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密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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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完定亲宴要穿的礼服，顾衍回到春和堂，已是亥时。
他想到几日前交代廿九做的事，不知成没成，眼疾未愈时，他无法亲自去找那份密件，加上对此事不算重视，才让廿九代为动手。
现下想来竟有几分后悔，这份密件比他之前想的要重要，不该经由他人之手。
好在廿九来路清白，暂时还算可信之人。
正想着，廿九便闻风过来了。
两人进了里屋，将门关好。
“公子，东西我找到了。”廿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顾衍见他神色有些古怪，料到他可能看了密件，一边接过来一边问道：“怎么了？”
廿九支吾了片刻，道：“您让我按署名去找，这个信封封皮什么都没写，我自然要打开确认，然后好奇之下……把内容也都看了。”
顾衍没有惊讶，是他自己考虑不周，况且廿九这个年纪，本来就好奇心重。
他能坦白，反而说明没别的心思。
他淡淡应了声，没立即表明态度，而是先将密件从信封中取出，展开后先确认了末端的署名和私印，与托付他的人所说的相符，才仔细看了起来。
一旁的廿九心中忐忑不安，在看那封信之前，他不以为然地纵容自己的好奇心，觉得就算顾衍知道了，也不会如何责怪他。
他从前是个江湖世家的小奴隶，因为天赋过人被家主注意，结果家主只当他是件称手的兵器，并非真心提携，反而遭来嫉恨和排挤，日子并不好过。
前不久世家被灭了门，他被顾衍捡走了，明目张胆当着仇家上百人的面。
他生在江湖，知恩图报重义气几乎是本能，还有个盲目慕强的毛病，明明主人家被灭门后，他已是自由身，却做奴也要赖在顾衍身边，顾衍同意得勉强，却没有与他签卖身契。
起初廿九怕顾衍，后来跟的久了，发现顾衍在别人面前，比他想象中要可怕，但对他确实不错，即使他能察觉出，这其中有看他年纪小不想计较的原因。
但至少是把他当孩子看，而不是任打任骂不需要讲道理的小奴隶。
一来二去，他胆子都被惯肥了。
不就一封信，看了能如何，然而没想到，这是封密告，其中所述，越看越令人心惊。
这封信通篇陈述当朝辽王的罪行，连他一个从未关注过朝堂之事的人，都听说过辽王，可见其声名之广，流传最多的，便是辽王在北疆封地守了十年之久，保大盛北疆太平多年，后来被传召迁回上京，不到半年，乌国进犯，辽王提出重返北疆，被今上驳斥，当时世人多暗中讨伐今上昏聩，而对辽王既称赞又惋惜。
总之辽王在世人眼中，极负盛名和威望，可这封密告中所说若是真的，恐会彻底颠覆世人所想。
也不知落款的元振江是何人，竟能知道如此之多的密辛，如今他也知道了，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还有，他家公子到底是何身份，为何会知道这封信的存在，如果公子是辽王的拥趸者，那他岂不是要完了……
不过短短半刻，廿九心念数转，终于，顾衍将信纸重新折起，放进信封，随即看向他，眼神晦暗不明，廿九顿时微微颤了下。
“你也看过了，”顾衍语气辨不清喜怒，“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廿九一怔，犹豫着问道：“那个……叫元振江的，还活着吗？”
顾衍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凉凉道：“死了。”
廿九：“……”那他是不是也要被灭口了。
虽然他的命也是顾衍救回来的，怎么样都该他说了算，但活得好好的谁会想死。
“怎么，怕了？”顾衍将信封收入怀中。
他也是看了这份密告才想起，这元振江，应该是辽王的亲舅舅，五年前病逝的前太傅，而沐晴筱的爹娘也是在五年前出事的，出事前刚从上京回来，两者必有关联。
至于元振江既然临终前写下这份密告，却没有立即交出去，或许跟当时还在世的元太妃有关。
怕辽王的罪行一经揭发，元太妃也会跟着被连累。
这老东西难道就没想过，他贸然写出这种东西，交给无辜之人，以辽王的精明，极可能害得无辜之人失去性命？
他定然是想过的，但他不在乎。
