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条弹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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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砍刀背厚面阔, 线条流利,黏腻的血顺沿着弯月状的刀刃滴滴答答淌下,落在顾休休脚下。
她还未有什么反应, 顾佳茴却惊得连连后退。车舆内极短地响起一声轻叫, 有些尖锐, 又很快便被马蹄声淹没。
“闭嘴——”拿着砍刀的男人,凶神恶煞挑开了车帘,露出一颗光滑的秃头,脸上的伤疤横贯过面颊,似是狰狞爬过的蜈蚣, 十分骇人。
当他看清楚顾休休的脸,却明显怔愣了一下。午时的光正盛,透过砍刀折射出一道柔和的光线,映在她欺霜赛雪的肌肤上, 浅瞳明灿,薄唇点朱色,睫羽轻颤着,乌发懒懒散散挽起,美得让人忘却呼吸。
光头疤脸不自知地吞了吞口水,目光微微有些痴迷。他在这山头上为匪多年,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美貌倾城的小姑子。
直到马车外响起同伙的催促声, 他才堪堪回过神来,一连应了几声,收起手中的砍刀, 弯腰俯身进了车舆内。
车毂滚滚在道路两侧碾压出一条白线,却是在悄无声息间,已是脱离了顾家马车的队伍, 朝着另一个偏僻幽静的方向渐渐远去。
光头疤脸一坐进来,那原本宽敞舒适的车厢就变得狭小拥挤起来,他将砍刀立在车板上,从腰间扔出一条麻绳来,指着顾休休,朝顾佳茴道:“你,把她手绑上……”
似是想起了顾佳茴方才吓得尖叫的模样,觉得她有些咋咋呼呼,比顾休休要缠人多了。他又改变了主意,将麻绳扔给了顾休休:“你来绑她。”
顾休休拾起扔在地上的麻绳,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乖顺地拿起麻绳,按照吩咐绑起了顾佳茴的手。
原本光头疤脸还想呵斥一声,让她绑紧些,可还没说话,却发现顾休休给顾佳茴绑的竟是死结。
“……”他沉默了一下,听见顾佳茴在小声啜泣,身子抽抽搭搭的,似乎害怕极了。犹豫着,向顾休休问道:“你怎么不喊?”
顾休休:“我喊了,你就会放过我吗?”
光头疤脸:“……那倒也不会。”
她点点头:“那就是了。”
他忍不住又问:“你不怕我杀了你?”
顾休休冷静道:“怕。”
“……”
他悻悻然地摸了摸光滑的头顶,杀烧掠夺这么些年,第一次见这样波澜不惊的小姑子,倒是有些稀奇。
一想到雇主的要求,光头疤脸头一次生出了些惋惜之情,但江湖的规矩便是如此残忍,若次次都心软,他怎么率着那山头上的汉子们养活媳妇孩子。
他可是虎头山上说一不二的二当家!
光头疤脸又从腰间掏出了一条麻绳,对着顾休休努了努嘴:“过来,我给你绑上。”
顾休休依旧没有挣扎,听话地靠上前去,将双手递了过去。
他将麻绳绕好了缠绕的姿势,在看到她雪白柔嫩的皓腕时,又迟疑起来。这样光滑的肌肤若是用如此粗糙的麻绳捆住,大概要勒出很深的痕迹,定是要落得青紫一片。
犹豫了许久,他才比划着将麻绳落下,只是虚虚缠了几圈,意思了一下,比之顾休休给顾佳茴绑得差远了。
左右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子,还能跑了不成。
马车驶出去不知多远,在幽静的小路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车舆内时不时传来顾佳茴低低的吸鼻声,眼睛都哭得红了。
光头疤脸不觉得怜香惜玉,反倒是被哭得有些烦了,反手一巴掌扇了上去,似是在敲山震虎般:“你哭什么?!你最好给老子老实点,别想着逃跑,不然老子弄死你!”
