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紫薇铸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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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逍与众弟子在梅风岭寻了三日,始终没寻着那人的一点讯息。一日与众弟子在山岭下的一家客店歇息,远远地望见一受了眼伤,手握木棍且衣衫褴褛的少年蹒跚走来。
少年还未至店门,店里的小二早当先一步挡在门外,鄙夷道:“去去去,哪里来的瞎眼瘸子,别在这里碍眼!”
少年禁不住店小二一番推搡,摔在地上,一张脸痛苦地扭曲起来,半响才听到少年道:“小哥,叨扰你,能不能先借我些吃的,我一定还给你。”小二一听,嗤笑道:“你是哪里没有见识的土包子。难道你没有听过梅风岭的七言吗?梅风岭一多荆芦,二多阴天,三无鸟巢,四无花果,五无茅庐可避,唯有孤泉才待宾朋,还有无事休上梅岭。你说你还给我,你一个要死不死的人,拿什么还给我?野果吗?我怕你没地采呢!”说罢,哈哈笑起来。
少年听了,平静道:“小哥,我的眼睛虽然伤了,可这里的梅树倒曾见过,小哥怎么说没有呢?”
“你这瞎眼瘸子,走走走,什么梅树不梅树的,反正我是没见过,再不走,我可叫大狗咬人了。”小二一脸不耐烦,一边说一边将少年又推了几把。少年被推得连连后退,依在一酒杆上咳嗽不止,发了虚汗。
其实自少年出现,闻人逍便一直注意,尤其是听到少年说他看得见梅灵时,心中更是疑惑心道:“紫薇台,玉虚宫,兰陵锦官城以及颍川寄庐都不会有这样的人,这少年会是哪家的弟子?缘何又一人至此?还弄得这般模样?”
闻人逍朝外看去,见少年蒙眼的黑布透出暗黑血迹,思量片刻出声道:“小哥莫要难为人,这位公子的酒菜账都算在我这里。另外,拿些上好的药材替他治眼睛,药钱也一并算了。”语毕又叫身后的两名弟子将少年带进来。闻人止早就看不过小二行径,扶进少年,经过小二时瞪道:“今日要是我在这里受了难,你是不是也这样?真是狗眼看人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就能保证你一辈子不受灾不受难?再说了,梅风岭这种鬼地方,有银子你有地方使吗?你……”
“小止。”闻人笙悄声劝慰,闻人止这才闭嘴,不言了。
二人将少年带进店内,与紫薇君同坐一处。少年谢过紫薇君,紫薇君道:“公子,哪里人士?”少年执杯的手顿住,放下茶杯,低声道:“乡野小民,恩人大恩,我日后一定相报。”闻人止急道:“我家紫薇君好意救你,只想同你交个朋友,你怎么连姓名都不肯告诉?”只见少年一动不动,只盯着眼前的茶杯,道:“报歉了。”说罢站起来便走。
“公子且慢!”
少年眼睛看不见,起身时不小心撞翻后面桌椅,眼见要摔倒,却被一股劲风托住。劲风过处,但见少年衣袖也被带得飞起,风送花香,身上昆仑仙药之味也传进众人鼻中。
那日钟清嵘被钟伯仁砍得浑身是伤,钟伯仁哪里肯叫他就这么死了,一咕噜把从昆仑兜下的仙药全用在了他身上。
钟伯仁出自涂山,与钟清嵘是同宗兄弟,难免会错认。
紫薇君目里现寒光,紫薇台众弟子更是“唰”地一声拔出剑。
钟清嵘感受到对面剑风,疑惑问道:“这是何意?”
紫薇君道:“公子身上的药可是昆仑仙药?”钟清嵘低头,沉吟片刻抬头道:“是。”紫薇君又道:“公子可曾断过臂。”
修为高深的人使断臂再生是件常事。
钟清嵘回想起幼时确曾断过臂,便道:“是。”紫薇君听罢,脸如寒霜,沉声道:“君子做事,该当光明磊落,又何必敢做不敢当!”钟清嵘听了,如坠雾里,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敢做不敢当?”
只见闻人止当先一步举剑刺来,悲愤道:“就是你这伪君子害了我陈爷爷性命,今天我就要替他报仇!”
