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来着何人——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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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诚之体伴春泥，整个一幅烂光景。

几面过后便缘尽，誓言早成沙中影。

忠字只当安慰语，忠了一世也不尽。

旁人怎敢乱起意，求个好心为人父。

世上不缺悲哀事，雪霜难掩鄙陋躯。

胸中怒气尚未平？谁又真得哭断气。

田红年级大了，不喜欢面前有人。他的媳妇身病了，他不与照顾，说了句：“顺其自然。”

田红的儿子和田红闹了脾气，说这辈子没看清田红对家人的情谊。

田红觉得别人说什么都是多余，不如让他清净。田红在树下，仿佛真的找到了自己，每到春来，他都光身在地上不起。田红也有**意识，他卷缩在树下，只把屁股对着别人。田家村众人对这个田红还算宽容，一群人能在田红身边，把田红当作不存在，该干嘛干嘛。当然会有些无聊的人，像逗狗一样逗田红，试图让田红展开身体，放下自己最后的防线。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契机，“光屁股田红”突然又穿上了裤子。

谁都习惯了树下有那么个人，他不哭不闹，跟景色融在了一起。当田红穿上裤子，把脸看向众人时，把周围闲谈的众人吓了一跳。特别是看到树下两颗裹满淤泥的屁股蛋被包装起来，不满的人，惊惧的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田红的媳妇病好了很久，不怎么生田红的气了。看到田红不再搞什么“行为艺术”，拿了个田红最喜欢的水杯，给田红装满水，送到田红身边。周围的人都满脸尴尬，在他们的心里和嘴里，田红都不是个人，他们接受不了田红需要喝水这件事情。

读者朋友一定好奇，田红怎么会做出这么荒诞的事情。原因是田红在网上看到，有很多人带头搞一种“行为艺术”，主题叫做“返璞归真”。田红一直喜欢待在村口的树下。可能是老了脑子糊涂，想把自己埋在树下。他的家人当然不会同意，哪有把活人埋了的道理。田红为了表明自己的想法不是什么突兀的事，把网上的视频给家里人看过了。家里人勉强同意了田红的“返璞归真行为艺术”，村民们报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认同了田红的决定。田红像一颗“贪得无厌的树”，每天往自己身上摸很多稀泥，有些孩子以为这个人死了，以为他要变成白骨了。他们家长说：“那个老头想把自己埋了，他家里人不同意，又做出这么荒谬的事，他不会以为自己一个大活人身上能长出木头吧。”

田红的身上没长出树，长出了蔷薇花。他挖的泥是隔壁邻居的花田里挖的，邻居本来会骂田红，但是看到田红抓着泥了，就往身上抹，嫌裤子碍事，把裤子都能脱了，觉得无语，就没搭理田红。田红的诗句在田红每天不问世事，固定作息去树下自我掩埋的情况下，被他儿子一把烧了。他媳妇生病了，田红不管不顾，儿子气得很，把田红引以为傲的诗句撕成了碎片，烧成了灰。田红决心体味树的感情的日子里，田红家的人成了村里的笑话。田红是个有心生死不顾的人，根本不把别人的想法当回事，每天该把自己埋起来埋起来，一点不含糊。有人在田红身边说过这么句话：“田红，泥多啦，你这哪是树，分明是山丘嘛。”

田红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干脆不往身上抹泥了，光着个屁股，就往树下缩着。他的屁股很快变得黑黢黢的，跟树的颜色真的很像……

田红的“行为艺术”进行了很久，直到他媳妇给他送来一杯水，

才结了田红“不得不继续的行为艺术”。田红的媳妇觉得自己家脸被田红丢尽了，田红总得说点什么，像他以前没事看树，最后说出几句很有意境的诗句一样。可是，在众人目光下煎熬了不少时间的田红，内心有点对世俗的批评无动于衷了。田红的表现像痴呆症，他媳妇要求他去医院查查脑子，田红不去，他媳妇天天哭，哭得像快断气了。之后，田红的儿子架着田红，进了医院。

田红的主治医生问田红到底什么情况，田红说了句：“此生虚度。”

田红被送回家，他媳妇一如往常，该做饭做饭，好像早习惯了田红在树下，她在窗边的场景。田红不是铁石心肠，他终于开始关心他媳妇了，开始帮着媳妇做饭。他媳妇却说：“你不用刻意做什么，你想坚守你的心里世界，我支持你，你曾经说过，春天漫漫，夏天款款，秋天艳艳，冬天萧萧，你愿陪我四季，直到天荒地老不分离。你确实做到了，我挺开心的。”

泥土没掩埋住田红的鄙陋之躯，也没掩埋田红的人生，没掩埋他对生活的感悟。田红对他媳妇说：“此生起起伏伏，我一直受你照顾，从今以后，你我照顾你就行了，你一句话点醒了我，我的人生还有个忠字可寻，不算虚度。”村民没多久，把田红的“行为艺术”发在了网上，网上嘲笑田红的人多得很，从此以后，田红还是会去树下，不过是坐坐活着转转，甚至在树下做俯卧撑……田红弥补了对家人的亏欠，还自得个忠字在心头，好像越来越快乐了。村里理他的人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