说着,随手脱下了被汗水浸透的鞋袜,在手里团了两下,捏着顾佳茴的下巴,将那酸臭的布袜塞到了她口中。
顾佳茴眼泪流得更凶了,四皇子只交代她盯紧了顾休休,不要让顾休休离开她的视线,不让顾休休与其他人过多接触说话。
另外要她扯着顾休休上顾家最尾端的马车,出了洛阳城后,在分岔路口就将手臂伸出马车窗口去。
四皇子并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要她这样做。他只是说,她按照他说的做,待她从永宁寺回来,他便立刻定下日子,送去几抬嫁妆,请喜轿上门,亲自接她回皇子府。
顾佳茴失了身子,又被晾了几日,一直处于被动,早已是慌得失了神,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没想到四皇子竟是与山匪勾结,想要将顾休休绑走——绑顾休休便算了,明明她已是四皇子的女人,可四皇子却连她一起算计了进去,根本没考虑她的死活。
顾佳茴第一次质疑起了自己的决定,她用着多年前的救命之恩,到头来只是换取自己为妾。然而于四皇子而言,她如同敝履般随时可弃,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她没有惶恐太久,马车倏忽停了下来。光头疤脸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拾起手中的砍刀,用刀背砍晕了顾佳茴,将其扔在了马车上。
他扯着顾休休手上的麻绳,将她拽了下去,也丝毫不顾忌,没有往她头上套麻袋。
顾休休被拽得脚下一个趔趄,就快要摔倒时,那光头疤脸却扶住了她。
她朝他笑了笑:“谢谢。”
“……”他沉默了一下,没接话。而一旁的同伙是个瘦弱的高小伙,脸长得像个倭瓜似的,听见这话,笑得厉害:“二当家,这小姑子没事吧?怎么被你绑了,反倒还要说声谢谢……莫不是被你吓傻了?”
光头疤脸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噤声。待顾休休站稳了脚,抬起头来,那高小伙竟是犹如疤脸方才似的,脸上的表情直接呆滞住了,肥厚的嘴唇张得老大,忍不住惊叹道:“真他奶奶的好看,这小姑子是绝色呀!”
他回过神来,用胳膊肘杵了杵光头疤脸,一脸坏笑:“二当家,你今日可有福了……”
那欲言又止的调笑,让光头疤脸有些不耐,一巴掌扇飞了高小伙的手肘,牵着那麻绳的首端,领着顾休休往前走去。
【我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山匪?】
【不要进屋啊,那个瘦子说话好猥琐,什么今日有福气了,难道是要劫色吗】
【太古怪了!专挑今日去永宁寺上香打劫就算了,还偏偏谁都不劫,只劫走了顾家这一辆马车】
【这肯定是蓄意谋害,到底是谁这么坏,一直跟休崽过不去】
【颜狗的世界:顾佳茴哭,闭嘴老子鲨了你。顾休休摔倒,不行我要扶一下。笑死了,这就是美人的待遇吗】
【佳茴今天有点怪,这事不会跟她有关系吧?】
【还好休崽早有预料,我刚刚好像看到顾家的暗卫了。讲真,要是跟顾佳茴有关系,那她真是蠢爆了】
看着弹幕飘过,顾休休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周,面上毫无慌乱之色,除了心脏跳得略快之外,并无其他异样,反而眼底隐约含着些兴奋。
从顾佳茴今日一进门,她就觉得有些奇怪。而后顾佳茴一直黏在她身旁,眼睛中透着警惕,找了那蹩脚的借口不愿离开玉轩时,那心底的异样便越发明显了。
再一联想顾佳茴昨日刚去过四皇子府上,以及顾佳茴本没有资格前往永宁寺,四皇子却特意给了顾佳茴自己的手牌,让顾佳茴跟着顾家马车一起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这么多反常的事情加在一起。老夫人先前便告诫过她,当今圣上不喜太子,偏爱贞贵妃与四皇子,这门婚事必不会一帆风顺。
她一直谨记着这话,从太子与她的八字合上时,便去寻了父亲,向父亲借了些暗卫——北魏名门望族皆有驯养暗卫,暗卫比之侍卫武功高强,以一顶十,又行踪隐秘,保护家主安危最好不过。
