嬷看去。

顾休休和宸妃被泼脏水,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那必然是贞贵妃本人了。

若是脏水泼成了,顾休休会因偷窃贞贵妃之物,帮助宸妃陷害贞贵妃与住持私通而被指责品行不端,声名就此毁了不说,跟太子的婚事也会就此作废。

宸妃则会因为诬陷贞贵妃,被皇帝当众责罚,失了威信是小,少不得要给顾家本族抹黑。依着皇帝偏宠贞贵妃的性子,说不准还要被褫夺封号,禁足思过。

而贞贵妃不单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毁掉两个女人的前途与名声,自己还成了受害者,自然是要被皇帝好好疼惜怜爱一番。

这样的心机城府,简直是可怕!

眼看着自己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了众矢之的,贞贵妃有些慌了。她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心思慎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谁料顾休休却根本没上当!

没上当就算了,还反将了她一军,趁她放松警惕时,将经文殿里的肚兜和冰砚都藏到了别处去,让前去搜查的太监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有找到。

感受到皇帝头一次向她投来了质疑的目光,贞贵妃心跳卡在了嗓子眼里,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李嬷嬷跟了臣妾多年,绝不是监守自盗,贼喊捉贼的人……”

她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细指抓着皇帝的衣角,仰着下巴,抬头看着皇帝,眸中泪痕点点:“皇上,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看着那张向来温柔的面庞,此时哭得梨花带雨,皇帝不由有些心软。

他正想说什么,却见顾休休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哽咽道:“贞贵妃说得是,小女也觉得其中有误会,不如当众审一审春芽,且看看背后主使到底是谁。”

这话本应该由贞贵妃来说——春芽的父母兄姐都在她手里,她思虑周全,一早就想好了最坏的结局,给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若计划出现纰漏,就让春芽背锅,死扛过刑罚,而后松口将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只要春芽说自己看不惯宸妃,便设计偷窃了贞贵妃的肚兜和冰砚,想要给宸妃泼一盆脏水。

说完就立刻咬舌自尽,便是死无对证了——春芽一定会这样做,春芽该是很清楚,那一家四口的性命都握在她手里。

她原本很笃定,可不知为何,顾休休却主动抢了她的话。

贞贵妃越来越慌张,她不管做什么,都一向是会给自己留好退路,从不让自己身陷被动。

但事情显然已经超出了她的预知范围,对未知的迷茫让她越发恐慌,攥住皇帝衣角的手指都在不自知的颤抖。

皇帝发觉到了贞贵妃的异常,却并未往其他的地方想,只以为是她是因为被人栽赃陷害,没能洗清嫌疑而感到不安。

在他面前,贞贵妃从来都是善良而美好的女子,从不争宠,从不善妒,没有心计又待人和善温柔,娇弱的便像是朵花儿似的。

他俯下身子,握住贞贵妃发抖的手:“伊伊不要怕,朕会还你一个清白。”

说着,皇帝拧着眉头,看向那罪魁祸首的春芽:“若你现在道出幕后指使者,朕便免了你的皮肉之苦……”

春芽浑身都在颤抖,方才挨了皇帝一巴掌,苍白的小脸上满是鼻血。但皇帝却丝毫没有怜惜之心,见她毫无回应,便冷声道:“来人,上鞭刑——”

周围看戏的女郎纷纷向后退去,空出一块平地来,两个身形魁梧的侍卫上前拉扯着春芽,将春芽架了起来,又有两人手执长鞭,先后挥舞落在了春芽背后。

春芽面目扭曲地尖叫出声,面上皆是狰狞之色,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却咬死了什么都不说。

又是两鞭子打下去,霎时间,皮开肉绽,背后的布料被鲜血染红,露出小片皙白的皮肤。

春芽仰着头,再也撑不住了,痛苦又歇斯底里地喊道:“奴婢招了,奴婢都招了——”

她抬起满是鲜血的小脸,看向贞贵妃的眸中,却没有痛苦之色,暗含着一丝畅快。

那丧尽天良的贞贵妃,在将她安排进宸妃身边做眼线前,曾将她扔给太监对食,若非是父母兄妹在贞贵妃手中,她早就与贞贵妃同归于尽了!

该死,贞贵妃该死!

春芽被侍卫松开,‘噗通’一下坠在地上,身子软软瘫倒在皇帝脚下。

她强撑着,缓缓扬起了头,用沾满鲜血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了贞贵妃:“奴婢受贞贵妃指使,栽赃陷害宸妃娘娘与顾家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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