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夏油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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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大亮，灰蒙蒙的像是罩了一层网纱，一条渔船在发动机哒哒哒哒的伴奏中在大海表面划开一道白痕。船上坐着一个经验老道的渔民大叔，一个茫然四顾的都市丽人，还有一个面如土色的假和尚。
“小真子，这么多年没出海，还能习惯坐船的感觉吗？”
“嗯，没问题。”
“可我看你男朋友好像快撑不住了，他没问题吗？”
看渔民大叔和船本真子都看过来，夏油杰笑着摆了摆手，说“我也没问题”。他总不能对调笑他“在女人面前死要面子”的大叔说，“我脸色差是因为我是死人”吧？但他确实感受到了一股眩晕感，为了不当着这两人的面吐出来，他召唤出一个会飞的咒灵坐在身下，只要咒灵跟渔船保持同样的速度，看着也不过是像他在扎马步而已，不打紧。
大叔说：“不愧是和尚。”
真子点点头，在心里说：不愧是“宙树诗”。
这个美好的误会不解释也罢。
“听说前天我们的游泳健将回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变得更帅气了？”渔民大叔嘿嘿笑着，“话说良健有没有在大城市交女朋友？小真子给大叔透个信呗。”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大概是没有吧，他在训练基地整天见到的都是男人，再说了，他嘴巴那么毒，您就不要让礼子姐姐平白遭了他这个罪了。”
船本良健，比真子大两岁的哥哥，是村里的大名人，只要是村里的人，没有谁没听说过他的名字，连带着真子也受到了相当多的关注，要么是想通过她跟父母做亲家，要么就是通过她打她哥哥的主意。
夏油杰看了真子一眼。
“这你就不懂了，看男人，要看他做了什么，而不是听他说了什么，像良健这样的人即使不做运动员，也注定会大有作为。”大叔说，“话说，你跟杉藤家那小子怎么回事？”
船本真子一下子就坐直了，动静大得让夏油杰又看了她一眼，她说：“进那个混蛋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比如杉藤进向她求婚的事，要是被村里的一个人知道了，明天就要有人上门祝福她父母抱孙子了吧！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这个大叔怎么知道，只是你们不是从小就一直在一起玩吗？说没有感情肯定是骗人的，我还在等你们的好消息呢，杉藤家那小子真逊啊。”大叔摇摇头。
说是不知道，但你们两个都说的头头是道啊。
“呵呵，进那家伙就是逊了啦。”真子点点头，有些心虚。这难道是什么“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只有你不知道”的恶俗情节吗？不不不，绝对不可能！
船开到某个地方后，大叔开始往下丢渔网，夏油杰也终于找到机会跟真子说话，“你是为了躲你哥哥，才一大清早就拉我起来钓鱼吧。”
船本真子干笑几声，说：“因为他很烦嘛，老说我不爱听的话，还当着你的面说那种话，哼，越想越气，不聊他了。”
“那种话”是指“你脑子有问题吗，居然跟这种一看就是危险分子的家伙交往，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船本真子一听就气的要死，把良健赶出了旅馆。夏油杰看着她说起这件事时气愤的侧脸，低声说：“我觉得他说的也没错。”
“什么？”真子没听清。
“没什么。”
他们在海里钓了两个小时，之后坐着大叔的船回去了，上岸时提了两大桶鱼，真子想把一桶拿回家，一桶拿回旅馆，夏油杰自然不能让她来干苦力活，又觉得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召唤咒灵，于是自己用两只手提着。
“夏油哥，真的不重吗？”
“我来就行了，我力气比你大。”
“钓鱼是需要耐心的事情呢，才过了半个小时我就觉得无聊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坚持了两个小时的。”
“不需要坚持，我本来就很擅长等待。”夏油杰说。
太阳照常升起，阳光像是往海里撒了满天星星的碎片，整片海洋光彩熠熠，让人怀疑是不是天黑后，星星又会跟着海浪从海天相接处回到天上呢？秋风习习，把海和更远处的味道带到鼻子下，夏油杰和船本真子的长发都随风飞起，她笑着帮他把贴到脸上的长发挽到耳后。
“我倒是觉得夏油哥与其说是有耐心，不如说……”她想了想，“对目标以外的事情都无所谓。”
“你又了解我的什么。”
“啊，抱歉，擅自就当着你的面评价你什么的。”
“不是这个意思。”夏油杰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抱歉”这个词，他说，“我是想说，你不用特地去了解我，我已经死了。回到家跟你真正的家人在一起，或者跟你真正的哥哥吵架，还有那个叫杉藤的，你应该跟他们一起，而不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
船本真子说：“现在我不是你最重要的家人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知道我跟那个女人的契约内容是什么吧？”说是契约，其实是单方面的强买强卖，只要真子有哪怕一点爱上他，即在七天结束后的评价里打了零颗红心以上的评分，且选择和他进入关系，那么他就会以这份无中生有的扭曲感情为代价，保留可以完全操控这具身体的意识。
换作是别人，他肯定要千方百计争取复活的机会，但正是因为现在“真子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他才不想那么做。
他的未来里没有普通人的位置。
“你最好不要太信任fans那个女人，她会害死你的。”夏油杰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这不是跟我哥哥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嘛，真是的，我的判断和感受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就凭你现在跟差点杀了你的人有说有笑这一点上就能得出“完全不值得信任”的答案吧？夏油杰叹了一口气，说：“我猜你不是第一次跟fans做交易了，如果你非要追求危险刺激的非日常，在几个人中选一个——选我。”
“欸？”真子眨眨眼，“什么意思？”
“虽然跟我的理想有所冲突，但短时间内我不会再对你动手了。”到时候可以偷偷关起来，不，派几个特级咒灵跟着……嗯，感觉不是亲自看着的话太不放心了。夏油杰看着一脸懵懂的真子，内心在快速思考着如何妥善处置她的存在。
“百鬼夜行”的失败还是他操之过急了，再来一次的话，应该也要筹备十几年吧，或者几十年？把真子放到最后再杀，怎么也能让她活到七老八十。反正如果他还是失败了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让真子……
“之前就想问了，夏油哥的‘夙愿’啊，‘理想’啊，到底是什么？‘宙树诗’又是什么？”
夏油杰沉吟了一会儿，还是从头给她讲起这个故事：“在人的负面情绪中，会产生咒力和咒灵，咒灵会伤人，只能用咒力杀死，可以通过特定的方式（术式）使用咒力杀死咒灵的人就可以称之为‘咒术师’。咒灵只在不懂得运用咒力的人类中诞生，我的很多同伴……都是因此而死的。”
“虽然我和……很强，但不是所有咒术师都足够强，为了保护他们，我必须要杀光所有咒灵，这并不现实。”
而杀死没有咒力的猴子，却轻而易举。
“杀那么多人，是要下地狱的吧。”真子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她想起fans说的一念之差，为什么他的出发点是好事，最后却成了恶人？
夏油杰语气轻松地说：“也许？”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真子笑了笑，说，“小时候偶然听到地藏菩萨的故事，觉得他好可怜啊，要拯救众生才从地狱里出来，那他肯定一辈子都出不来了。还想着，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众生是救不完的呢？他也太傻了。”
她微笑着，飞舞的发丝黏在了脸上，但夏油杰依然看的很清楚，那不止是因为风，还因为那两行静静淌下的泪水。
“你不值得同情和可怜，我只是觉得，要是有人能跟地藏菩萨一起分担，他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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