在顾休休与朱玉佯装说悄悄话时,看到顾佳茴不安的神情,她便已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四皇子这几日没有动静,故意晾着顾佳茴,约莫是想让顾佳茴心神大乱,主动寻上门去。只要掌握了主动权,想要利用顾佳茴急于嫁进四皇子府的心情帮他做些什么,那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瞧着方才顾佳茴受惊的模样,怕是四皇子并没有跟顾佳茴说实话,不知又用了什么甜言蜜语哄骗了顾佳茴。
可笑四皇子说些什么,顾佳茴便信什么,一直处在被动,被人拿捏而不自知。真不知道她这令人堪忧的智商,在原文中是如何打脸虐渣,笑着活到了最后。
顾休休收回思绪,向前看去。
据传言,永宁寺是千年前一西域来的高僧一砖一瓦于深林中徒手建起来的。离洛阳城足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矗立在荒野中,周围约有四五个山头。
因历代北魏皇帝、太后都喜欢来永宁寺礼佛,引得洛阳城中的各大家族也纷纷效仿,后来便约定俗成,只要是名门望族想要烧香拜佛,必是要去永宁寺。
这便令一些江湖上的山匪盗贼看到了赚钱的机会——自然不敢打劫走官道的王公贵族,但那些为了便利就走了小道的士族女郎与郎君,就成了他们眼中待宰的肥羊。
大部分山匪都是有道义的,劫财不劫色,劫财不杀人,那些士族子弟不在意那点钱财,全当破财免灾,再加上山头地势险峻,官府不好抓人,北魏皇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也有少部分山匪是杀人越货,劫财掠夺,无恶不作。就像是半年前,顾休休与母亲一同去永宁寺上香时,遇见的那伙山匪,便是杀人又劫财的那一种。
而眼前的光头疤脸,倒叫顾休休有了新的认知。原来不讲道义什么活儿都接的山匪,竟也能露出柔情的一面——便犹如此刻用麻绳绑住的双手,虚虚绑了个活扣,她随便一挣就能挣开,仿佛绑了个寂寞。
反正有暗卫藏在暗处,她一吹口哨就能出来救她,倒不如陪他们演一演戏,看看四皇子到底想做什么。
光头疤脸带着她停在了一处用木头和茅草搭建的简陋茅屋前,周围约莫守着七、八个汉子,他们身形各异,有老有少,无一例外对光头疤脸很是敬重。
方才见那瘦高小伙被光头疤脸一瞪,就不再说话,顾休休便在心中有了数,眼前这男人应是山匪中地位较高的领导人。
此刻像是印证了她的想法,见他来了,那几人齐齐喊道:“二当家好!”
她垂下眸,在齿间回味着‘二当家’几个字。光头疤脸身份不低,且吃软不吃硬,刚刚虽然对她略有怜悯的样子,却也没有准备放过她的意思,不过人只要有同情心,那就有了弱点和转圜的余地。
光头疤脸朝四周环视了一眼,见周围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的异常,便牵着那麻绳,吩咐了一句:“都打起精神来!好好看着!”而后领着顾休休进了茅草屋。
殊不知,那茅草屋附近茂密的树荫上,早已是悄无声息间藏进了两伙人——为何说是两伙人,除了顾休休向永安侯借来的暗卫外,还有一伙人乃是太子殿下派来保护她的。
两伙人都是暗卫,内力武功皆是不相上下,一时间竟是谁也没发现谁,各自安好,隐蔽着各自的踪迹。
他们接到的授意命令也是如出一辙——不到顾休休生命或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时,不得随意出现。
方才疤脸大汉劫持马车时,只是砍了车夫一刀,将车夫踹进了荒地里,并未做出什么伤害顾休休的举动。
因此他们救下车夫后,也只是静观其变,不敢妄动,怕违背了主子的命令。
如今见光头疤脸将顾休休带进茅草屋里,两伙人顿时都戒备起来,警惕地透过那四处透风的破窗子,时刻关注着疤脸的一举一动。
只要他做出任何想要伤害顾休休的动作,暗卫们便会在转瞬间要了他的性命。
暗卫们全面戒严,反倒是顾休休脸上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光头疤脸将麻绳绑在破旧的桌子角上,转身便要离开。
