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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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慈从病房里快步走了出来。
身后传来轮子转动的响声，她错开步子，看见病床上躺着的男士，在透明的氧气罩下用力地呼吸着。
目送着护士把他带进电梯，许慈又转了个身，看向身后的病房。
爆炸前夕坚定冲出去的背影。
午后时分默默望着自己的眼睛。
搜捕许宅时冷漠的眼神。
拳头微微握紧。
画面蓦地停止。
无论林植杨是否有意对着[谢沛萱]叫出[许慈]的名字。
无论他对[许慈]这个人是否有真心悔改的意愿。
她都不要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的关系了。
许慈，已经死了。
——
爆炸案的阴霾逐渐散去，随之而来的是a市渐浓的秋意。
街道洒落金黄叶子，街上的行人也穿上了厚重的棉袍。
商业街二楼辅导机构b210教室，讲师结束讲课，整理课本。
对于此刻奋笔疾书的许慈来说，也许爆炸、医院、艺人，都已经淡化下来，她静静地坐在三排外的凳子上，把笔一扔，终于放松了下来，伸了个懒腰。
这个讲座她是专门来听的。反正平时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依照门口信箱里小传单的索引就来了，也能通过这些教育机构充充电。
赵枫枫得知此事后从a大打车过来，中途缩着腰坐到了她隔壁的空位上。
许慈当时正认真地记着记笔记。
结束后，赵枫枫评价道：“我觉得这个机构还挺靠谱的，”
笔帽被许慈顺手拿起来合好，“可以先试试。”
“反正听了这里的规划，我是觉得挺好的。”许慈赞同了她的说法，口罩拉了拉，把笔丢进黑色的笔袋里。
讲座的过程，她频频点头，的确是有点心动了。
“走吧。”她把笔袋的拉链给拉上，背起书包，从走道侧了出去。
到了走廊上，赵枫枫边走边笑着说，“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回去之后看了你的很多视频，你在j站是实火，说真的，你真要退网啊？”
“那不是我的视频，是谢沛萱的视频，”许慈耸了耸肩，“我们这么多年的塑料姐妹，你还能不知道我身体协调差到什么地步吗？”
赵枫枫拍了拍脑袋，忽然不可控制地大笑起来。
“笑什么。”许慈看她笑得咳嗽起来，一边帮她拍顺气，另一边又佯装恶狠地问。
赵枫枫擦了擦眼角笑哭的泪，可算缓了过来，“你不说我都忘了，初中那年我们广播体操比赛我站你后面……尽管我想力挽狂澜，可你当时跳得也是有点离谱，我打不过就加入了，顺带把后面的同学也带跑偏了。据说当时我们一整列都挺鹤立鸡群的。”
许慈也是哑然失笑。
这算是她怎么都绕不过的黑点了。
当年那个广播操比赛，班主任似乎是寄予厚望的，课间操的时候他们班还还经常加练，结果最后在比赛的时候出现了整排歪掉的壮烈奇观，着实可惜。
不过那时许慈的家世已经开始殷实，被许慈在家提了一嘴，第二天家里的阿姨就带了一货车的小零食和饮品到班里发给同学，算是弥补了他们班比赛没得奖的遗憾。
后来再谈起这件事，除了许慈自己因为家里摆的大阵仗有点尴尬，同学们倒是也没什么怨念了，只是时不时地就有人拿[像跳大神的]来调侃许慈。
许慈一直对自己的情况表现得非常清醒，她撑着脑袋，“所以啊，我没办法像谢沛萱一样跳得那么好看。你还记得最近火了的那个什么[笨蛋美女]视频吗？那就是我的真实水平啊。”
赵枫枫第一次刷到那个视频还没什么想法，如今听到许慈自己提出来，才觉得自己应该早该看出来许慈的身份的。
这还真是心酸又好笑，她敛起嘴上的笑意，“谢沛萱姐姐就没给你剩下点肌肉记忆吗？”
“没有。”许慈说得果断。
肌肉记忆如果有用，她也不至于在彩排的时候被人赶走了。
不过……
其实也是，若不是被赶走，她哪能这么快认清自己呢。
她不是谢沛萱。
谢沛萱的舞蹈灵动、活泼、可爱，好像真要冲出屏幕，与那些观众互动似的。
“只可惜她那么美好的人，哎……”
赵枫枫之前就一直担心许慈重生回来心里不舒服，现在见她感慨谢沛萱，便是担心许慈自己胡思乱想什么，赶紧抱了上来，“别想了别想了，你也很美好，你狐朋狗友我也特别需要你。”
之前一直说许慈是[消费逝者的骗子]，结果真相破裂之后她震惊她整个人，迅速态度转弯，开始滑跪的花式道歉之旅，当然这里面也包含了一些她可能[已经让林植杨警官无意知道了许慈的事情]的心虚。
但无疑的是，许慈从挟持之后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冷淡。所以她就有事没事地打电话或见面地去找许慈聊天。
现在好像许慈也慢慢敞开了心扉，赵枫枫由此也就知道了关于谢沛萱和许慈身上的一些事情。
