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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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朝是专程来给她上药的吗？
连她自己都才注意到的伤口，他竟然早就觉察到了？
其他人不会发现他俩脱离了大部队吧？
一连串的疑问在程黎脑中游走，可她最后说出口的竟然是：“你出来玩还带着这些？”
周扬朝显然也没料到她诡异的关注点，怔了一下才答道：“组里搞活动以防意外都会备药，我刚去拿的。”
“哦。”程黎垂下眼，心中泛起一阵暗喜。所以接力赛结束时他不在场，真的是去帮她拿药了。
“你是伤到手还是伤到脑子了，傻笑什么呢？”周扬朝瞥她一眼，撕开棉签包装袋，取出一根，“伸手。”
若是往常，程黎一定会从他手里拿过棉签，自己处理伤口。可此刻不知中了什么邪，她真的乖乖摊开了受伤的手。
周扬朝左手轻轻抬起她的食指，右手轻柔地用棉签一点点擦干了血迹，又借着灯光认真检查了伤口：“有点深，但血已经止住了。”
微弱的白光下，他低垂着眼，漆黑细密的眼睫鸦羽似的微微颤动。程黎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指尖传来属于他的温热，听着他清润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间泛起回声，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明明知道他有事隐瞒自己，明明预想到以后会面对难以跨越的曲折，可她还是抑制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对他心动。
在他面前，她惯有的理智、逻辑、克制好像统统不复存在，甚至不知觉间已经对他产生了依赖，愿意向他展露她不为人知的脆弱，不再像从前那样独自披上坚不可摧的铠甲。
程黎忽然心生一念，即使未来真的要面临不可估量的挑战，周扬朝一定不会让她独自承受，而她也甘愿为此付出代价。
周扬朝并不知晓程黎内心的天人交战，正全神贯注地给她涂碘伏。棉签触碰到她的伤口，见她毫无反应，也不知她是不是在逞强，问道：“疼吗？”
等了几秒没有反应，他抬起头来，只见程黎正眼神没有焦点地望着虚空，一对杏眼中闪烁着粼粼光亮，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心头一动。
印象中，程黎鲜有感情外露的时刻，总是将心事深深掩埋，不肯轻易示人。可这一刻，她的眼波中似乎潜藏暗涌着绵长的情意。
再一挪眼，她红润的嘴唇和雪白的肤色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冲击着他的视觉。那无意识微张的双唇，更似一种无声的撩拨，蛊惑着他情不自禁地向她凑近。
程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目光骤然收回，与他四目相对。尽管眉眼间有难掩的惊惶，却并无退缩躲避之意。
就在两人呼吸相闻，近在咫尺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同事的喊声：“周扬朝？人呢，跑哪儿去了？最后一轮比赛都要开始了。”
“程黎也不在了，他俩不会私奔了吧？”
周扬朝猛然清醒过来，理性瞬间回归，大脑复又飞速运转。他后退半步，拆开盒子递给程黎一张创可贴：“你先把这个贴上，就说你去处理伤口了。”
“那你呢？”程黎看起来有些局促，瞟他一眼，又很快看向别处。
“我走楼梯下一层楼，坐电梯上来。”他提出分头行动的方案，倒不是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只是为了不让程黎被这些事困扰。
看着她贴好创可贴走出楼梯间，周扬朝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虽看似镇定地部署安排着，心里却不像表现出的那样冷静。方才那短短几十秒，是他人生中绝无仅有的感情击溃理智的时刻，竟只因那一双眼波流转的明眸中含了情。
心绪起伏地走到一楼，周扬朝才发现自己仓促间手里还拿着医疗用品。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东西退回负责人那边，忽见姚梦从门外走进来。
她脚步有些蹒跚，紧皱的眉头也宣告着她正在忍耐某种痛楚，但却极力装作没事的样子。
看到周扬朝，她更是挺直腰板，扬起下巴，视若无睹地从他面前走过。只是她的步伐不再像之前那样踩得又稳又狠。
见她这么晚才到，又穿着高跟短靴，周扬朝猜到了几分，略一思量，走上前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觉得你应该需要，给。”
姚梦瞥了一眼，并没伸手接：“我为什么会需要这些？”
“穿着这种鞋爬山，不磨脚才是怪事吧？”
显然是被他说中，姚梦有了一丝动容，但旋即又恢复了冷脸：“你会有这么好心？”
周扬朝轻叹口气：“帮你这次换你不再来找我麻烦，不过分吧？”
“不找你麻烦？”姚梦重复了一遍，眼睛微觑，“我看你是怕我找她麻烦吧？”
虽没指名道姓，但他也不想装糊涂：“不愧是辅修心理学的。”
姚梦剜他一眼，一把接过所有东西，脸扬得像只骄傲的孔雀：“看我心情。”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道，“看你表现。”