她极快地向前追了两步,伸出手轻轻抓住他的衣角,又受惊似的松开。
他愣了一下,犹豫着,又将身子转了回去:“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顾休休低着头,那乌发在马车颠簸间,丝丝缕缕垂在了雪白的颈窝里,声音又轻又颤:“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说话时微微带了些鼻音,像是在极力隐忍着恐惧。直将光头疤脸听得心头一颤,他心里想,何止是要死了,还是要被男人先淫后杀。
她瞧着年纪不大,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又是士族家的女郎,应该是还未出阁嫁人的少女。
未知人事,又花似的年龄与容貌,却要被人活活糟践而死。饶是光头疤脸杀人无数,也是忍不住为之动容,怜惜起她。
他没敢将雇主的要求说出来,似是怕惊吓到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便只好沉默不语。
顾休休见他不说话,心中已是了然。看来四皇子是准备杀了她——这倒不像是四皇子的作风,怕是背后还有人出主意——八成是他那个心机深沉的母妃贞贵妃了。
但她又觉得事情不止这样简单,倘若只是想杀了她,那刚刚在马车上,光头疤脸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而且瞧着光头疤脸方才的样子,似乎是准备离开茅草屋,那便说明,贞贵妃必定还有后招,不单单要她死,怕是还要做些让她身败名裂之类的事情。
顾休休垂下的眸中闪过一丝讥讽,想不到贞贵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是与谋财害命的山匪勾结。
她此刻甚至有些怀疑,上次与母亲前去永宁寺被山匪截杀,又被四皇子碰巧救下,便是贞贵妃为让四皇子英雄救美,而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光头疤脸见顾休休也不说话了,心中到底不忍,只好硬着头皮安慰了一句:“不要怕,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人早晚都要死的!”
顾休休:“……”谢谢,有被安慰到。
她透过茅草屋的破窗子,向外看了一眼,又不动声色敛住眉眼,轻声开口:“大哥哥……你跟我兄长容貌有几分相像,我可以唤你一声大哥哥吗?”
哪怕藏在树荫中的顾家暗卫拥有着极强的心理素质,听见这话,却也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定北将军人中龙凤,身形欣长,貌比潘安,怎么就跟眼前凶神恶煞,面目丑陋的男人长得相像了。
光头疤脸被唬的一愣,竟是丝毫不怀疑她的话:“你想唤便唤。”他顿了顿,又道:“那你兄长在何处?”
“他在平城。”
“平城……不是已被胡人占领?”
“我兄长是定北将军。他率兵在平城附近埋守三年,伺机而动,誓要将平城夺回。可惜……我见不到兄长凯旋而来的那一日了。”
她说这话时,忽而抬起眸来,眸中映着盈盈水痕,氤氲着雾气,唇畔仍在笑着,却说不出来的凄楚。
光头疤脸忽然觉得惭愧。她兄长在外御敌,保家卫国,可他却为了锦衣玉帛,贪图些金银财宝,便要害她性命。
除此外,他又有些警醒——她兄长是将军,那他帮那雇主害了她后,待她兄长归来,怕是第一件事就是将他虎头山的弟兄们剿灭了。
拿钱换命,这可不是长远之计,那该死的雇主,竟是隐瞒了此事,让他做亏命的生意!
看着光头疤脸渐渐动摇,顾休休又添了把火,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尾哗的一下,坠落在了颈上:“大哥哥不用为我难过,我知你们是为了生计不得已为之……”
她拔下鬓间的金簪,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只求大哥哥帮我,待我殒命后,将这定情信物交还于我的未婚夫……”
光头疤脸迟疑着,一边伸过手准备接下,一边问道:“你的未婚夫又是谁?”