许慈愣了愣，感觉到赵枫枫对自己的担心，反拍了拍她，“过去了过去了，我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嗯。”赵枫枫望着她的眼睛，“要不先从早餐开始呀？”
“我不管，你请，我没钱。”许慈哼了一声。
“好好好，我请我请。”赵枫枫认输，“谁叫我一开始认不出来你呢。”
——
两人的早餐吃到一半，电话响了，是丽萨。
冒着热蒸汽的早餐店里，许慈接起了电话。
“喂，沛萱。你真的不打算续约吗？哎，你要理解，现阶段不让你参加活动，是因为舆论风波的问题，并不是像那些帖子说的想冷藏你或者怎么样的，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才能的人……”
她提着电话听着了好一会儿，终于插言道:“丽萨，我没有看那些评论。”
丽萨被打断之后愣住了，“那你……”
许慈把手上的筷子放下，认真地说：“丽萨，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这份工作，而且恰好时间到了，仅此而已。”
电话那头问:“……那你下一步怎么安排，你是要转行吗？”
许慈迟疑了一下，还是打算告诉丽萨：“我打算，参加高考。”
赵枫枫喝着豆浆，看了许慈一眼，然后又继续吃起包子。
许慈和电话那头的人是什么关系？这都说了？
刚才的那个讲座就是关于社会人员高考的，听完后，赵枫枫非常支持。
谢沛萱高中就辍学了，而许慈本人是参加高考了，但是也没有来得及上大学。
再参加一次高考，是她，也是谢沛萱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
听筒那头丽萨的声音，“那你还是受到之前那些评论的影响。”
“没有。”许慈肯定地说，“真的没有，我想清楚了。”
丽萨：“……我还是想再挣扎一下，我们见面谈谈吧，你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有空？”
许慈望着走道外，叹了口气，“我在xx路附近。”
“好，我一会儿来找你。”
“嗯嗯，挂了。”把电话放好，她继续抬起筷子嗦粉。
“谁啊？”赵枫枫问。
“经纪人，谈谈解约的事情。”
“喔，看来你是真的铁了心了。毕竟我也见过有些人学习做up主两不误嘛。”赵枫枫感叹，“哎，我知道你……行，那我待会就走了，我很支持你参加高考，你也要记得，有事要找我，一定要记得找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许慈笑了一声。
赵枫枫回了学校，许慈和丽萨约在一家咖啡厅见了面。
“喝什么？”
“刚吃了早餐，不必了。”许慈在丽萨对面坐下。
丽萨合上菜单，对服务员说：“行，那一杯热的美式吧。”
她今天的发色变成了浅紫，绑成一条好看的麻花，垂在身后，她穿着轻便的棉衣牛仔裤，眼神中还是有着些急切。
但虽然眼神急切，可她看着“谢沛萱”，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咖啡上桌，她抿了一口，才可惜似的看着许慈道：“沛萱，其实我没有想过，你会解约。特别是，你说你要高考。”
“为什么没有想过呢？人都是会变的。”许慈说。
她已经并不执着于要让自己“像”从前的谢沛萱了。命运和未来都是自己的，她必须要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方向，为之努力拼搏，让自己回到一条轨迹之上。
丽萨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觉得你变了很多。”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好像还是我看到你在公园里拍视频，那时候你说你是离家出走，因为你父亲并不支持你的梦想，所以你辍学了，说你不想按照他给你划定的人生路径去走。”
“你能告诉我，最近，为什么又想走上这条老路了呢？”
许慈微微靠着椅背，想了一会儿，才缓慢地开口：
“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但我的确不只是‘想’，而且我很肯定我必须要这么做。”
“这也不是什么‘重蹈覆辙’，我不需要以报复的心态去证明我自己。网红我也做过了，不留遗憾，权衡再三，我认为自己是时候去走另外一条路。就今天上午，我刚和朋友一起去听了社会面高考生招生的讲座了。”
丽萨双眼没有离开过她，好像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些破绽，“讲座怎么样？”
许慈浅笑点头，“挺适合的，准备要去了。”
丽萨：“可是经历了社会的那些浮华，特别是我们这个圈子的名利场角逐，你觉得你自己还回得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