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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探花郎早逝的原配(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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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索性用剩下的米浆做起了米豆腐。秀芝嫂一尝味道,就知道这生意可做。

“又香又辣,味道真足!用料又贱,不消说城里人,就是咱乡下人家,也能买上一两碗尝鲜。等雪化了,我就叫涛子去卖。”秀芝嫂笑得眼纹都邹成一条线了。

“那你端几碗回去,给涛子和他媳妇尝尝,也叫他们心里有个底。”

秀芝嫂也不可以,收拾好厨房,就提了饭盒出门,打量到东厢和上房有人在瞅,脚步更快了几分。

涛子和他媳妇一尝,都道这生意做得,日日夜夜盼着雪化。

这场雪下了断断续续下了五天,村里有三户人家的屋都压塌了,死了五个人。有户人家只有一个瘸腿的儿子和眼瞎的老母,都没了,没人料理后事,村里人凑钱凑人手,才把开始事料理后事。

安宁这边凑不出人,便给了五吊丧礼。秀芝嫂家凑不出钱,儿子和儿媳都安排去帮忙了。

等此间事了,已是腊月二十,路上的雪水已是化尽,杨老三也回了家,还送了安宁一支银钗。

安宁拿着银钗看了看,掂了掂,问:“有事求我?”

“娘子多年操劳,辛苦至极,无以为报,只能以钗略表心意。”杨老三拿过银钗,替安宁簪上。

安宁嘴一撇,冷笑道:“那你这心意未免太轻。”

“为娘子赚个秀才娘子的名号,如何?”杨老三抱着人,附在耳边轻声问道。

安宁一激灵,汗毛都竖起来了,愣了一瞬,把人推开,问道:“你明年想去府城院试?缺银子,想讨好我?”

“娘子何苦这般揣测我?我见娘子日夜辛劳,心中不忍,恨不能以身替之,只恨身无一技之长。一日见友人抄书谋生,便效仿于他,只求能使娘子轻松一二。时至今日,考资已得,娘子勿为此费心。”

他抄书赚钱?抄了多久,赚了多少钱?去府城一趟少说也要二十两,那么杨老三最少有二十两的私房。

“上次去城里置办年货,我手头上的钱花得一干二净,连同留在家中急用的,也不过六贯七吊,后头山脚下的陆婶和儿子没了,又帮了五吊,钱就更少了。好在今儿龙古镇余下的地都佃出去了,得了十五两,否则北街屋里定的家具都没银钱付。你还要念下去,开春后就要交束脩,我是没法子的。别怪窝心狠,交了束脩,我和四郎怎么活?”安宁试探道。

杨老三眉头一皱,道:“这读书讲究个氛围,再说‘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1,越是临考越得讨论讨论。束脩嘛,先从考资里挪一部分出来,明年我辛苦点,多抄点书,反正离院试还有**个月。”

“可不止束脩的事,还有食膳日用、笔墨纸砚和日常交际的费用,这怎么办?”安宁进一步试探道。

“北街不是还有房子没租出去?”

安宁哼道:“你可真能算计!家具的钱一交,我手头上就九两多银子,吃完、穿完、用完,也就没了。一年三节走礼,给家里请的用人,这些都不用钱?钱哪来?还指望着我绣花织布吗?大夫可说我不能再劳累了。”

杨老三被问得哑口无言,讷讷道:“我再想想办法。”

安宁见他这么说,便断定他手头上不止二十两银子。

陆安宁手头松,刚结婚时,便给了杨老三二两月钱,让他在书院里吃好点、用好点,和朋友交际也大方些。后头,她的绣技越发好,赚得银钱自然多起来,手就更松了,给了杨老三三两的月钱,逢时过节还多给几两应酬银子。

实际上,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银钱,一个书生,一个月花个一两银子,日子已经相当舒适了。

如果杨老三没有花光陆安宁给的银子,他能存多少私房钱?前两年一月存一两,就是二十四两,后三年一月存二两,就是七十二两,再加上抄书的钱,他的私房钱怕不少于一百两。

如果这些钱都放到铺子里收息,本息加一起怕是一百两都不止。

如果他一个月的花销不是一两,而是一贯,甚至是五百文,那他到底有多少私房钱?一百五十两?两百两?

不管是多少,有一点能确定的就是——她没办法用克扣银钱的法子阻止他举业了。

可除了这个办法,安宁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打断他的手?毁了他的容?坏了他的名声?这些办法都可以,但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2,安宁虽不是个君子,也做不出这等无耻之事。

她拔下簪子,扔到梳妆台上,问:“你到底有多少钱财?我只问这一次。”

杨老三沉默许久,在安宁手上划了起来。

“不都是你抄手挣的吧?”安宁追问道。

“我只留明年的束脩和考资,其他的都还你。”杨老三道。

如此最好!

“明年就要院试了,你多看看书,我把你书房的床铺好。”安宁借机道。

“安宁!”杨老三语气里都是不敢置信。

安宁假装沉痛道:“夫妻五载,你竟是这般算计我,亏我日日夜夜绣花织布,唯恐银钱不够花用。”

“你也道钱财都花我身上了!”杨老三控诉道。

“自我嫁过来,给自己买了一件衣裳,还是买过一件首饰?所赚钱财,不是花你身上,难道是花狗身上了?”说着,又把陪嫁的箱子、柜子都打开,道:“我嫁过来又多少东西,如今还剩多少?你睁眼看看吧!就这,你家里人还嫌不够。等四郎回来,你问问他冻米糖的事儿。合着我辛苦这么多年,给自个儿置了几亩田地还不应该了?可你也想想,那些田地最后是谁的?还不是咱们儿女的。他们有意见就算了,你还有什么好讲的?”安宁怒道。