“太子殿下。”
他宽厚的手掌顿在了半空,神色僵硬:“……太子殿下?”
顾休休点了点头。
光头疤脸像是听到了什么比鬼煞还可怕的东西,一连向后退了几步,脸色煞白,颈间青筋一根根隐约现出模样。
开什么玩笑,听说半年前隔壁山头的山匪,不知在永宁寺途中截杀了什么人的马车,那太子殿下率着几十余人,冲上去把山头都要劈翻了,山上几百号山匪无一活命,死状极惨。
那该死的雇主,莫不是觉得他好欺负不成,竟是将他当做傻子般欺瞒,连定北将军的妹妹,太子殿下的未婚妻,都敢让他来暗害!
“妹子,你唤我一声大哥哥,那我便也舔着脸跟你攀个兄妹的关系。大哥哥是受人蒙骗了,那女人……”
他顿了一下,改口道:“那雇主叫我绑你来此处,便不必管了,她自会派人来,将你……先淫后杀。”
面对一个容貌倾城的妙龄小姑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让他有些难为情,看起来略显扭捏。
光头疤脸连忙表态:“但你放心,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我又怎会坐视不管,她的人还没有来,我这就将你放了……”
顾休休原本只是想套一套话,用兄长和太子殿下的威名震慑他一番,迫他说出贞贵妃的计划。
倒没想到太子殿下的名号这样好用,在她说出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后,光头疤脸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竟是二话不说就要将她放了。
她想起他方才所说的‘那女人’,心中更是确定了今日的幺蛾子是贞贵妃搞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身败名裂的法子,与那日在采葛坊大同小异,不过是上一次在采葛坊是想毁她声誉,而这次却是想毁她清白。
这样想来,采葛坊下药应该也是贞贵妃做的了。
顾休休含着泪的眸底,闪过一丝寒意,又很快转瞬即逝,她抬起巴掌大的小脸,缀在睫前的泪水泛着剔透的光:“大哥哥,我想见一见他……你方才说会有人来,我想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并不曾与人结仇,怎会有人用如此歹毒的法子害我……”
她嗓音带着些微微的哭腔,可谓是梨花带雨,任是哪个男人对上她的眼眸,都要愣上一愣。
“可是……”
“大哥哥怕他伤害到我吗?不会的,有你在这里……我相信大哥哥。”
柔弱的美人用如此恳切又信任的眼神看着他,还一口一个‘大哥哥’,光头疤脸的内心得到了很大满足,立刻拍着胸脯道:“妹子放心吧,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躲在树荫里一脸警惕的暗卫们:“……”这演的是哪一出,美人与野兽茅屋义结金兰?这么快就倒戈了?土匪的职业素养在哪里!
没让顾休休等太久,那茅草屋外便有了动静,听见脚步声,光头疤脸迎了出去。又很快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段黑布条:“门外那人还带了三个随从,让我将你眼睛蒙上,才敢进来。”
顾休休点头,配合着光头疤脸将黑布条蒙在了眼上,那黑布条的布料质量不是很好,有些透光,但隐隐绰绰能大致看到眼前的事物。
茅草屋的门被推了开,一道欣长的身影步入屋内,令屋外隐蔽在树上的两伙暗卫们,再次提起了戒备心。
那人越走越近,终于停在了顾休休身前,见她发丝凌散,双手被麻绳捆住绑在桌角,脸颊上似有泪痕,像是刚刚才哭过,不禁心神荡漾了一番。
他不紧不慢伸出手去,叩住她的下颌,逼着她抬起头来,阳光逆着照在她的头顶,柔软的发丝飞扬着,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顾休休自然不可能白来一趟,那贞贵妃既然找人来奸淫她,她便要让来人付出惨痛的代价,也好给贞贵妃敲敲警钟,让贞贵妃明白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想插手她的婚事,就凭贞贵妃也配!