他写下这份密告，便自觉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死后可以瞑目了，但辽王的罪行能否顺利公之于众，又会不会牵连无辜之人，都与他无关。
顾衍默默想着，面色愈发阴沉。
廿九从没见过他这般样子，不由得真心害怕起来，连话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半晌顾衍回过神来，看见廿九发白的面色，心想，到底只是个孩子，不再吓他，正色道：“我没空帮辽王灭口，但在旁人面前，你必须当作没看过这份密告，也别想有什么歪心思，否则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廿九顿时如同重新活过来一般，点头如捣蒜道：“公子放心，我一定做到，以后也不会再乱看了。”
确定没事之后，廿九又活络起来，即使对此事尚有许多疑问，他也不敢再提，不过此时还有另外一件事，他极为关心。
“公子，你跟沐姐姐此行去江州回来，可有什么进展？”他眸光难掩八卦之色。
顾衍一扫方才的阴霾，道：“后日定亲。”
“也太快了吧！”廿九兴奋道：“那我岂不是不久后就有喜糖吃了！”
顾衍站起身，屈起手指敲了下他脑门，笑道：“你老实些，到时不会少你的份，还会有大红包。”
说完走了出去，吩咐下人备水到净房。
廿九在原地嘀咕，他最近明明都很老实。
翌日。
沐晴筱带着顾衍亲自去拜访了宗族长老。
沐家在宁州尚不足百年，人丁也不算兴旺，且如今大多只是普通百姓，往来甚少，宗族之间也没有什么盘根错节的关系，一年到头几乎没有什么需要请长老出面的事。
沐晴筱的爷爷在世时，宗族的事便是归他管，但爷爷去得早，这责任就落到了族中最年长的老者身上，老者觉得自己这一支没什么出息，不敢以族长自居，族中众人便尊他为长老。
长老早已是颐养天年的年纪，最喜看到后辈有喜事，沐晴筱说明来意，他先是惊于两人竟是女娶男嫁，了解情况后，立即爽快地答应明日去官府给他们做见证。
事情说定后，长老看着沐晴筱，感叹道：“老夫记得你，当年本家老太公还在世时，久不久就会请我们这些老头聚一聚，当时你还是个小丫头，可惜老太公走得早了些，再后来……罢了不提这些伤怀的事，你这小女娃这些年一个人定也不易，专业就要成家了啊，以后就可以多个人互相扶持喽！”
他说着又看看一旁的顾衍，笑道：“看着真是相配得很，老夫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新人！”
老人的话说得真诚不客套，沐晴筱心下涌起些暖意，不由得暗自对比家中叔婶，顿时有些唏嘘。
寒暄了一阵，临走前她拿出几份请帖，笑道：“这几份请帖还要劳烦长老帮我看着递给族中长辈，明日的定亲宴在水云间，无论远近亲疏，得空的都可以去凑个热闹，除顶层需要出示请帖外，其余楼层都不用。”
“好，”长老欣然应了，“正好老夫也没什么事，今日就把帖子送出去，也把这好事都传达出去。”
从长老那出来，两人坐上马车。
沐晴筱以为接下来还要一同去看顾衍的同乡，顾衍却道：“我自己去告知他们一声就行，都是些粗人，况且只是认识而已，不熟。”
“也好，那我待会儿去水云间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沐晴筱道，“你的同乡在哪，先让马车捎你一程。”
“回绵巷。”
马车在回绵巷外停了一下，两人就此分开。
顾衍下了马车，走近巷口，沿路找到那家王婆凉面，绕到后院，敲了几下门。
开门的正是那日在渡口见到的中年男子，是朝中清流派来与他接应的人，名叫陆乾，隐藏在江湖市井多年，如今与顾衍的往来在明处，而与朝中清流的联系，则在暗处。
陆乾背后还有不少人，有他们在，至今没什么人知道顾衍与朝中清流的联系。
“殿下，您终于来了！”陆乾见到他很是惊喜，“快先进来。”
顾衍走了进去，陆乾关好门，带他到里屋，立即有六人训练有素地齐齐上前行礼：“见过殿下。”
他们都是御影司出身的影卫，此六人还是名列御影十六卫的翘楚，为首的御三一板一眼道：“属下办事不力，没跟上殿下，请殿下责罚。”
顾衍不在意地道：“起来，是我不让你们跟的。”
几人起身，御三又道：“主上吩咐过我等随身保护殿下。”
顾衍面色不悦：“你们若只听他的，就趁早滚回去。”
御三犹豫了一下，虽主上原话是那般吩咐，但他们六人被分出来不是一天两天了，御影司没再管过他们，应当也是让他们听令于殿下的意思，才道：“属下等任凭殿下吩咐。”