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丰沮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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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五，及十六日天晓，嵬城老老幼幼，背包持伞，默默往城外走。此时仍是冬令之景，但见四野漠漠，山骨棱棱。

姬明月，太白等人送玉蓬真君、华莲、姬酒酒出城外，看着三人走远，才忍泪回来。

到了城南渡口，三人分了手。玉蓬真君往颖川去，姬酒酒同华莲则往丰沮玉门去。姬酒酒和华莲先到孟婆江边，取了云船，遂向西而行。

云船在雾里不知行了多少时日，一日向下而视，见已至西海之外。

西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上有青树，名曰柜格之松，日月所出入也。二人停船下来，只见海边有人捕鱼，打雁，挖蛤，拾珠。西海之外比别处不同，晚霞似乎格外的红。华莲和姬酒酒上前问一老伯道：“老伯，请问这里可是丰沮玉门？”言语未毕，只见各人丢筐弃网，四散而逃。二人疑惑不解，沿路进村庄来，只见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不知何故。二人边走边看，见一乞丐在一墙下偎风而睡。二人走过去，轻轻将他摇醒。那乞丐迷迷糊糊地睁开言，看见华莲和姬酒酒，慌地便逃，被华莲定住。姬酒酒问道：“我们初来这里，为什么你们这么怕我们？”那乞丐道：“你是人貌，却是恶凶煞！”华莲道：“我们不是什么恶凶煞，适才到此，想打听此地是不是丰沮玉门。”那乞丐闻言，又打量他二人，这会竟能动了，戒备道：“你们真不是凶煞？”二人点了点头，因问道：“这里可是丰沮玉门？”那乞丐正了心，这才道：“此处正是丰沮玉门。”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声音喊道：“你们来我丰沮玉门做什么？快滚出丰沮玉门！”二人转过身，只见了一个背药篓穿巫女服的白发老婆婆。

此刻家家户户的门开了，人陆陆续续从门里出来，站着观看。一会向老婆婆道：“他们定是恶凶煞，枫婆婆快把他们送到大祭司那里去！”枫婆婆幽怨仰天道：“送到大祭司那里去，那你们站着干什么，下来帮忙！”众人这才下来，却不敢靠近。枫婆婆走近，絮叨叨道：“不用你们帮忙，是恶凶煞，早把你们烧了。”背着药篓往高坡上走，一面走一面道：“想到丰沮玉门，就跟我来。”华莲和姬酒酒听说，心道：“这里不是丰沮玉门吗？”跟了上去。天已暮了，远方的红日却没有完全坠下去，姬酒酒一直望着前方，只见一群飞鸟箭一般地掠过田野，飞向了天空。身后夜幕愈重，田野的绿色和油菜花的金黄色渐看不到了，只有眼前的纤亮，在前照着，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头，走不到太阳和月亮回家的地方……

三人在盛开着一大片虞美人的小院前停下，枫婆婆推小院的门进去，一面走一面道：“进来吧。”姬酒酒疑惑道：“老婆婆不是带我们去丰沮玉门吗？”枫婆婆转过身看一眼，又转过去，絮叨叨的：“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不懂规矩，见客的时间早过了。”姬酒酒听了，这才想起时间已经很晚了，于是说道：“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还请你勿怪……”枫婆婆不在意，只觉得姬酒酒行事实在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小枫，在爷爷家里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是爷爷啊。”这种小心翼翼是长期形成的，那个枫婆婆竟一眼看透了。枫婆婆止了思绪，一面放下药篓一面说道：“一点小事，不必说道歉的话。”带着沉寂，像是说给自己听。枫奶奶点着灯引华莲和姬酒酒进了东边的屋子，说道：“今夜你们就在这儿住罢。”一点灯火下，只见屋内收拾的甚是整洁。二人相谢了，在屋中坐下。

这里处处透着古怪，二人不敢放松警惕，留了十二分的神思，闭目休息。

第二日及早，二人推门出来，看见四野起了雾，院子里，枫树下那枫婆婆在捣药。枫婆婆背对着他们，也不转过身，道：“这会太早了，不是见客的时间。”姬酒酒走近，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说的大祭司是管这里的吗？”枫婆婆顿了顿，说道：“身处光明的人一旦坏起来比凶煞还恶毒。大祭司呀，我们的大祭司……”又顿住了，埋怨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说这么多……”华莲和姬酒酒面面相觑，心道：“是你自己说的啊？”只听枫婆婆破空的声音传来：“是你们要问，我才说的！”枫婆婆能看懂人心，二人察觉了。只听枫婆婆道：“这是我的长处，放心，有时候也不灵的。”华莲和姬酒酒直觉这枫婆婆可爱，放下了对她的戒备。

半掩在田野后面的一大片紫色云霞，将血红的光芒投射到门前的大片虞美人上，一阵清爽的风吹过，枫婆婆感受着风的气息，叹道：“不是有人来，又是美好的一天啊！”说着对华莲和姬酒酒道：“可以了，我们去见大祭司。”

枫婆婆在前引着，穿过金黄色的油菜田，走过沼泽地，到一山峰下，只见那山上生着古松。沿石径而上，走了许久，见山上松木渐稀，漏下一大片天光云影来。越走越深入，已走在平地上，但见白栏玉砌，清溪红枫，人寂不逢。远远望去，那水尽头红枫中掩映着数许古殿。