但她却是没想到,四皇子会亲自上阵,简直是愚蠢又无耻到家了——这不像是贞贵妃借刀杀人的作风,倒像是四皇子擅作主张,自己偷偷前往了此处。
四皇子看着可不像是良心发现,来这里救她的。若不是来救她,那便是也想掺和一脚,对她不轨。
此时弹幕已是炸了,即便蒙着一层黑布,她眼睛睁着,便能看见那五颜六色的弹幕在眼前飞快穿梭。
【四皇子怎么来了!】
【那疤脸说,要先淫后杀,难不成是四皇子搞的鬼,四皇子就是背后的雇主?】
【离大谱了!四皇子被鬼附体了吗?下头男,我yue了】
【这种狗东西怎么配做男主啊!说起来他在原文里就很下头,明明是他认错了人,却好像是顾休休故意为之,勾结敌军杀她兄长,伪造谋逆证据灭她族人,又转手把她送给谢怀安,看得我三观裂开】
【我就想知道,四皇子这样做,顾佳茴知情吗?】
顾休休实在看得眼花,干脆将眼睛闭上了。
只是忆起弹幕里刚刚提起的‘谢怀安’,微微有些诧异。在原书中,她被四皇子转送给其他男人,下场凄惨,死无葬身……原来就是被送给了谢怀安吗?
若是这样说来,难道谢怀安跟她有什么仇怨?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那四皇子已是心猿意马的靠了上来,他将鼻子靠近她的鬓发,轻嗅了一下,而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笑着将唇贴了上去。
既然总要有人来破她的身,那为何这人不能是他呢?
到底是北魏第一美人,若是被那些粗鄙的汉子破了身,他们又不懂怜香惜玉,都是些糙人,定会弄疼她的。
两伙暗卫几乎是同一时间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地后,两伙人面面相觑,愣了一下,正在思考对方是敌是友,却听见茅草屋里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嚎。
那声音的主人是四皇子。他此刻捂着流血不止的大腿,一阵阵哀嚎着,眨眼间额间已是布满了冷汗,隐约能看见凸出的青筋鼓动。
而对面被蒙住眼睛的顾休休,手里拿着染血的金簪,泪水不要钱似的向下坠着,身子颤抖得厉害:“大哥哥,他,他为什么要亲我……”
“我不是故意的,他不会要回去跟主子告状吧?我是不是连累了大哥哥……”
原本还有些目瞪口呆的光头疤脸,听到顾休休的话,回过神来,瞧见她抖如糠筛的模样,再看四皇子咬牙切齿嘴里不断叽咕着什么骂人的话。
他正犹豫着,却听见四皇子扯着尖利的嗓音,厉声吼道:“你们在搞什么!为什么她手里会有簪子……等我回去了,我定要跟你们没完!”
此言一出,光头疤脸眼中杀机毕现。本就是那雇主欺瞒顾休休身份在先,来人又口出狂言,还想找他们虎头山的兄弟算账,那就要看他今日有没有命活着出去了!
“他奶奶的!兄弟们!抄家伙!砍死这几个龟孙儿——”
说着,光头疤脸抄起砍刀来,就要杀了四皇子以及他带来的护卫们,顾休休含着泪,颤声道:“大哥哥,不要动手……”
要砍出去砍,这茅草屋地方那么小,万一施展不开,很容易误伤到她。
他顿了一下动作,只以为她是害怕见血,将几人推搡了出去:“都滚出去,莫要吓到了屋子里的小姑子!”
于是,茅屋外刚刚跳下树荫的暗卫们,便围堵了一场旷世奇观——光头疤脸率着他守门的七、八个汉子,犹如猫捉老鼠般,在荒野中拎着砍刀追逐着四皇子和他的护卫们。
四皇子一手捂着血流如注的大腿,狼狈不堪的窜逃着,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尖锐喊道:“一群狗贼!土匪!强盗!你们竟然敢砍我,我可是四……”他说到一半,想起茅屋里的顾休休,连忙止住了话音,可不能让她知道来人是他。
“你可是四什么,瞧你面白无力的样子,莫不是哪个勾栏院里跑出来的小馆?”