闻人止幼年时患过一场大病,曾在陈书昂的药庐待过一段时间,与陈书昂的感情颇深。
只见钟清嵘听风辨位,堪堪躲过,却被削了一缕头发。
钟清嵘扶着桌角“哇”地一声吐出血,闻人止愤在心头又举剑过来。但见钟清嵘望着刺向自己的剑锋,嘴角牵了一抹悲凉的笑。
这几日,他把什么都失去了。丰沮玉门,他留着这条命便是为了丰沮玉门……可丰沮玉门,即便他到了丰沮玉门,他就能找回他的阿娘和阿酒吗?
心如死灰,便也什么都不在意了。
但见晚霞的余晖倾泻进来,照在钟清嵘身上,晚风轻动,吹得他身上衣衫随风飘浮。
钟清嵘的甘心就死令紫薇君与众弟子诧异,心中不禁升了丝丝敬佩,可杀人尝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之事,杀人者再如何悔过,死去的人也不能生还了……
只见闻人止的剑已抵达钟清嵘眉心,眼见就要取了他性命。就在这时,一把剑呼啸着从门外飞进,众人看去只见那剑通体乌黑,浑然无迹,透着古拙。
那剑挡在钟清嵘身前,护犊子般护着钟清嵘,绕是闻人止如何仗剑相刺,都被挡了回去。
紫薇台众弟子见状,恐闻人止有失,都拔剑来助闻人止。一时之间,只见孤泉店内剑意凌冽,酒,茶水,包子散落一地。
店掌柜痛心疾首地大喊:“仙友莫再打了,莫再打了。”哪知还未踱步出来,便被脚下包子摔了个屁股蹲,在地上唉声不止。店小二见自家掌柜摔倒在地,猫着腰跑过去扶,却不想被途中冲出来逃命的大狗撞翻在地,摔倒时又被地上的碎碗划破脸。店小二一伸手摸到血迹,吓破了胆,哀嚎道:“杀人了,杀人了。”一路疯癫飞奔出去。
闻人止被古尘剑磨得没了好脾气,正自心烦,无处发泄,听到店小二哀嚎之声,闻人止大骂道:“你鬼哭狼嚎什么!”
紫薇君看眼前,蹙了蹙眉,心道:“真是田鸡笼打翻——一团糟!紫薇台的脸面,这些臭小子算是丢尽了。”
突听“哐当”一声,黑剑掉下来,发出一声呜咽的声音。
钟清嵘感受到古尘剑的哀伤,默默望古尘剑。
闻人笙执剑的手不禁颤抖,闻人止道:“师兄,别信他,这样的人我见多了。”闻人笙听言,迟疑地点头。
紫微君在一旁心道:“这少年处处透着古怪,言谈,心性倒不似奸佞妄为之辈,难道真是他弄错了?可若是真被认错了,他身上的昆仑仙药,又有断臂一说如何解释?”
正自思量,只见钟清嵘周身升起丝丝黑气,整个孤泉店方圆十里突地一下阴风四蹿。那阴风吹来,直击得店门扑啦扑啦作响,其廊下的檐铃也被吹落,摔个粉身碎骨。
只见钟清嵘身上黑气越来越盛,闻人逍知道他要露出本来面目了,暗道一声:“不好。”忙祭出紫薇剑,全身跃起,一剑劈开了紫薇台众弟子与少年的身上黑气。
“紫薇君!”
紫薇台众弟子聚上来,对刚才的变故犹自心惊。众人快步赶至门外,但见钟清嵘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紫薇君,我去看看。”闻人笙道。
“我也去。”闻人止亦道。
紫薇君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小心,自己则盯着孤泉店上空的某一处。
好像没什么不妥。
只见闻人止轻轻踢地上的钟清嵘,见他没有动静。收了剑,走到近前,翻过他的脸道:“死了吗?”
闻人笙蹲下来叹钟清嵘鼻息道:“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牛头背在身上,还不认账,死了活该。”闻人止哼道。
“这是什么?”
只见闻人止捡起钟清嵘身边的一个小鼎,拿到眼前细细打量。
“我看看。”闻人笙接过闻人止手上的鼎,说道:“好像在哪里见过,像……像是昆仑的东西。”
“紫薇君不是在这,拿去问紫薇君不就好了。”闻人止提议道,接过闻人笙手上的鼎,跑向紫薇君。
紫薇君看见闻人止手上的鼎,目光一亮后又暗淡下去,像是累极了。只听他道,“小止和阿笙将聚灵鼎送往昆仑,我先回紫薇台了。”说罢,也不理众弟子,径往紫薇台方向去了。
孤泉店一角,一人缓缓露出脸,歪了嘴笑。
吃了店里厨房的好东西后,把钟清嵘抗着,走在了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