杨老三的确无话可说,只道:“我今儿就把银子还你,所有的。”

“有本事把这些年用的都还我。”安宁面无表情道。

杨老三睨了她一眼,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把银钱还我。”安宁拉着杨老三出门,去绸缎铺子取回银子,又存到绣楼,路上又道:“明年我想搬北街来住,你若不念书了,正好谋个事做,没准能凑齐考资。”

杨老三自知没念下去的可能,当下也不急着回去,问安宁借了一贯钱,买了点心布匹,走访了两个同窗,托他们替他寻访谋事。

不两日,就有一同窗告知他,吴秀才的私塾在招夫子,负责丙字班和丁字班的教学,要求不高,或可一试。

杨老三当日就进了城,回来时喜气洋洋,念起书来抑扬顿挫,声音都高了几分。

杨家人得知杨老三要去当夫子,除了杨老头和刘氏不得劲,余者俱是欢欣不已,大多是高兴家里多份收入,杨老二在此之余又添了一种念想——想让三弟给大郎启蒙。杨老四也是高兴不已,只道可以让四哥常日为他解惑。

杨家人在得知有二两银子的月薪后,这种喜兴又添一层楼。不过,杨老三当即提出,上交月薪可以,不过家里要支持他举业,出资让他院试。

院试三年两考,来回一趟最多花十七八两,且吴秀才那儿包吃包住。这么一算,还有得赚,自是无人不同意,只道:“你既把银钱交与公中,公中出考资自然是应该的。只是你媳妇这,怎么说?总不好这么闹下去。还没分家呢,总不好吃两家饭,看着也不像。”

“吴秀才那儿包吃不保住,他也是见我在县城有房子,才肯聘我。爹、娘,翻过年我们就得搬去县城住了。”

屋里一下子哑了声,刘氏半晌才道:“这不成样子吧!你在县城住着就住着,你媳妇去凑什么热闹,你大嫂、二嫂还在跟前尽孝呢,就她特别些。”

“娘,这不是方便照顾我。我这又要教学生,又要准备院试,难不成还叫我自个儿洗衣烧水不成?再说,她和四郎跟着我,家里也少几张嘴不是!爹,你说呢?”

杨老头知道人是拦不住的,就是拦住了也是给自家找不痛快,就道:“别听你娘的!夫妻间,能日夜相处,做什么长久分离。我们跟前不少你们两个尽孝,尽管忙自个儿的去,把四郎带好就成。离得远了,有事我们也不能搭把手。”

“娘,我和老三没能在膝下尽孝,很是过意不去,只能请友春嫂多辛苦一二,代为照顾二老。她的月钱,我会照付无误。”这时代以孝治天下,安宁可不想让人说她们在城里吃香喝辣,奴仆拥侍,家里的老人却在地里刨食。

“这般破费作甚!家里用不着请人。翻过年,老二家的就出月子了,大妞也长了一岁,能帮家里不少忙。”刘氏心想有钱请人,还不如把钱给她。

杨老头也道:“在城里住着,用钱的地方多得是,家里有你娘和两个嫂子就够了,无须担心。”杨老头也劝道。

安宁说什么也不同意,花小钱买名声,这么划算的买卖,谁不做谁傻子。

杨老头和许氏见安宁这般坚定,也不再劝,只想着来年多养几只猪羊,好歹把请人花的钱财给赚回来。

自这一日后,家里的气氛一日好似一日,倒有个家和万事兴的模样。

吃团年饭这天,杨老四说要去参加县试,若县试和府试都过了,他也想去南山书院念书。杨老二也说,想把大郎送吴秀才那儿念书,正好夫子是三叔,也不怕人欺负。

杨老四的事且不说,县试、府试不是那么好过的,南山书院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可大郎去吴秀才那儿启蒙一事,就值得商榷了。

衡水村离县城那么远,真要去那儿念书,每天来回的路程就两三个时辰,得起多早,得回多晚。

安宁指出此事,就道:“不是我小气,不肯大郎去我们那住,只是我有个四郎要照看,还有肚子里这个,肯定没精力照看大郎。这大郎才七岁不到,要一时没看顾到,出来什么意外,叫我心里怎么过得去。再说,到那时二哥二嫂怕也不会放过我们。如果二哥二嫂能保证,大郎不管在我们那儿出了什么事儿,都不怪我们,不找我们丁点麻烦,就把人送我们那里去。没这个保证,我们是不敢带别人的孩子的。”

徐氏原本是想着占便宜,如今听这么一说,哪里还敢把心头肉送人手里去,连连摆手道:“都是我们考虑不周,你们新家初立,千头万绪的,定是忙得要死,这时候把大郎放你们那,不是添乱是什么。”

“没关系,嫂子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把大郎送来,只要带着保证书就成。只是那边比不得家里,房间少,少不得要挤一挤,才住得下。”安宁说道。

吴氏就问:“三进的宅子还不够住?”

“倒座是铺子,到时候要租出去。”安宁实际上另有打算。

前面倒座开两间小店,一间专门卖卤肉,一间买卤肉小面,倒座剩下一间房给伙计住。

她又道:“剩下的正院和后罩,间间都有用呢!后罩房五间,一间盥洗室、一间厨房、一间柴房、一间杂物房,一间女佣房,满满当当的,一间多的没有。正院呢,正房三间,一间作堂屋,另外两间我和老三各住一间,东厢给四郎住,西厢给肚子里这个。就这么着,我还嫌房子少呢,正打算加四间小小的耳房做个人盥洗室。这么一来,才住得舒坦不是。”

杨家人都懂了,老三家的意思是,县城的房子,他们一家子住刚刚好,待客的嘛,没有!

她这么一讲,一干人等的心思歇了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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