走到岸边，枫婆婆解了船，三人坐上船，小船直向红枫处驶去，到得岸边，见那枫树红如血。枫婆婆将船靠在岸边，三人行上来，走在了枫林之中，又行一阵，才见得古殿。枫婆婆在古殿前停下，华莲和姬酒酒也跟着停下，只见枫婆婆朝古殿那处说道：“风岚姑姑，又来了仙家的人。”话音刚落，只见殿前现出一个蓝衣女子来，只见女子容颜是人间女子三十岁之样，瓜子脸，皮肤白净，出声道：“小枫你好生糊涂，竟带他们到这来！”说着便要取华莲，姬酒酒二人性命。不及枫婆婆阻止，那女子已出掌打来。掌风所动，如动风雷，二人不能敌。枫婆婆看准时机，抢进来，站在华莲和姬酒酒前面朝女子道：“风岚姑姑，莫再动手！”但见那枫婆婆身如大山一样屹立，目光炯炯，几片枫叶落了下来。

女子好气道：“小枫，这是做什么？”枫婆婆道：“风岚姑姑不问他二人来这里做什么吗？也许会帮我们解开疑团。”华莲和姬酒酒听到这里，对视了一眼，不知枫婆婆是何意。只见那女子冷笑一声，道：“他们？我丰沮玉门以炼药闻名，来这里的人都是有病之人！”说到‘有病之人’四字时显得异常气愤。又道：“他们来历不明，如何能轻信？”枫婆婆停了一会，叹息道：“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人一般啊，若他能再来，说不定……”枫婆婆没能说下去，周围寂静一片。

一会女子朝华莲和姬酒酒望来，语气不如先前那样冷：“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姬酒酒道：“我们到这里寻人，还请前辈指路。”女子抚了抚衣袖，道：“既是有事相求，便帮我做一件事。”说罢，当先朝古殿行去，不理会华莲和姬酒酒。枫婆婆转身道：“走吧。”声音里透着一股苍凉。华莲和姬酒酒跟了上去，一步步小心地走向古殿。

不知道为什么，那古殿给人一种苍凉和忧伤。姬酒酒和华莲回头望，见天空的彩云不知何时低垂了。天，渐起了风来。

女子推开门，一股风吹进，只吹得里面烛台轻晃，依稀听得有女子声音说道：“你来了。”姬酒酒只觉得那声音欣喜而哀伤得叫人喘不过气，好似心被什么刺中。姬酒酒看身边的华莲，见他毫无异样，又看女子和枫婆婆，也未有不同，知道只是自己听到了那声音。四人走进去，只见殿中四周小矶上皆放满卷轴，幔帐轻动，现出上方一尊圣像。姬酒酒打眼观看，心道：“那声音是圣像发出的吗？”华莲觉察到姬酒酒异样，低声道：“姬姑娘，你怎么了？”姬酒酒摇了摇头，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见女子上前，拈香注炉，拜了三拜。毕后枫婆婆，华莲姬酒酒也拜了三拜。女子道：“出来吧。”走时，随手在案矶上抽了一卷卷轴。

四人出古殿，朝左行去，进庭院而不入内，只在院中说话。枫婆婆知道是风岚姑姑不放心。女子转身冷冷道：“我也要你们帮我寻一人。”说着抖开那卷轴，此时天上彩云已不见，天空成铅色的了，很低。院里湖上一只飞鸟掠上了树梢。

风吹得那卷轴哗啦啦响，待看清那卷轴上所画之人时，姬酒酒一片惊喜，可很快面庞带了忧色，问她道：“你怎么有我舅舅的画像？”那女子和枫婆婆听呆住，只见女子忽然笑起来，瞪大双眼，望着姬酒酒和华莲，厉声询问他在哪。二人见了，朝后退了一步，姬酒酒沉寂道：“我也不知道我舅舅在哪儿。”女子心下已然雪亮，满含怒意，化出钢鞭朝姬酒酒打来。姬酒酒领教过她的仙家修为，不敢硬接，身子微侧避开了钢鞭。女子心道：“好快的身法，竟躲开了。”女子朝姬酒酒和华莲道：“我不欺负小辈，你们两个一起上吧。”说完，将院里兵器架上的长剑拂向姬酒酒和华莲。

姬酒酒和华莲对望一眼，华莲说道：“如此我们多谢了。”一起使剑朝女子刺来。女子使钢鞭架开他二人剑，身子贴地而过，催动着横扫他二人足下。姬酒酒和华莲跃起，横剑向她面门削去，女子一惊，举鞭挡开。鞭剑相交，“铮”的一声，两方都被震开，院里的花纹祥云柱础粉身碎骨了。

枫婆婆在旁焦急地观望，不禁为风岚担心。风岚冷哼一声道：“小枫担心什么，两个乳臭未干的小辈还能欺我不成！”说着猛地里操纵着钢鞭飞来，其势钢猛如蛟龙出海。姬酒酒和华莲出剑相抵，一股强大的仙力在三人间漫开，大地晃动着，脚下的地砖和屋上的瓦做鲤鱼跳。女子道：“你们两个年纪轻轻，修为不错，将来远胜于我，只是今日非我敌手，我不取你们性命，但也不允你们离开！”说着身子升向云端，只见天空低沉的乌云顿时翻滚起来，天地间风声萧萧，雷鸣隐隐，狂风大作。“轰”的一声，什么朝下打来，将二人打在地上，不动了。一会云开风静，一道清亮的蓝光自云端降下，立在院中。只见女子深深呼吸，脸色微微有些红，是久未活动筋骨所致，交代枫婆婆道：“不许放他们两个出来！再有仙门中人来，打发了便是！”枫婆婆低低叹了一息，不知是听到还是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