程黎回到活动现场时仍然晕晕乎乎的，刚才在楼道间发生的一切宛如一场梦一般不真切。食指上的创可贴却提醒着她，那的确是事实。
所以在她思绪游走时，周扬朝忽然凑过来，好像要吻她，也是真的吗？不会是她头脑一热产生的幻觉吧？
她刚才好像一点儿没有闪开的意思，甚至还表现得有点期待，不会被他看出来了吧？
程黎脑中一片混乱，尤其当余光瞟到周扬朝走回来时，简直想撒腿就跑。可眼下却还得先应付最后一局游戏。
游戏名叫“模仿达人”，由一人开头，做一个高难度动作，然后任选对面组的一个人来模仿，以此循环，模仿不出的人被淘汰。做过的动作不能重复。当一组人全部淘汰时，另一组获胜。
冥思苦想半天，程黎想到的自己能做，别人做起来困难的事，似乎大多跟专业技术有关，但又都不便于现场展示。
还在搜肠刮肚有什么其他技能，同组一位男士已经因为下不了一字马被对面的女生淘汰了。
研发组立刻炸开了锅。
“怎么还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赶紧想办法先把那俩妹子淘汰吧，但凡她们再做几个舞蹈动作，咱们就全军覆没了。”
于是组里有人用口哨吹了青藏高原的高音，淘汰了一个女生。没想到紧接着对组的健身达人连做了十个俯卧撑，点了程黎模仿。此举立刻引起研发组的不满。
“这你就有点不厚道了吧。”
“多少有点欺负人了啊。”
程黎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其实……我可以试试。”
在场所有人都惊诧地看向了她。毕竟连有的男生做十个俯卧撑都困难，更别说程黎这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姑娘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之前学格斗的时候，做过一些针对性的力量训练，做俯卧撑就是其中一种方式。
也不管周围异样的目光，程黎径自趴下做了起来。久不练习，确实还是不轻松，手上的伤也有些碍事。好在健身达人估计是轻敌，只做了十个。她咬咬牙，硬是撑了过来。
还没起身，就听四周沸反盈天，动静几乎要将屋顶掀翻。程黎很不适应这种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感觉，尤其还有人鼓掌欢呼叫好的，就好像她是什么江湖卖艺人，刚表演了胸口碎大石一样。
为了让大家尽快冷静下来，她采取了背圆周率的方式作为反击。这是她平时锻炼记忆力和平静心情时的日常练习。
当她背了几十位之后，产品组投降了：“要不你直接点你想淘汰谁吧？”
程黎便借此机会回敬了健身达人。
几个来回之后，双方各自凭借弹舌、动耳朵、把手比成匪夷所思的姿势等各种特技互相淘汰了多人。
自从程黎展示出一动一静两大技能之后，就很少有人敢再挑战她，唯恐被她反杀。因此她和组里一个男生留到了最后，而对面只剩下周扬朝。
按理说二对一已经很占优势，但周扬朝在这个游戏里屡战屡胜，连花式转笔都模仿了出来，程黎实在猜不透他还有多少隐藏技能。
“放心，我还有个必杀技。”队友自信地说。
他打开手机里的钢琴键盘模拟器，递给主持人：“你随便弹个白键，我能说出音阶。”
程黎知道一些音感好的人能做到这点，没想到自己身边的程序员同事还藏龙卧虎。
但始料未及的是，周扬朝不仅也答对了，还将计就计地把反杀技定为了猜黑键，然后毫不迟疑地说出了主持人弹的黑键音阶。
谁也不知道他还有这项特长，听升降音无疑比听基础音难多了。程黎担忧地朝队友看去，果然见他神色大变，脸上满是班门弄斧的尴尬，最终把音阶说低了一级而被淘汰。
于是场上便只剩下她和周扬朝。
程黎现在连跟他正常对视都困难，大脑几乎停转，根本想不出接下来做什么才能难倒他。难道让他模仿一下她此时一分钟一百二的心率？
在破罐破摔的心理下，她最后选择了程嘉彦曾经教她的一个简易魔术。把一根橡皮筋套在另一根橡皮筋里，在拉动过程中偷偷改变手指，然后就能把两根橡皮筋分开了。
虽然这波操作骗过了在场不少人的眼睛，但不知是周扬朝看破了要领，还是事先就知道这个魔术手法，当场就还原了她的表演。
至此，程黎基本断定自己是必输无疑了。周扬朝涉猎范围本就极广，随便说个领域就能让她如堕五里雾中，只是不知道他会选择哪个方面。
正凝神看他要如何出招，只见他唇角漾起玩世不恭的笑，黑亮的眼瞳直直盯着她，忽地扬了扬左眉，连带着眸中的光也雀跃了一瞬，如暗夜中浮光跃金。
程黎心蓦地一跳，猝不及防又乱了呼吸，耳边响起一片女生的尖叫和男生的笑骂。
“卧槽，让你比赛呢，你在这抛媚眼？”
“大庭广众的，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周扬朝却嫌他们大惊小怪：“不就演示个单边挑眉么，至不至于？”
“……”
众人恍然大悟，忍不住都开始尝试起来。一时之间，只见全场人的眉毛此起彼伏，画面相当滑稽。
程黎怎么试都只能两边眉毛一起动，哪怕用手压住一边也不行，最终只能以失败告终。研发组也由此与奖品失之交臂。
令程黎意想不到的是，组员们都不遗憾没拿到奖，倒是为她打抱不平，觉得她连俯卧撑都挺过来了，居然败在周扬朝的一根眉毛下，太过可惜。搞得程黎哭笑不得，好说歹说才平息了大家的情绪。
等活动结束，吃完晚饭，程黎只觉得今天恍然如梦，疲惫得只想躺下休息。
回到房间，刚一刷开门，发现里面灯火通明，想来最后还是有落单的女生住了进来。向前走了几步，只见床上的人正在敷面膜。
尽管她的脸被面膜布挡住看不分明，但那一头晃眼的金发却已亮明了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