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西玉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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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也在啊。”
“太傅所为何来？”
一夜之间，沈渊觉得自己在孟廷面前已是没了气焰，一句“侯爷”，一声“太傅”，这些年的假意结交一夕之间破灭。
“为陛下分忧。”
孟廷举起双手对着帝宫方向高拘一礼。
“分忧？”
沈渊有些看不懂孟廷，这种时候他来凑什么热闹，是想来看自己的笑话吗？
“是。”
孟廷没有多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沈渊一人背过身看着那鸦黑空旷的官道沉默不语，已是十月料峭，夜风冻人，沈渊觉得自己似乎是真的老了。
“侯爷、太傅，请进吧，陛下尚未歇息，正在御书房等着二位。”
有内侍领着沈渊与孟廷进了帝宫，却在御书房门口拦下了沈渊。
“这是何意？”
沈渊不解地问那内侍道。
“陛下说先让太傅大人进去。”
沈渊没有说话，只能候在御书房门口。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太傅大人起来吧。”
“是。”
“深夜造访帝宫，太傅所为何事？”
楚徽身上还穿着白日的帝袍，显然是一直未曾歇下。
“陛下，微臣有一提议，吾孙孟星舒，今日喜提探花之位，微臣虽想舒儿立于朝堂为北楚计谋，可舒儿直言自小倾慕太子殿下，想要入宫陪伴殿下，微臣不知舒儿是否能入陛下与太子殿下的眼。”
“太傅今日在街上可听到什么趣事？”
楚徽没有直接回答孟廷的话，而是状若不知地问孟廷。
“街上日日都有趣事，今日是这一件，明日又变成了另一件，全当笑话罢了。”
“笑话？这笑话可是将太子贬的一无是处，区区戏谣，也能毁了阿玖十几年的勤勉。”
“陛下，戏谣并无实证，若是及时澄清，就是虚言。”
“澄清？分明是欲盖弥彰。”
“陛下，是不是欲盖弥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告诉众臣与百姓，殿下终会纳太子夫，终会为北楚孕育下一代帝君，那些不足挂齿的小事，谁又能放在心上。”
“太傅之言，极有道理，太傅先回去吧。”
“那陛下，这事......”
“朕要再思虑思虑。”
“是，微臣告退。”
沈渊身怀武艺，在御书房门口将女帝与孟廷的话听了个清楚，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孟廷，原来他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他的眼里不禁露出了一丝嘲讽，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过让清斐去做太子夫，太子夫与太子的孩子终是皇子，孟家只有这么一位孙辈，以后孟家便再无后人撑起门面。
孟廷看到了沈渊眸中的嘲讽，心中恼怒，永昌侯府已然到了这种地步，沈渊还仰着鼻子对他。
“侯爷深夜造访又是为何啊？”
“微臣有罪！”
沈渊跪在冰凉的地上，埋头行礼。
“呵呵，侯爷又是什么罪？”
“微臣教子无方，让陛下与殿下蒙受污名，微臣这就带清漪出宫。”
“教子无方...说起礼教，明慧是宫里最严苛的女官教导出来的，也算是在朕的膝下长大，先不说这事是不是错，明慧与阿玖都有责任。”
“陛下，请由微臣带清漪出宫，等朝野安稳之时陛下再追责微臣与清漪之罪。”
“今晚我让你将明慧带走，无疑是坐实了谣言。”
“那陛下...”
“是朕太过迟疑，朕早就知道明慧与阿玖的事情，却一直没有插手，侯爷也先回府吧，朕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是，不管怎样，微臣都将誓死追随陛下、忠于陛下。”
“朕知道。”
宫里的事情怎么会逃得过楚徽的眼睛，只是她没想到君成会如此张扬。
“微臣告退。”
“陛下？”
御书房中只点了一支细小的蜡烛，偌大的御书房中只有楚徽坚毅瘦弱的脸忽明忽暗，其他的一切全部浸于黑暗之中。
楚徽觉得她做女帝这十几年来都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事情，她身为女帝，应效忠于北楚，在她第一时间发现阿玖与清漪之事就应该让清漪出宫，为阿玖纳太子夫，并且勒令清漪进宫。
可是有一瞬间，母亲与长辈的力量胜过了帝王。
事实上，她知道很多事情，她知道君成狼子野心喜欢皇位胜过喜欢她、她知道沈渊只是把所有都赌在了她身上所以才会忠心、她知道魏锦与朱瑶隐匿于世间的相爱、知道魏锦为之所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朱瑶，她知道迂腐却懦弱的孟太傅心中对她没有半分敬意，她为之付出的北楚给予她的都是冰冷的利用。
阿玖与明慧不一样，阿玖敬她胜过爱她，明慧更是什么都不图，可惜......
