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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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目的灯光，喧闹的人群，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黯淡遥远。程黎眼里只剩下那个唱着她名字的人，耳畔只回荡着他的声音，空气中只涌动着他的气息。
可周扬朝却没有接着唱副歌，就在这一句戛然而止了。
程黎心底生出一丝失望，竭力掩饰了过去。身边的人却没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
“专业啊，这唱功，深藏不露啊！”
“正听得起劲呢，就没了？”
“周老师,你太短了吧？”
最后一个玩双关颜色梗的，被周扬朝斜睨一眼，以双关回敬道：“要不你试试？”
高马尾还沉浸在自己新嗑的cp中，追问程黎道：“当事人发表一下看法呗，你对这段演唱还满意吗？”
程黎猝不及防被cue，自觉不能露怯，赶紧收拾心神，开始鸡蛋里挑骨头：“唱得挺好的，就是‘沉溺’是前鼻音和鼻音，我的名字是后鼻音和边音，并不同音啊，这有点牵强吧？”
尽管有点心虚，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直视周扬朝的目光，显得理直气壮的样子。
“都说了可以用同音字，”周扬朝解释道，“第二句就是‘最亲密的距离’，已经带了你名字的‘黎’字。”
不说程黎还真没发现，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周扬朝逮到反击机会，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你该不会是一首没听够，找个理由想让我再唱一首吧？”
程黎：“……”
“要不我再唱首《离歌》？”
最后两个字一出来，程黎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不过在座的只有她听懂了这个梗，其他人都不知道周扬朝会以“黎哥”称呼她，只当他在随口揶揄。
这种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隐秘玩笑令程黎暗感一丝欣喜，然而还没来得及思索这喜意的源头，就已经轮到她的惩罚环节了。
“真心话吧。”程黎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真心话应该还是比大冒险稳妥一点吧。
这样的念头，在出题人问出“在座的异性哪位最接近你的理想型”时荡然无存。
玩尬的是吧？
说实话，程黎在听到这个问题时，耳边还盘旋着那句“才敢说沉溺”。伴随着歌声在脑中放映的一幕幕场景，也都充满了那位演唱者的影子。
并肩打伞的雨夜，地铁上的出手相助，早点摊前的热水，一起躲雨的屋檐。明明认识都好像才是昨天的事，不知不觉间竟已有这么多回忆。
但程黎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周扬朝跟她的理想型压根就挨不上，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
尤其是看见他一边把玩着酒杯，一边气定神闲地往她这边瞧，仿佛看准了她会说他似的。程黎对于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他，感到既不解又郁闷。
不可能，她的理想型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
那其他的又能说谁呢？这一桌她稍微熟点儿的就只剩俩了。
鉴于任宣宇人气太高容易拉仇恨，程黎侧过头看向杜国庆。
“不是，黎，”杜国庆感受到她的视线，先开了口，“你要说我，你觉得有人信么？”
“为什么不信啊？”
“我？”杜国庆指着自己，“一个才被大家认证是全场最丑的人，你好意思选？”
想起他刚才自亲的壮举，程黎哭笑不得。
“行吧，那就任宣宇吧。”
“你这也太草率了，感觉像迫不得已才选人家似的，”出题人不满道，“说好的真心话呢？”
“我挺真心的啊，”程黎立刻认真解释，“我理想型就是温柔体贴，细心耐心，很会关心照顾人的那种，那不就是……”
她偏过头瞄了任宣宇一眼，见他正眉眼弯弯地注视着她，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再说不下去他的名字。
这真情告白似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她这一急刹车，突然的留白反而令一桌人若有所悟，笑得很是暧昧。
任宣宇也淡淡地笑着，没说什么。
明明刚才房秋陷入类似的窘境时，他还难得地开了个玩笑解围。怎么现在轮到她，他就一言不发了呢？
还搞差别对待是吧？
“挺会找时机拍领导马屁的嘛。”周扬朝冷不丁冒了一句。
他连眼都没抬，专心地夹着菜，语气很是漫不经心。但这么一句玩笑话，已足够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一桌人一愣之后纷纷笑起来，有情商高的立刻感叹程黎太心机了，差点被她骗过去了。
气氛倏然逆转，程黎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从周扬朝的话里读出了一丝阴阳怪气，她心里又带了点不爽。
“我那是真情实感的马屁好么？”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周扬朝正在夹菜的手一顿，没有抬头接话。
程黎也没心思揣度他的想法，见烩菜再次转到面前，便准备再夹点宽粉吃。谁知筷子还没伸出去，转盘忽然又旋转了起来。
谁啊，这么没眼力价？
她抬眼去找转动转盘的手，发现竟然还是周扬朝。
他不紧不慢地将烩菜转到自己跟前，把碗抵到边缘，捞完了里面最后的几根宽粉。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全程没有看过她一眼。
程黎眼珠都快瞪得掉进碗里了。
这要还是巧合，她把脑袋拧下来给他当球踢！
但是。
如果说这次是他故意为之，那上一次……
想起之前那神乎其技转回面前的菜，灯火辉煌下，人声鼎沸间，程黎心跳毫无征兆的乱了半拍。