他越是这样嚣张,那山匪们便越是紧追不舍,不多时,四皇子身上便挂了好几处彩,他知道寡不敌众,再这样下去,自己命都要丢在这里,便咬了咬牙,忍痛施展着轻功,犹如鼠辈般狼狈逃离了现场。
光头疤脸也不甘示弱,砍死两个护卫后,便独自追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交代瘦高的同伙:“将屋子里的女郎放了,驾着马车送去永宁寺里,别耽误了她礼佛。”
瘦高同伙:“……”
两伙暗卫们:“……”
顾休休被松了绑,一走出来,便瞧见了远处几颗茂密的大树下,站着数十个在风中凌乱的暗卫们。
他们都穿着又绿又黄的衣裳,有些像是迷彩服,便于在野外隐匿,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片连起来的野草杂丛。
虽着装相似,但顾休休一眼就瞧出来另外六个人不是顾家的暗卫,她一边拿着帕子擦拭着染血的金簪,一边缓步走了过去:“敢问阁下是敌是友?”
其实不必问,她才能看出来,那六人对她没有恶意。只是不知他们的底细,还是要问上一问。
为首那暗卫跪下下去,手中抱拳:“……小人等奉太子殿下之命,暗中护送女郎。”
顾休休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笑了起来:“多谢殿下好意,今日劳烦各位,小女不胜感激。”
“小人等奉命而行,女郎客气了。”
暗卫心想,哪里劳烦了,他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她那不是都自己解决了。
瘦高山匪跟了过来,见树荫底下站了一片人,惊得嘴唇微微抽搐:“小姑……女郎,我们二当家让我送您去永宁寺。”说话间,竟是不自觉带了几分的尊敬。
顾休休转过身朝瘦高的山匪笑了笑:“劳烦帮我转告二当家,今日救命之恩,小女会铭记在心。”
分明是光头疤脸为钱财劫走了她,但她却不这样说,反倒将自己被救出的功劳都归功在他身上。
她表现出感恩,便是希望他安心,告诉他,她不会因为被绑就心生怨恨,想着要剿匪报仇什么的。
就算成不了朋友,她也不会轻易树敌,给自己埋下祸患。
瘦高山匪很识趣,听懂了顾休休的言外之意,在两拨暗卫的注视下,恭恭敬敬将她送上了马车。
行至半途,顾佳茴悠悠醒了过来,嘴里布袜酸涩的味道令她无法呼吸,她猛地咳着,却因被堵住了嘴,发不出声音,难受极了。
待她看清楚马车里安稳坐着的顾休休,连忙咿咿呀呀求助。但顾休休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托着下巴,似笑非笑道:“妹妹啊,我刚见到了你的夫君……”
“他身上受了些伤,但你不必担心,伤不及性命,只是你最近可能看不到他了。”
她话锋一转,敛住笑意,嗓音中透着寒意:“不过,你还可以偷偷跑到四皇子府里去见他,就像昨日一样。”
顾佳茴一整个愣住了。
她不知道顾休休是如何得知自己昨日去见了四皇子,更不知道顾休休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是如何从山匪中保住了一条性命。
她想说话又说不出,双手被麻绳勒得生疼,嘴里还堵着光头疤脸的布袜,顾休休也完全没有想帮她解开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在了永宁寺不远处,瘦高的山匪掀起车帘:“女郎,到永宁寺外了。”
顾休休客气地道了谢,又麻烦山匪帮顾佳茴松了绑,顺带取回了那一只被口水浸透的布袜。
山匪离开了,只留下姐妹两人坐在马车里。顾佳茴这次没有向之前一般又是哭啼,又是下跪,她只是梗着脖子,嗓音沙哑着:“不管姐姐信不信,我并不知道今日会有山匪劫车。”
弹幕随着她的话音,适时飘过——
【我相信佳茴,她肯定不知情这件事,刚开始被劫持的时候她都吓哭了】
【是啊,要是这件事跟顾佳茴有关系,她就不会被山匪这样虐待了。话说为什么不帮佳茴松绑,这一路难受死了,顾休休故意的吧】
【佳茴虽然有点小心机,但还不至于害人的地步。顾休休也想太多了吧,佳茴不就是跟四皇子见个面,四皇子是狗男人,佳茴又不知道】
【不要无脑吹顾佳茴了谢谢,要不是我们休崽聪明,今天就被四皇子的奸计得逞了!为了不让休崽嫁给太子,竟然用这样歹毒的手段,ex死了】
【顾佳茴有点脑子吧,除了会被人利用还会干什么。真不知道这么降智的人设,怎么当上的男女主】
【太子知道休崽被绑,肯定要心疼死了,呜呜我的休崽】
“顾佳茴,你很委屈吗?”顾休休轻笑一声,双眸缓缓看向她:“没有你从中相助,他如何从几辆马车中分辨出哪辆车里有我,又如何知道顾家马车走得是哪条小道?”