“太子可睡下了？”
“未曾。”
隐娘小心地回道。
“你在害怕什么？害怕西玉受明慧牵连？”
主仆十几年，女帝身边最信得过的人就是隐娘，也知道隐娘此刻在担心什么。
“是，下官膝下只有这一亲人，难免有些担忧。”
“那丫头是武试榜眼，没有人能欺负她。”
“下官知道，只是西玉眼里只有明慧郡主一人，若是明慧郡主出了什么事，下官怕西玉违抗皇命。”
“西玉这丫头有一点与你最像。”
隐娘抬头看了看女帝等女帝下文。
“忠诚。”
隐娘闻言浅笑了一下，其实，像，又不像。
“放心吧，明慧和西玉，我不会动她们，最多也就是先让明慧出宫。”
“是。”
隐娘松了一口气，女帝一言九鼎，既说了不会动她们就会保她们周全。
“去紫宸殿吧。”
已是快要子时，帝宫内早已整宫闭灯，楚徽没带任何人，只让隐娘提着一盏青灯在前头照明。
“陛下，那里站着的好像是...郡主。”
隐娘看着紫宸殿门口穿着青灰色斗篷的瘦弱身形道。
西玉安安静静地站在清漪身后，两人一动不动，均看着那紧闭的殿门一言不发。
“明慧。”
楚徽远远地轻唤了一声，寂静的夜里鸦雀无声，显得楚徽的声音更加悠远低沉。
“陛下。”
清漪看不出女帝此刻是否是带着怒气而来，她端正地行了一礼，屈膝时觉得膝盖都有些僵硬，这让她一直骄傲的仪态看起来都有一些笨拙。
“站了多久了？”
女帝看出了她的僵硬，关切地问道。
“两个时辰。”
被风吹了两个时辰，所以冻得没有知觉。
“回去吧明慧。”
女帝依旧是温和地对着明慧道。
“陛下指的是漱玉殿还是侯府。”
“漱玉殿，等你生辰礼过了再回去也不迟。”
“明慧告退。”
清漪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紫宸殿。
她没有立刻回漱玉殿，而是在寒香岛上停下了脚步。
“郡主？”
“西玉，梅花盛开了。”
上回与楚玖来这梅花才是含苞待放而已，此时早已张扬盛开，展示着大好姿态。
“嗯。”
西玉木楞地点了点头，将手上的灯提了起来帮清漪照着梅花。
“可惜了，我们应该欣赏不了这样的盛景了。”
清漪遗憾地转头看着西玉说道。
“郡主，我们在侯府也栽上梅花，一定比这寒香岛的要大。”
西玉有些慌了，眼前的小主人嘴角还挂着牵强的笑，只是脸上不停地掉着一颗颗的眼珠子。
“哦。”
清漪低头无力地应了一声，忽而肩头抖动了起来，西玉耳力甚好，也听不出清漪的哭声，只有那大口大口的换气声让西玉知道，小主人在无声的大哭，哭的没有丝毫声响。
西玉吹灭了手上的灯笼，将两人淹没在黑暗中，那闷在喉咙口的哭声渐渐发出了呜咽声，像是刚出世的婴孩。
“她为什么不见我。”
良久，等清漪哭的累了才停下来问西玉。
“她没有心。”
“她被戏谣伤了心。”
清漪轻声辩解。
“那与郡主何干，她被伤了心郡主就不会吗？她是个坏人。”
“阿玖是坏人，可她是我的阿玖...”
“郡主，我们回漱玉殿吧，你已经在发抖了。”
西玉大胆的将清漪冰凉刺骨的小手握在手心带着命令的语气道。
“嗯。”
清漪听话地点了点头，她像是没了任何依靠的浮萍，西玉就是她最后的稻草，她紧紧攥着西玉的衣袖跟在她身后。
西玉没有掌灯，她知道清漪脸上还满是泪痕不便与他人撞见，幸而她习了武，在这鸦黑的夜里仍是视物清明，此刻，她就是郡主的眼睛。
直至回到漱玉殿清漪进了温暖的内殿才渐渐有了知觉，宫女们知道清漪心情不好也不敢上前谈笑。
“全都下去吧，任何人不许靠近寝殿。”
西玉略带威胁地看了一圈殿内的所有人，她不希望从任何人嘴里听到侮辱郡主的话，也不希望清漪听到。
“是。”
其实漱玉殿里的这些宫女还算用心，毕竟这些年一直受清漪庇护，在宫中活的甚是自在，哪个宫里的宫女见了不羡慕，且西玉平常待人一向宽和，从不对谁颐指气使，所以她们很听西玉的话。
“郡主，用些晚膳吧。”
“不吃。”
“郡主，吃灵药。”
清漪的样子显然是少不了一场风寒，西玉从怀里拿出一直存放的灵药递给清漪。
“不吃。”
“郡主，事情尚未定夺，我们不该在这个时候倒下，一切，等天亮了再说。”
清漪听罢，抬起手拿过西玉掌心的灵药直接咽了下去，灵药促眠，清漪浑浑噩噩地被西玉扶着昏睡过去。
西玉小心翼翼地替清漪解开了斗篷和外衣，给清漪盖上了被子。
她没有离去，而是在脚踏上靠床而坐，西玉木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烦忧的神色，没有人知道她在烦忧什么，只有西玉知道，她的秘密将隐没在这世上，不为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