聚会一直到快十点才结束，大多数人早已嗨累，就此散场回家。只有个别心有余力的还在继续相约下一场ktv。
程黎溜得很快，主要是不想再被卷入谁的k歌邀约。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她突然有点害怕要跟周扬朝同路回家。
自从发现真是他不动声色地把她爱吃的菜转给她之后，程黎心里莫名变得一片混乱，纷乱的想法像弹幕般在脑海飞过。
他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是注意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菜，像饿死鬼投胎似的，实在看不下去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太丢人了吧。
然而依稀有感觉，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可究竟是为什么，她又想不通透，或者说，没有决心去想清楚。
在这方面，程黎决不会像在学习和工作上那样迎难而上。
连这个周末去菜市场买菜，她都没敢选在一大清早去，就怕又撞见周扬朝。
可到了下周上班，周扬朝又像无事发生一样，重操旧业继续给她提需求，完成一轮轮迭代。搞得程黎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不敬业，在工作里掺杂太多个人情绪了。
这天她正皱眉敲着代码，全神贯注时眉心忽然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一按。
“赶紧把眉头松开，要长皱纹啦。”
虽然听出了是宋灿的声音，但条件反射到底还是更快一步。程黎猛地往后一闪，把宋灿也吓得缩回了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蜜蜂蛰了呢。”
“纯属应激反应，”程黎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好友的手，“你怎么来了？”
“来开会。”宋灿满不在意地拉起她，“走，陪我去你们易迅的食堂换换口味。”
原来已经到午饭时间了。
“好，我带你去吃鲜虾面。”程黎展颜一笑。
易迅的鲜虾面当真是一绝，汤头浓郁，面条劲道，配上饱满虾肉和鲜嫩时蔬，吃得两人连聊天都顾不上，埋头专心享用着美味。
直到大半碗下肚，止住了饿，宋灿才有了别的心思。
“哎，黎黎，”她朝程黎斜后方使了个眼色，“那帅哥你认识吗？”
“你还真是把‘饱暖思□□’诠释得淋漓尽致啊。”对于宋灿这种花痴从未停止，恋爱从未开始的状态，程黎早已习以为常，转身看了一眼，回过头竖起拇指：“厉害，这次还挑到太子头上了。”
“什么，太子？”宋灿一下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恍然大悟，“啊，他就是你们齐总，齐帆？”
程黎点了点头。
“哦，打扰了。”宋灿垂眼吃了几口面，又感叹道：“你看你们齐董就知道把活儿交给儿子干，再看看我们老大，凡事亲力亲为，每天精神还那么充沛。我都想为他高歌一曲《向天再借五百年》。”
程黎笑出了声。不过她知道这话并没夸张，云信的老大周明盛是业界出了名的工作狂。
其他做到类似规模的互联网公司，董事长大多都把事务委派出去了，自己顶多做做大体上的统筹规划，一般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也就周明盛是个例外，成天在总部盯业务，事无巨细一一过问，基层员工都时常能见到他本尊。而且他确实高瞻远瞩，眼光独到。这些年云信发展飞速，与他一路采取的种种决策与手段息息相关。
“你们老大的子女呢，没有来云信继位的么？”程黎问。
“只听说他有个女儿，好像还在读高中吧。”宋灿说，“不过就周总那脾气，就算真有儿子，估计也被训得跟孙子似的了。”
那倒也是。
除了工作狂，周明盛另一个广为人知的特征就是脾气大了，尤其见不得谁在工作上偷奸耍滑。
听说之前云信有个公司高层睡过头迟到，谎称自己是去了外协单位。后来周明盛偶然间得知真相，也不顾对方年龄跟他相差无几，当着不少下属的面，像教导主任训小学生似的劈头盖脸数落了对方一顿。
“那他会把女儿训成孙女吗？”程黎问。
“当然不会。”宋灿笑道，“宝贝着呢，据说私底下是个女儿奴，你信吗？”
程黎试图想象这么一个精明强干的老总宠女儿的样子，却无法构想出是怎样的画面。
毕竟她几乎就没体验过被父亲宠爱的感觉。
另一边在云信，周明盛刚结束一场重要会议。此时其他人都已离开去吃午饭，会议室里只剩他一人坐在正中的位置，拨出了一通电话。
等待接听的提示音嘟嘟响着，周明盛的脑中还在回放会上的内容。
方才他提出，要在星辉云课堂下一版正式上线前，增加直播课师生连麦功能。
不少高层表示推出新版本已经迫在眉睫。临时增加需求的话，测试时间短，风险大，员工也容易产生消极情绪。
他力排众议，坚持此功能的增加刻不容缓。
除了合作方提出了此类需求外，近期不少竞品也都有往直播方面发展的势头，若不推出自家特色，率先占领市场，无疑是巨大损失。
尽管商讨的过程颇有曲折，但最终，他还是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以坚决的态度和无可反驳的例证依据说服了其他高层，一锤定音。
“喂，老爸。”周奕阳接起了电话。
“阳阳，”听到女儿的声音，周明盛语气立刻柔和了几分，关切地问，“感冒怎么样，好点儿了没？”
听筒里传来周奕阳的笑声：“老爸你是不是失忆了，咱们早饭还一块儿吃的呢，这才过去几个小时，能好什么呀？”
“你要多喝水就好得快了。”周明盛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午睡前记得把药吃了，我待会儿再提醒你一次。”
“哎哟，我是感冒，又不是什么绝症，至于这么紧张吗？”周奕阳无奈道。
“呸呸呸，瞎说什么！”周明盛嗔怪了一句，却并不严厉，“你还知道我紧张，那就别贪凉对着空调猛吹啊。”
接着他又唠叨着嘱咐了几句，直到周奕阳说她要吃午饭先不说了，他才不情不愿地让她挂了电话。
与女儿通完电话的愉悦支撑着嘴角微微向上，周明盛没有放下手机，继续在屏幕上点击滑动着。
拨出另一通电话时，随着再度传来的等候音，他脸上的那点暖意如同被寒风掠过，转瞬间消失无踪，浮上平日里惯有的冷霜。
电话接通。
“周扬朝最近情况怎么样？”他开门见山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