若不是顾佳茴将手腕伸出车窗外,以那串琉璃火珠给山匪打了信号,他们想悄无声息劫走她,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你为了一个妾室之位,为了一个心里没有你的男人,次次被利用,被牵着鼻子走。倘若我今日横尸荒野,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说罢,顾休休不再多费口舌,将顾佳茴扔在了马车上,自己下车离开了。只留顾佳茴一人神色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途中虽耽搁了些许时间,但那瘦高山匪对地形熟悉,抄近道将她们送来了永宁寺,几乎是老夫人发现少了一辆马车的同时,顾休休就被送到了永宁寺外。
山匪没敢将马车停得太往前,毕竟今日太后与众嫔妃都在永宁寺,寺庙外全是官兵与护卫。
她下了马车,徒步走了没多远,便看到了一脸肃色与焦急,正在与官兵交涉的老夫人,身旁还跟着满脸泪痕的朱玉。
顾休休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祖母,你在找我们吗?”
老夫人看见她,卡在喉咙里半天下不去的那口气,总算顺了下去:“你去哪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没有受伤,又想起了顾佳茴:“你妹妹呢?”
人多眼杂,顾休休也不便多说,只是简略道:“她在马车里,途中出了些小意外,不过没什么大事,我跟妹妹都没有受伤。”
老夫人神色复杂,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先进去吧,时辰快要到了,你们年轻的女郎,要先到华英殿听和尚诵经半个时辰。”
顾休休应了一声,扯着朱玉进了寺庙。
朱玉眼里还含着泪,她跟着顾家其他奴婢坐在旁的马车里,谁料就是一个多时辰的路程,顾休休便连带着马车一起失踪了,叫她又惊又怕,担心死了。
她吸了吸鼻子,紧跟在顾休休身后,仿佛生怕自己再离开一下,自家女郎便要遭遇不测似的。
看得顾休休既好笑又心酸,她拍了拍朱玉的肩膀:“好了,我又没出事,瞧你哭的……”
话音未落,顾休休看着眼前被挡住的去路,倏忽停住了脚步。
温阳公主就站在她身前不远处,打扮得雍容富贵,涂抹着厚重脂粉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是顾姐姐啊,真巧……”
许是因为四皇子与贞贵妃的所作所为,顾休休连带着将温阳公主一起厌恶了。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就算温阳公主不是贞贵妃亲生的女儿,也是在贞贵妃身边耳濡目染长大的,瞧那模样就知道是一肚子坏水。
顾休休直接无视了温阳公主,她转过身拉着朱玉要走,像是将温阳公主当做了空气。
这可将温阳公主气坏了,她三两步上前,伸手挡住了顾休休的路:“你不是要嫁给太子哥哥吗?你甚至不了解他的身世和过去,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与他结为夫妻?”
顾休休看着温阳公主气鼓鼓的样子,缓慢地笑了起来,嗓音柔和:“温阳公主,我嫁不嫁太子殿下,又或是了不了解他,与你何干?”
温阳公主却丝毫不退让,冷笑道:“便是他身世不堪,身上流淌着卑贱的血脉,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顾休休怔了一下,问道:“……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